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如絮》第一百二十六章 哈尔滨
夏建勋出差迟迟不归,青莲开始担心了。她托钟常玉问肖冉,回话是一切都好,就是有突发状况,要耽搁一些时日。
青莲不知道的是,夏建勋在贵州小镇子上工作没几天就得了阑尾炎。他这次出差,可是一个艰苦的差使。哈军工一个二年级的学员因为学习压力太大,自杀身亡。夏建勋和一个同事专门来他的老家送骨灰,处理后事。
这个学生是当地的神童,被清华大学特招之后,又被哈军工挖过去。没想到的是,他不适应集体生活,不合群,对自己的学习能力也有过高的估计,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让人十分痛心。
夏建勋他们先是在镇上会见了孩子的家长,将骨灰送到他们手中。看着中年父母捧着孩子的骨灰哭天抢地,夏建勋也跟着伤心。他自己是孤儿,原本在世上无牵无挂的。如今青莲成了他最亲密的人,他更是能体会到这种痛苦了。
接下来的工作是帮助孩子父母找墓地、安葬,办理一些物质抚恤手续。本来就要结束工作的,可是最后一天,在孩子老家乡下,夏建勋忽然觉得腹部剧痛,直到跌坐在椅子上站不起来。老乡们七手八脚送他到小镇医院,做了阑尾炎手术。医院的条件让夏建勋暗自吃惊。他从手术台上下来,都是自己走到病房的。
唉,中国大地上落后的地区还是很多啊。基层老百姓的生活还是很贫困。那一刻,军队的特权和待遇让他感到不安。
他担心青莲会着急,所以瞒着没告诉她自己生病。终于,等夏建勋的伤口拆了线,他才匆匆赶回了哈尔滨。
1954年10月,陈赓出任解放军副总参谋长,哈军工的日常管理工作由刘居英接替。
夏建勋在1954年秋天被调往院领导办公室,和肖冉成了同事,级别还略高一级,成了大家眼里的“红人”。
他回来的第一个周末,青莲就急急忙忙赶到他的宿舍,心疼地要看看他伤口的愈合情况。
“都没事了,别担心。不过,出门这么久,真的很想你!”夏建勋伸手摸了摸青莲的脸说。
“给我看看伤口,我不放心。”青莲坚持,说着就推着夏建勋在床上躺下。
“真的要看啊?”夏建勋一脸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为难的样子让青莲失笑。
“怎么啦?我是医生啊,检查一下。小地方的医院我可是不放心。”青莲坚持。“快点,把皮带松开。”
“嘘,你小点声!”夏建勋哭笑不得,脸都红了。
“你!讨厌啊。”青莲扬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脸也红了。“你上手术台被麻翻以后还不是让人家看光光?我是医生你是病号,你不好意思也没办法。”青莲忽然觉得逗逗他也挺好玩的。
“治我的都是男医生。唉,你是不知道小医院的样子。一共两个医生,没有专业麻醉师,只能局部麻醉。所以啊,我没被麻翻,全程清醒得很。”夏建勋叹了口气。
“啊?那不是好疼啊。你......”青莲的眼泪开始浮现,夏建勋立刻心疼了。他笑着摇摇头说:“还好。想着你,就不觉得疼了。”
“给我看看。你这么一说,我更不放心了。”
夏建勋放弃“抵抗”,顺从地拉开衣裤,让青莲检查。
“果然水平有限。这缝合得也太难看了吧?”青莲皱起来眉头,在夏建勋腹部按压,问:“这里疼不疼?”
“不疼。”
“这里呢?你别绷着,放松!”青莲拍了他的肚子一下。
夏建勋忽然觉得酸麻起来,憋不住要笑。
“不疼你抖什么?到底疼不疼?”青莲的语气里尽是职业威严。
夏建勋忍住笑翻身爬起来系好皮带,说:“真的没事。也不发烧了。”
看着青莲半垂着头,透过浓密的睫毛看着自己,脸上带着顽皮又娇羞的笑容,夏建勋伸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紧紧搂住,说:“打报告结婚吧。不等什么元旦了,行吗?”
“我的关系还在学校呢,能批吗?”青莲小声问。感知着他臂膀的力量,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调到哈军工就行。”
“啊?我以为正式调动要到明年正式毕业以后呢。”青莲的眼睛亮了。她真的等不及到部队医院工作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怎么样?要不要试?”夏建勋搂紧一把,眼睛里的热度好像在问“要不要冲锋”一样。
“要。”青莲仰头看着他火热的眼睛,点了点头。
那天青莲回到自己的宿舍,打开吴先生送给她的家传玉镯的小锦盒,里面开淼送给她的小飞机挂件猝不及防地刺痛了她的眼睛。小小的飞机在淡绿玉镯温润光辉的衬托下,给人一种在无垠绿地上几欲起飞的感觉。也许,是时候放飞自己被囚禁的心吧?那玉镯独一无二的红色和绿色交织的纹理,看起来是纠缠在一起的两条丝带。原本连接缠绕在一起的两个人,最终还是没有缘份啊.......
青莲抚摸着小飞机,轻声说:“开淼,我要嫁人了。”
结果,侃菊巴不得青莲早点离开,那么教导员也从中努力,所以青莲的结婚报告很快被批下来了。两个人马不停蹄,很快就领好了结婚证。
肖冉和钟常玉都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两个人跑在了他们前面。
“你小子行啊,闷声发大财!”肖冉捶了夏建勋一下道。“我还没备好礼金呢。”
“你也抓紧呗。”夏建勋笑得开心,一副“承让”的表情。
“不行啊,小玉还是学生呢。我们以为可以元旦结婚,后来想想,得等到春节了。不过,我知道送给你什么大礼了。”肖冉神秘地说:“我听说哈军工医院急需妇产科大夫。我去活动一下,把青莲和小玉都给调过来。怎么样?”
“别违反纪律啊。”
“不算违反纪律。说实话,青莲很可能被分来哈军工医院的。只不过早一点罢了。她那么优秀,怕是几个部队医院都要抢呢。你会抢学生抢教授,人家也会抢人才的。”肖冉拍拍夏建勋的肩膀说:“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很快,青莲被调往哈军工医院,成为一名正式在编的军人。哈军工也分给夏建勋一个新宿舍当婚房。这个已婚干部宿舍是一栋U型四层楼房,中间有小运动场和花园绿地,环境非常好。
周末的时候,夏建勋拉着青莲来看房子,一起动手收拾打扫。又过了一个周末,青莲带过来自己做的窗帘。然后两个人把家当搬了过来,申请了双人床和桌子板凳。这个一居室套间就慢慢有了家的感觉。又找了一个周末,他们请舅爹爹和亲朋好友吃了一顿饭,算是喜酒。当晚是大家眼里的“洞房之夜”。
入夜,哈尔滨下雪了。鹅毛大雪在他们围桌欢笑的时候悄悄飘落。等他们回到新房的时候,外面已经是银装素裹了。
“新婚,初雪,上天圣洁的礼物。”夏建勋心里感叹他人生的完美。他十七岁考上武汉大学,家里人为他的“金榜题名”欣喜;到了东北,遇见了暗恋多年的青莲,可谓是“他乡遇故知”;如今,携手挚爱,步入婚姻,终于有了“洞房花烛夜”。他感叹上天待他不薄。
今年的雪真早啊,才十月底。青莲看着路灯光晕里雪花纷落的样子,不由得想起来汉口家里的那棵桂花树。每年10月,是落英缤纷的时节。一夜间,小院的青石地砖上就会铺上一层金黄色的小花。那扑鼻的清香,永远萦绕在游子的梦里。这几年离桂花老树越来越远了,幸好在北国大地,会有雪花,会有自己的亲人和爱人。如此,思乡变成了一种概念,而不会像以往那样噬咬着自己的心。青莲看着身边的同乡人,庆幸他最终成为了自己一生的同路人。
几个年轻人吵着要闹洞房,吓得青莲拉起夏建勋的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逃回了他们的小窝。
大门和窗玻璃上贴着红喜字,床上被钟常玉洒满了瓜子花生红枣莲子。夏建勋目瞪口呆地说:“这些收起来应该还能吃的,对吧?生的吗?”
“能吃能吃!尝尝呗,生不生?”外面有人喊。
“花生花生!”钟常玉在补充。
青莲羞红了脸。夏建勋拿了大毛巾把门缝堵上,忍不住嘿嘿笑。“我们要睡觉了,你们散了吧。”他说。
外面的人哄然大笑。
他俩收拾好床铺,洗漱好,关了灯。外面的人散了。雪停了,月光如洗。在黑暗处,青莲都能看见夏建勋的泪光闪烁。她点燃桌子上的两根红烛,小屋子一下子变得暖流涌动。
“新婚快乐,新郎官!”青莲调皮地说。
夏建勋抱起他的新娘,低头看着她如花的娇美面庞,低声说:“新婚快乐!咱们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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