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史是一部“改朝换代史”,也是一部“农民起义史”。2000多年里,中国有十几次改朝换代,更有大大小小1000多次农民起义。绝大多数农民起义都以失败告终,没有动摇王朝的根本。比如两宋共统治319年,却发生433次农民起义。极少数农民起义沉重打击了王朝统治,比如黄巢、李自成,甚至建立了新政权,但结果仍然是短期内彻底溃败。在这1000多次“农民起义”中,只有2次——汉高祖刘邦、明太祖朱元璋,成功建立了长期统治。
农民起义的成功率为何如此之低?
这2次“硕果仅存”的成功,究竟有何秘诀?
搞清楚这些问题,不仅可以理解历史,更可以透视中国社会。关于此问题的答案,被引用最多的是说“言而有信”“善于用人”“得民心者得天下”。比如,刘邦起义后颁布“约法三章”,约束军纪,掌权后与民休息、轻徭薄赋;朱元璋重用徐达、刘基等人才,掌权后严惩腐败……
刘邦登基后背信弃义地诛杀功臣,成为后世君主的“标准操作”。此外,汉初的田赋不高,但人头税很重,不存在“轻徭薄赋”。朱元璋起兵后首先不是保境安民、反抗元朝,而是强征军粮,进攻其他起义军。最终淘汰更得民心的张士诚。可见,所谓“言而有信、善于用人、广得民心”即便真实存在,也不是核心原因。更大的问题还在于,这些预设的的答案,导致很多人一厢情愿地崇拜虚构的“仁慈君主”。
直到社科院历史学者、王学泰教授的《游民文化与中国社会》一书,才真正解释清楚这些问题。借着这本书的视角,甚至可以重新解释中国历史。
传统学术界,一直把刘邦、朱元璋的起兵,定义成“农民起义”。但《游民文化与中国社会》一书认为,这二人都不是“农民起义”,而是“豪绅起义”。刘邦、朱元璋都不是社会底层的农民,帮助二人成功夺权的核心力量也不是农民。起义前,刘邦及其团队中的萧何等人就是国家干部,后来更有张良等贵族加入。朱元璋虽是布衣出身,但大部分时候是在社会上游荡,起义后成为军阀郭子兴的女婿;后又笼络朱升、刘基、李善长等知识分子,开始“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之后他没有长期转战,也没有大规模吸纳农民团体。正如王学泰先生在书中的分析:朱元璋的儒生队伍,把儒家的那套“革命造反”、“顺天应人”之理,以及夺取天下后的治国安邦之术,全部灌输给了朱元璋,使他从一个“只知造反、行乐”的山大王,变成了“立志统一天下”的群雄之一。所以,这两次起义之所以成功,靠的不是农民,而是“土豪”和“高知”组成的士大夫集团。
书中更进一步指出,历史上所有坐稳了江山的朝代,皆因掌握了上述“创业法门”。光武帝刘秀、三国的曹刘孙、唐高祖李渊、宋太祖赵匡胤,甚至满清异族,都是因为笼络了士绅阶层。
总而言之,“官绅士族”一直是传统中国的主角,该群体充满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式的自负,但是其眼光和风骨的确比“农民”更高明,也更懂得合理分配利益、扩大统治基础,所以在乱世之后,只有他们能重建统治秩序。
《游民文化与中国社会》一书进一步指出,历史上所谓“农民起义”,其实都是“游民起义”。农民属于主流社会秩序,宗族牵绊最多,最安分守己。农民通常宁愿种地苟活,即便受压迫,也缺少能力和勇气造反。而游民则是完全脱离了“士农工商”主流秩序的边缘人。他们没有稳定的职业、收入和宗族关系,常常在温饱线上挣扎。在治世,游民数量较少,他们难有展布。但是每到乱世,天灾人祸会带来大量流民,包括流氓、苦力、盗贼、江湖艺人、民间宗教。比如黄巢是盐枭、李自成是驿卒、洪秀全是不第秀才。这时,他们就有了机会大显身手。
除了刘邦和朱元璋,其他1000多次“农民起义”为什么全部失败?答案就在于这种“游民文化”——强烈的赌徒、反社会心态;注重拉帮结派,不注重是非;敌视士绅阶层和文明规范,崇尚暴力和及时行乐。所以本书还有一个深刻的结论:游民群体才是中国改朝换代、历史新陈代谢的主力,却一直沦为官绅集团的陪衬。游民文化,不但是重新理解农民起义、治乱循环的新视角,更是洞悉中国转型、预见中国未来的“新常识”。但是在以往的历史叙事中,相关研究一直是空白。
王学泰的《游民文化与中国社会》,正是该领域的开山之作。作者不仅博学多才、著作等身,而且曾在1975年因言获刑,对游民群体、游民意识有真实的经历。要理解中国的社会结构、社会转型,必先理解游民文化。而要读懂游民文化,就必读此书。历史学者张鸣说,《游民文化与中国社会》揭示了中国社会、中国革命中的游民痕迹,而且从文化高度讲清了知识分子与通俗文化。前社科院李院长高度评价:王学泰的这项工作无异于“发现另一个中国”,它蕴藏着中国三千年治乱历史的谜底,而且还指向了中国未来走向的谜底。该书早在九十年代就已经出版,却由于种种不可说的原因,长期不为大众所知。作者逝世后,出版方深知本书的宝贵,终于复活再版。豆瓣评分9.0,先知书店独家销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