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捞女”如何榨干一位美国老人的毕生积蓄
转载：WSJ
【写在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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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是从一条消息提醒开始的：一位用户想在领英(LinkedIn)上与人建立联系，她发送了一条信息，说她认为这位男士的个人资料令人印象深刻。
她似乎很有礼貌，长得也挺漂亮。男方是一位75岁的专业人士，住在美国中西部，他回复了对方。
长达数月的噩梦就此开始，他的退休储蓄被掏空，一度徘徊在自杀边缘。他是全球数百万“杀猪盘”受害者中的一员。所谓“杀猪盘”，是一种诈骗方式，诈骗者在网上勾引陌生人，博取他们的信任，并劝诱他们把钱投入虚假的投资项目。
诈骗者拿到钱之后，会突然切断与受害人的联系，从此人间蒸发。
《华尔街日报》(The Wall Street Journal)查阅了这名男子与诈骗者之间的数千条聊天信息、资金往来记录、照片以及揭示骗局如何展开的其他文件。我们从中窥见一段令人心痛的骗局，看到诈骗者如何利用老练的心理操纵手段来“猎捕”弱势群体，尤其是老年人和不懂技术的人。
本文中，我们把这名男子称为受害人，他损失了逾71.5万美元——几乎是倾家荡产。他不愿透露姓名，但与《华尔街日报》分享了几个月以来与诈骗者的WhatsApp聊天、转账记录以及骗他钱的虚假交易平台的屏幕截图。他说，他希望这些细节能够揭露诈骗者如何利用普通人来牟利，如何毁掉普通人的生活，从而让其他人引以为鉴，免遭与他相同的命运。
01
诱饵
诈骗者通常假扮成貌美、多金、无忧无虑的年轻女子，让受害者相信自己与这些女子之间有一种特殊而神秘的缘分。事实上，“她们”往往是男性，从中国犯罪集团在东南亚和西非部分地区运营的魔窟般的园区与目标联系。
这些“诈骗窝点”因虐待行为而臭名昭著。许多诈骗者被拐卖进园区，有人给他们聊天剧本和预装虚假资料的智能手机，他们在暴力威胁之下被迫实施诈骗。
上述受害人去年5月31日第一次收到领英消息时，完全不了解这些事。对方的资料图片是一名年轻女子，身着蓝T恤和红裙子，在一束鲜花旁摆出端庄文静的姿态。几句寒暄之后，她建议转到WhatsApp上进行更私密的对话，并指导受害人完成了下载和安装应用程序的步骤。
她描述了一种这名男子梦寐以求却从未奢望能够拥有的生活方式，让他慢慢上了头。她说，她住在旧金山，为富有且人脉广泛的叔叔工作。她给他发送了试穿名牌服装和在高档餐厅用餐的照片，还有与自己豪车的合影。
他告诉她自己的年龄，说他有一笔不算多的退休储蓄，仍在全职工作。他还告诉她，他与相处40年的伴侣住在一起，但两人的关系已经疏远。
诈骗者专门寻找孤独的人——这些人过着平淡的日子，他们去看医生，吃冷冻食品，办理各种琐事。诈骗者诱惑这些人，让他们以为自己可以过上原本遥不可及的光鲜生活。
他的理想女性
她的人设足够可信。
她说，八年前她离了婚，然后从中国搬到美国。她说，她很难相信男人，但37岁的她感到孤独，渴望有人陪伴。她说她不在乎年龄、外表和金钱——她自己有很多钱。她说，她想要的只是真爱。
通过在WhatsApp上经常聊天，她开始透露更多关于她自己的信息。她告诉他，她的美国朋友叫她维奥莱纳·陈(Violaine Chen)，但她真正的中国名字是邓心怡（音译，Deng Xinyi）。
维奥莱纳的中国人人设让受害人很感兴趣。这也有助于掩盖她故事中前后矛盾的地方。她把错误归咎于自己不太完美的英语。这样一来，错别字便情有可原，一些匪夷所思的短信息也情有可原。
两人会聊他们都感兴趣的话题：美食、旅游、健身、宠物，这些可以说是谁都喜欢的万金油话题。
维奥莱纳每天给他描述自己的三餐和健身运动。她给他看中国菜的图片，并解释这些菜的养生功效。她说，她从不浪费食物，因为世界上的饥饿问题让她感到内疚，她还为向中国农村贫困儿童提供食物的慈善机构捐款。
两人在交往之初有过几次简短的语音通话和一次视频通话，每次只有几秒钟。他在接受《华尔街日报》采访时说，她当时在一个没有什么突出特点的房间里，跟他说她要赶时间。
这些足以让他相信她是真实的。他也不想花太多时间打电话，因为他担心会被伴侣给撞上。而且他不喜欢视频通话，因为他介意自己的长相和乱糟糟的家。
对被迫在诈骗窝点工作的欺诈者实施救助的非营利组织说，园区常常安排附近的模特进行短暂客串。有时候，假资料中使用的照片就是这些模特的照片。有时候，模特只是长得像而已。
对受害人来说，维奥莱纳是他理想中的女人：富有而又接地气，贤淑但又性感。
“她引我上了钩，”他说。
02
浪漫计划
不到两天，维奥莱纳就开始实施下一阶段的骗局：让他把钱拿出来。
她首先解释了她是如何变得如此富有的。她说，她通过交易黄金期货，也就是一些以预先确定的价格锁定大宗商品的合约赚了很多钱。她说，她叔叔拥有一个名为FX6的交易平台的股份，还有一个专家分析师团队，可以预测价值何时跳涨。
她说，团队观察“节点”，并向她叔叔提供内部建议，告诉他何时买入，何时卖出。按照受害人的理解，“节点”就是预示即将发生大幅变动的价格波动。
她会利用她叔叔的情报，在行情即将发生突破时逢低买入，然后在几分钟后卖出。受害人觉得她的解释并不完全合理，但他相信她，并跟着她的指令走。
她说，她使用一个名为Fuex的应用程序在FX6市场上进行交易。Fuex当时是一家在英国注册的公司，但后来退市了。Fuex没有回复电子邮件，受害人用来下载应用程序的网站也已不复存在。《华尔街日报》试图联系“维奥莱纳”，但无人应答。
加州专门处理网络欺诈案件的检察官艾琳·韦斯特(Erin West)说，像这样的网站太多了，令监管机构力不从心。这些欺诈性在线交易网站仿照真实网站搭建，但由诈骗者开发和控制。
韦斯特说，他们将资金注入一个庞大的全球空壳公司网络，她补充说：“动辄数十亿美元的资金以我们无法捕捉的方式被巧妙转移。”
受害人不懂技术，维奥莱纳正好利用了这一点。她指导他一步步在Fuex上开设了账户，并解释了数字钱包不同寻常的充值流程。
她说，首先，他必须主动联系Fuex的客服人员，告诉他们想充值。随后，客服人员会给他发送一个银行账号，让他向其中汇款。维奥莱纳建议受害人告诉银行说要把钱汇给一个朋友。
他每一个步骤都遇到了问题。维奥莱纳给他发送Fuex界面的截图，上面涂画着圆圈和箭头，告诉他该做什么，该点哪儿。她时而拿捏控制，时而屈尊降纡。他努力取悦她，并在感觉自己搞砸的时候向她道歉。
在维奥莱纳坚持不懈的手把手指点下，他于6月2日向一个陌生人在香港的银行账户汇了第一笔钱，金额为1,500美元。
03
共同的未来
此时，恋爱关系与金融投资已经纠缠在了一起。维奥莱纳提出了她所说的“浪漫计划”：她和受害人各出一半的钱，共同在该平台进行投资，赚到足够的钱之后，受害人便可以离开他的伴侣。他们会买一辆房车，一起去加州进行公路旅行。
04
疑虑
接受《华尔街日报》采访的前诈骗者说，他们会接受好几个星期的培训，还有各种话术来帮助他们回应疑虑。当受害人表现出不安时，维奥莱纳使用了他们描述的几种策略。
05
催肥
现在该让受害人看看他能赚多少钱了。
6月初，维奥莱纳指导他使用Fuex账户中的1,500美元在FX6上进行买卖。她让买卖显得很刺激，就像观看赛马一样。她让他在某个时间打开应用程序，等待她的指示。
他最终追加了1.5万美元。
她要求他给银行打电话，提高他的转账限额，当时的限额是2.5万美元。
他们反反复复地讨论这个问题，然后她给他发了一张自己的照片，说她已经化好妆了。有时候，当他们发生争执，或者在他似乎起疑心时，她就会念叨几句情话来转移他的注意力。
受害人尝试提取小额资金来探探这个平台，他取了100美元。他被告知，处理请求需要几天时间。几天后，他真的收到了钱。
06
警示信号
一路走来，一直都有警示信号。
受害人的银行建议他不要转账，银行职员警告他，种种迹象表明这是一场骗局。但他相信维奥莱纳，维奥莱纳教他怎么跟银行说，让银行执行他的请求。
维奥莱纳的真实性也值得怀疑。有时候，她发过来的信息就像从互联网或生成式人工智能平台上粘贴过来的内容。一些信息包含代码片段，比如“ ”，表明文本是草草复制和粘贴的。有些文字根本不像是真人写的，读起来就像是一些列举晦涩事实的详细清单。
他并没有把她文本中的古怪之处放在心上，因为英语是她的第二语言。
但受害人沉浸在美梦之中，他以为这是他生命中一个奇妙的转折点。
07
评估价值
诈骗者试图摸清受害人究竟值多少钱——估摸他们的流动资金、投资，甚至是能从朋友和家人那儿借到多少钱。
他们开始聊天一周后，维奥莱纳问他手头有多少现金。
维奥莱纳试探了他的上限，看他能投资多少钱，告诉他如果有20万美元可以拿来交易，他们就能获得最大利润。
两天后，她问他有多少股票和债券。他说大约有46万美元。6月10日，他卖出了13万美元的股票。
他刚把股票给卖掉，她就力劝他卖掉共同基金，但警告说基金经理可能会阻止他卖。她告诉他态度要坚决，行动要迅速。
08
榨干最后一分钱
“一项关键要素是，他们会拿走你的每一分钱，”检察官韦斯特说。“骗局的一部分就是要确定你有多少钱，然后把一切都拿走，不论是损失500万美元的人，还是损失5万美元的22岁年轻人，这种打击都是毁灭性的——因为这是他们所有的钱。”
快到6月底的时候，维奥莱纳告诉受害人，她的助理为她订了从旧金山出发的美联航航班，她终于要在6月底去见他了。但在最后一刻，她说她得紧急去趟阿根廷，为她的叔叔完成一项工作。
维奥莱纳告诉他，她渴望跟他在一起。她给他发送在阿根廷拍的照片，照片中的她要么在高级餐厅吃牛排，要么在酒店房间里休息，要么在游览阿根廷北部著名的胡胡伊盐滩。他们聊着在一起后的生活，聊得越多，他就越愿意花钱。
从6月份到7月中旬，他向河内一个账户汇入三笔大额款项，总额超过30万美元。
他每次投钱时，应用程序似乎都会显示有另一笔金额相同或相当的钱投入其中，他以为那是维奥莱纳投的钱。到7月中旬，他们的投资总额已增至近150万美元。
09
杀猪
维奥莱纳准备动手杀猪了。
7月13日，她告诉受害人，她叔叔希望他们在他居住的洛杉矶社区买一栋房子，这样，他们结婚后一家人可以住得近一些。
她要求受害人从他们的交易账户中提取大约一半的资金作为首付款，并承诺说，她一回到美国就还钱。
他试图从他们的Fuex账户中提取70万美元。
一旦诈骗者认为他们已经拿到受害人所有的钱，就会进入最后这一个野蛮阶段。他们会让受害人取款，而取款会被控制应用程序后台的诈骗者给阻断。随后，诈骗者扮成应用程序的客服人员，要求受害人支付一定费用，来恢复或“解冻”他们的账户。
由于让受害人取款的是诈骗者，受害人不太可能怀疑他们。此时，受害人要么放弃账户，损失所有钱财，要么想办法筹到更多的钱，有时甚至为此贷款。
第二天，受害人向维奥莱纳发送了几张他与Fuex客户支持专员聊天的截图。截图显示，取款请求被拒绝，原因是无法验证他的身份。
支持专员让他登录FX6，填写认证表并上传身份证照片。他被告知，将在24小时内审核他的取款请求。
10
冻结
他开始感到恐慌。24小时过去了，他的取款请求不仅没有得到批准，反而被告知，他的账户出于安全原因被冻结了。他被要求支付近64万美元，才能让账户解冻。
7月22日前后，维奥莱纳告诉他，她借了大约48.5万美元，帮他支付解冻账户的费用。他支付了剩余部分：大约15.5万美元，这些钱是通过减持剩余投资和向银行贷款4.5万美元拼凑起来的。
他被告知自己出了一个笔误，还要再花21.2万美元。他利用房产抵押贷款支付了这笔费用，而与他共同承担贷款的伴侣对此还毫不知情，但事情还没完。
有滞纳金，还有一种叫“风险资金金额”的东西。
至此，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他总共有716,212美元在Fuex账户里打了水漂。
11
“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现实渐渐浮出。受害人已经没有更多的钱来支付Fuex所说的资金解冻费用，也不再相信如果他支付更多费用，Fuex就会让他提取资金。
他确实报了案，但还没有任何结果。8月11日，他向被称为IC3的联邦调查局的互联网犯罪投诉中心(Internet Crime Complaint Center)提交了一份详细陈述。
联邦调查局表示，此类投诉将由训练有素的分析师进行审查，并转给相关的执法机构或监管机构。IC3的网站称，IC3不会对这些投诉进行调查，也无法提供相关的最新情况，因为调查和起诉由受理机构酌情决定。
联邦调查局的一位发言人说，通过IC3提交的举报与其他数据相结合，使联邦调查局能够调查举报的犯罪，追踪趋势和威胁，在某些情况下甚至可以冻结被盗资金。
检察官韦斯特认为，IC3更像是一个“数据收集点”，而不是一个司法机制。
12
人间蒸发
到了9月中旬，维奥莱纳不再回复受害人的大部分信息。
到这个时候，受害人已经读到关于杀猪盘如何运作的报道。他明白，诈骗者往往本身就是人口贩运的受害者，他们在暴力威胁下被迫实施诈骗。但他仍然相信维奥莱纳是真实的。他开始觉得她是被拐卖的，被迫欺骗他。
他恳求她不要离开他。现在，受害人知道自己被骗了。但他仍然难以接受的是，他爱的人可能参与了这场骗局。
维奥莱纳还会时不时地给受害人发一条信息，索要更多的钱。他已经不再回复。
很不幸，他无法追踪钱的去向。他说，他每天都会再次尝试进入他的Fuex账户。但账户仍然被锁定。
直播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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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良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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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于纽约学习工作生活多年，出差遍访全美各大著名院校，足迹覆盖美国城市乡村，广泛接触美国社会各个阶层。对于美国政治、经济、法律、文化、社会等领域有着独特且深入的理解。
🔺辅导过数百名学生进入美国顶级大学包括常春藤名校以及MIT、CalTech、Stanford等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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