冬天过去了,网约车里还臭吗?公众号新闻2024-05-08 03:05作者:黄茜琳 来源:有数DataVision文章已获授权关于网约车里的臭味大讨论,始于小红书上的一句“一上车像钻进司机的被窝”。今年3·15期间,臭车话题几度荣登热搜,堪称全国性打车难题。一旦行程超过15公里,难免会产生臭到想跳车的冲动。臭车的成因其实不难理解:一是季节性因素。冬天气温偏低,司机舍不得开除雾是为数不多的开窗通风的机会,导致网约车成为一个密闭的空间。加之许多人冬天的洗澡频率降低,各种气味自然堆在车里养蛊。二是司机的工作时长被拉长。这一点常被忽略,也是臭车问题在过去几年没有引发大范围讨论的原因之一。《看看新闻》采访过一名上海司机,他在上海租车费一天350元(购买新能源车需要上海居住证),每天跑8小时以后,赚的钱才是自己的。这名司机住在车上5个月,除了3小时充电,每天跑15小时,风雨无阻。但勤劳和汗水的衍生品,就是味大。伴随几家网约车平台陆续递交招股书,晦涩的财务指标得以清晰的回答这名司机,他的工作时间是如何被拉长的。神秘的抽成2021年5月,新华社记者采访了一批网约车司机,没一个人能弄懂乘客付了多少,平台又抽走了多少钱。记者把自己的打车账单跟司机一对,有的抽20%,有的甚至50%[1]。网约车平台本身是个撮合方,打车的里程单价往往也有相对约定俗成的公允价格。因此,平台的抽成比例决定了收入的分配,也直接决定了司机的工作时长。毕竟双方同吃一锅饭,一方多吃了几口,另一方就要挨饿。在网约车发展的前11年里,平台抽佣一直是个密不透风的黑箱,也是大学教授热衷的田野调查项目。只是受制生产资料的成本,热度长期逊于送外卖。直到2022年7月,交通部展开抽佣“阳光行动”,带来了两大成果:一是让司机能实时看见抽佣比例,二是划定了一道抽佣红线:30%。但在政策落地过程中,各大平台巧妙的展示了什么叫东方智慧。广电总台中国之声一次采访时发现,一个订单的抽佣比例曾达到31%,但随着一笔4.3元“惊喜奖励”到账,又神奇地降到了29%[2]。由于抽佣比例关乎平台核心的营收,因此即便是上市公司,也会对财务细节进行大量的修饰,通过极其复杂的收入确认模型,将关键的抽佣比例置之幕后。毕竟打造第二增长曲线(比如卖菜)的运营成本,都仰仗司机兄弟们报销。不过今年3月,网约车平台如祺出行递交了一份极其朴素的招股书,为“平台如何左右司机收入”的社会学研究提供了珍贵的样本。如祺出行清晰的列出了一项核心指标:司机服务费,它基本可以代表平台从司机手中抽走的佣金比例。过去3年,如祺出行订单量翻了2倍,司机数量翻了3倍,而司机到手的服务费,与营收的比值从93.5%下降到了77.6%。按照如祺的说法,主要原因是“司机黏性增强”[3]。也就是说,原来乘客付1万元,司机们能拿9350元,现在同样1万元,他们只能拿到7760元了。与之类似,前不久交表的另一位老实人曹操出行,2022到2023年,佣金率从16%提高到了21%,理由也是“降低了司机补贴”[3]。相比滴滴,“挂靠”在如祺出行的司机只有36800个,样本量相对不足。但无论任何平台,哪怕1%的抽成比例变化,都会直接影响司机的工作时长,以及网约车里的空气质量。而让司机每天多跑一单的,不仅仅只是抽佣。聚合平台改变了什么2020年,滴滴提出了一个“0188”计划,其中一个重要目标是在2023年实现日单量5000万[4]。但直到去年三季度,滴滴季度单量创下新高,日单量也不过3100万单上下。过去三年,困扰这个行业的最大问题是:订单规模的增长非常有限,但司机的数量却在飞速增长。按照交通部的数据,从2021年到2023年,网约车月订单量基本徘徊在8亿单上下,但驾驶员证数量从2020年5月的208万本提高到了到2023年12月的657.2万本[5],猛增216%。以年复合增速的口径计算,驾驶员证的增速是订单量的8.25倍。僧多粥少,司机到手的订单量就少了。和美团外卖一样,网约车平台的特点是“双边规模效应”:即供给(司机/骑手)和需求两端都会向规模更大的平台聚集。换句话说,用户更愿意在司机多的平台下单,反过来,司机也愿意在订单多的平台接客。在网约车订单稳定增长的时期,平台实际上更倾向于通过补贴稳定司机规模。只要司机不出现大规模流失,用户会自然向平台聚集。2017年,美团号称“上不封顶”杀进网约车市场,但经过两轮猛攻,最终悄无声息地放弃了自营模式。在应用下架的18个月里,滴滴的市场份额几乎没有受到影响,原因就在于司机规模的稳定。然而,两个因素改变了这种竞争模式:一是上文提到的“大环境”:订单增长放缓,司机规模反而快速增长,这就导致平台的补贴会向用户一侧倾斜。二是高德这种聚合模式的出现,大幅度降低了网约车平台的入场门槛。聚合平台出现之前,创造一个大规模的司机供给需要天文数字的补贴。但聚合平台提供了稳定的客源,理论上来说,哪怕只有几十个司机,也能接入聚合平台获得订单。广东有一家名为全民Go的本地打车平台,订单一度只有几百单。2020年接入高德和携程后,运力和完单量翻了几倍,经营半径也从广州、深圳逐步扩大到全省[6]。目前,高德打车已经接入了160多家平台。2018年,网约车平台还只有78家,到今年2月已经激增到341家[5]。准入门槛被踩烂后,成本成为了唯一的竞争要素。按照高德的竞价机制,低价运力会被优先展示,中小平台们应声而起,把运费压到了一块钱一公里。为了守住份额,滴滴拿出了2019年前才有的补贴力度[4]。这种情况下,司机获得单位收入需要的时间不可避免的拉长。大环境的变化会均匀的影响栖身其间的每一个个体,臭味也会平均的分布在每一辆网约车里。今年2月,广州交通部披露了一组数据:当地司机一天平均开124公里,流水409元[7]。寒风凛冽依旧纪录片《热流2》采访了8位在北京的网约车司机。其中一位大哥是安徽人,今年50岁,北漂30年。原本他经营一家小饭店,但后来门面拆了,工作难找,孩子要结婚想让父亲出十万块,他转头开起了网约车。入行3个月,大哥每天尽可能多开车,“感觉一天踩刹车,那个脚丫子都是疼的”。一名抖音博主“网约车大神祥子”用短视频记录了自己的一天:——5:53,天擦亮,下着小雨,他起床,打开车门跑味,上线接单——11:49,他收车充电、吃饭,睡午觉,下午继续开车——晚上,去一家叫“超意兴”的餐厅吃茄子盖饭,并把自己的水壶装满——19:40,继续开车,最后停路边,在后座铺上硬板,就地睡觉他在3个平台同时接单,在线时长近13小时,流水没破500元。速度与激情之外,绝大部分人踩下油门的动机是捍卫他们渺小的生活。在北京,80%的司机选择租车跑[8],原因很多,户籍拿证门槛、新能源车的价格跳水、没钱买车。而租了车后,他们就停不下来了。很多人无师自通了“睡眠跑车法”。UP主“夜奔日记”采访的司机,会在平台强制休息的20分钟里睡13分钟,因为大部分停车场第15分钟就要收费了。一些人干脆住到车上,醒了就开,饿了就找苍蝇馆子,或买饭在车里对付,洗漱去充电站休息室、高速服务区淋浴间。当吃喝拉撒都在车上,车里的味道自然不会太好闻。2023年的冬天,“网约车越来越臭”这个话题第一次进入公共视野。东北证券首席经济学家付鹏还专门做了个视频讨论,他的结论是:夏天开窗方便,而且司机们有地方洗澡,买块肥皂去充电站、加油站冲凉不难。但冬天开窗少,更重要的是,可以免费洗澡的地方近乎消失了,北上广的SPA人均动辄几百块,很少有司机会专为洗澡去。终于,夏天带走了网约车里的臭味。但对一些人来说,寒风凛冽依旧。参考资料[1] 网约车平台:请给公众一个解释,新华社[2] 网约车平台“千层套路”抽成司机佣金,谁在触碰30%隐形红线?中央广电总台中国之声[3] 如祺出行、曹操出行招股书[4] 晚点独家|滴滴重提增长计划,2025 年国内冲击日均 4000 万单,晚点LatePost[5] 网约车行业运行基本情况统计,交通运输部[6] 网约车竞争进入拐点:价格战转向精细化运营,聚合平台成主流,南方都市报[7] 广州市2024年2月份网络预约出租汽车市场运行管理监测信息月报,广州交通[8] 滴滴往事,极客公园封面图片来自ShotDeck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戳这里提交新闻线索和高质量文章给我们。来源: qq点击查看作者最近其他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