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小说《黄裳元吉》第八十一章 遗音
历史小说《黄裳元吉》第八十一章 遗音
耶律楚才心事重重的来到被蒙古军张柔手下保护的家，他和大哥分开都有十九年的光景，不知道大哥如今是不是还是当初玉树临风的将军模样。等他来到大堂，看到红木椅子上坐着的头花灰白今年六十二岁的哥哥耶律辨才，他身材依然雄伟性格豪爽、虽然是亡国之臣也是保持一副自负骄傲的样子。
耶律楚材动情的问候，“大哥！”
耶律辩才眉目抬了一下，“楚才你来了？”
耶律楚材在大堂左右探寻，“二哥耶律善才呢？怎么在他家中没有见到他，不是去年汴京被围时候，你们两个都在汴京城？”
耶律辩才头也不抬，也不反抗，他看着一院子拿着武器装备的士兵把家早早的给围起来，把他压在前院大堂等耶律楚材来，想着自己的过去和蒙古人战斗历史，以为自己在死之前和耶律楚才见一面而已，于是口气有些冷淡的说，“你的情报不准确，他跟着守护着太子突围走了，只有我在汴京。”
耶律楚才听到后情绪忧虑，因为他知道金朝在外围的军队都基本被消灭了，就是武仙也都狼狈逃走后，又被南宋的袁拱打败，现在是南宋和蒙古两国的军队联合追杀金哀宗，“跟着太子走了，那一定是凶多吉少，白白让我为他费心在陛下那里要来不杀恩旨。”
耶律辩才看着天空心思嘹亮的说，“你托窝阔台发出的金诏让金哀宗释放我们，他收到后也许抱着一线生机讨好你，因为你是蒙古人的中书令。他把我们兄弟诏去赐给我们黄金让我们俩离开，但是都被我们拒绝了。我们从小受的教育，大丈夫当忠君报国，死而后已。父亲说你长大了是要服侍二主的人，你投靠蒙古人我们可以理解，可是我们二人不是那个命运，都有自己的道义要守。”
耶律楚才觉得大哥话似乎有些讥讽自己的意思痛苦的说，“大哥你怎么能这样说？”
耶律辩才看到浑身尘土一脸疲惫不堪的耶律楚材，知道他营救亲人的真心真情，内心感动的叹口气，“我也不是说你，我谢谢你在危难时候记着兄弟情谊，保护我们的周全，此生有你这样的兄弟我很满足。只是人各有志，善才忠君是他的理想，就让他求仁得仁吧。你打算把我怎么办，是杀是关我都没有意见，我死后可以和你嫂子在黄泉相见了，就是你侄儿要你多费心了。”
耶律楚才诚恳的说，“我要来了大汗的免杀你们诏书，你不会死也不会被关，条件是罪臣今后都不能入仕。”
耶律辩才痛苦的流泪说，“要来我们俩免死有什么用，家中所有女眷都被善才给转移到方城，蒙古军攻打三峰山时候，方城先破城，她们所有的人都被蒙古军俘获或者凌辱杀害了，母亲，你侄女，你夫人，还有我和善才的夫人，你辅佐蒙古人，而蒙古人就是我们全家的仇人，你说你有什么脸来见我？”
耶律楚材悔痛泪下，“没有都死，我后面在俘虏中找到了两个侄女。我辅佐蒙古人也是不得已，我的命运是被时代洪流裹挟着在泥沙中，我也只能救多少算多少人，除了亲眷还有华夏文明的各种人才，我如果慷慨赴死，那么华夏死的人更多，如果我为了小家仇恨与蒙古人闹翻，没有人可以再阻止蒙古人屠城行动，那么整个汴京城一百多万人口就都会被杀干净。我跟随过他们西征，眼睁睁看着整个西夏人都被屠净了，花喇子模也都灭国了，我，， ，”
耶律辩才有些感动，看着兄弟的红肿眼睛真诚的打断，“好了，不说了，为兄明白，谢谢，谢谢你的苦心。”
耶律楚才走上前握着大哥的手，眼泪不停的落下来，因为大哥以前是那么骄傲的人，是他心中的偶像，如今奋斗征战一生，却是亡国之臣，还要兄弟用人情去救，这是和他一辈子信仰所不容的。亲眷大部分都在亡国战争中死去了，他也没有活着的意义。今天他能安静的等着耶律楚材，并不是怕死，而是不想伤了兄弟的一片苦心营救之情。耶律善才已经为道义而献身，他就只好为兄弟而苟活。读懂兄长心事的耶律楚材握着哥哥的手温和建议，“张柔将军是汉将，与我关系亲近一些，你就跟着他去真定吧。他在真定可以帮我照顾你，我在和林可以帮他照顾他压为人质的父母。”
耶律辩才顺从的点头，“为兄就听你的安排，我没事了，你赶快去忙吧。”
汴京城破时候，速不台和其他合围的蒙古士兵还是老一套的大肆的搜刮抢夺财物和女人。但是大将张柔带着手下的士兵入城，除了按照耶律楚才的要求保护他名单上的人外，眼光长远的张柔聪明的不和那些蒙古人争财产，他带着兵直接杀到了皇城的藏书楼，命令手下的士兵，把五层楼中的几十万本所有的皇家藏书都给自己运回真定，不管认识不认识的书，统统的给他搬回去。耶律楚才在城里面乱纷纷的运输队伍中看到了一车车的书籍，他以为蒙古人要烧书想赶忙阻止，最后一打听是张柔把这些书运会真定，心中高兴的他看在眼里没有吭声，张柔所作的就是拯救文明的任务，他救人，张柔救书。终于在蒙古人防火要烧楼时，张柔的士兵把金朝藏书楼的所以的书籍都给搬空了，为了华夏的文明记录的存续做出了历史贡献。
一二三三年夏季的风没有任何凉爽之意，反而送来了大量聚集在道观墙外休息的流民身上酸臭的汗味。累了一天救助流民工作的李志柔和刘侃早早的去歇息了，宝音还和阿龙在后院忙碌着，准备第二天的施粥活动用的材料。吃了粥的年轻壮年男子，就像久旱的春苗一样，得到些许的雨水滋润人就马上青绿的精神很多。阿龙洗去了满脸的灰渍和汗斑，把散乱蓬乱的头发简单的梳理整齐后，拿着斧头在柴房里劈柴，宝音看着油灯下的阿龙侧影轮廓非常的好看，正在出神的时候，阿龙感觉到宝音目光，抬起头和宝音目光相遇后，给了宝音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宝音心中忽然有种触动，不是动情的那种，而是遇到了久违的手足同门的那种自然亲切感觉。
宝音回应了一个微笑后说，“阿龙，你也累了一天了，休息吧。”
阿龙浑身是劲的继续干活，“金真道长我不累，我等着有话和你一个人说。”
“和我？”
“对。”
阿龙高大的身材在油灯下非常的有形，宝音感到他身上有股真炁在流动，并且这股真炁还非常的熟悉，宝音的心有些激动，于是拉过来一张矮凳坐下，“好吧，你也坐，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阿龙停下手中的斧子，拿下脖子上的一条灰色软布擦汗，“金真道长你能让我看一下你的真容吗？”
宝音有些生气想教训一下这个登徒子，看着阳光无公害的样子却是不老实的人，“放肆，”
阿龙看到宝音要动手的斥责他，赶忙解释，“金真道长，我不是色狼，我是有隐衷的。”
宝音放下手中的一个木棍，“什么隐衷？”
阿龙小心翼翼的说，“我怕认错了人。”
“怕认错了人？”
“对啊，万一重名呢？”
宝音一想也对，但是又觉得他说的话缺乏逻辑，“你又没有见过我，怎么我摘掉面巾，你就会知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阿龙诚恳的说，“我师父告诉我要找的人，的一个天下最好看的女子。”
宝音被夸的脸一红，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于是她把面巾摘掉，阿龙看到了马上跪在地上给宝音磕头，“金真师父在上，请受徒儿贾升龙一拜。”
宝音诧异，“你比我年纪大都大，我怎么能收你为徒，再说我和你萍水相逢在乱世，并不知根知底。”
阿龙跪着直起腰板坦诚，“金真师父，你认识我的师父，现在到处抓他的人很多，我不说他的名字，你应该知道。”
宝音马上想到了自己担心挂念的另一个师父武仙，为了保险起见宝音测试他，“你说我知道他，有何凭证？”
阿龙站起来说，“物证的凭证没有，但是我给念首诗，我师父说你听后就明白了。”
宝音点头，“好吧。”
阿龙整个人端庄站好，望着天上的圆月，声情并茂的开始朗诵，“我欲乘龙上九霄，雷劈凌云化洞庭。我欲御风行万里，电光火花闪昆仑。我欲长歌颂真境，天庭虎啸神道迎。蓬莱三山梦之境，十方宇宙在福地。神阙登罢雁归来，万里江山万里玄。”
宝音听到这首诗是武仙带着她游白龙峡时候的即兴诗作，是别人根本无法知道和窥探的秘密。这个阿龙果然是武仙送到自己这里来的，是要自己在金朝灭亡后帮助他？她激动的走上前去，拉着阿龙的手臂问，“你那个师父现在情况如何了？你怎么来找我，没有继续跟着他？”
阿龙见到宝音认了自己，就拉着宝音的手，“师父您先坐，我仔细的讲给你听。”
“好，我给我们煮茶，你好好的讲给我，我担忧你师父很长时间了，可是消息都是不利于他的，让我好揪心。”
阿龙勤快有眼色的说，“师父我来，今后就由我保护服侍您。”
宝音被比自己年龄大的徒弟给整的不适应了，“别师父，师父的，我们都是一个师父，应该是师兄妹。”
阿龙煮着茶水认真的说，“我师父交代了，只有拜你为师，我们才能待在你身边，如果是以师兄妹相处，只能给你带来麻烦，因为你太美了，我们必须和您拉开辈分等级。”
宝音意外的惊讶，“你们？还有谁？”
阿龙坦白，“他们那几个现在道观外休息，白天您见过，就是帮助你们施粥的那几个人。”
宝音明白了，“哦，你师父是想让我收了你们入教？”
阿龙点头又摇头，“是，也不是？”
“怎么讲？”
“我们拜你为师，是认真的，因为武师父只教我了入门的功夫，他说他的修为都传给你了，当时他要带兵打仗，找不到衣钵的继承人，就把所有的绝学都传给了你，现在让我跟着你学，不要让他的武学的道家学派失去了传承。”
宝音恍然大悟，“他认为你是他的传人？”
阿龙点头，“我是几年前才被他发现的，可惜我们天天转战南北，没有时间练功，最后三峰山一战后，师父觉得天下还是蒙古人的，于是就让我们几个逃命来找你，继承传承他的道家衣钵。”
宝音感慨，“你师父这次真的是要战斗到底了啊，他完全可以逃啊？”
阿龙眼光暗淡的说，“师父说了，他在历史上会以一个不屈的中华汉人的脊梁写入史书，比修仙更有境界。不能所有的汉族都苟且偷生依附外族，有人顺服是为了保存文明，有人就要抛洒热血，要不是外族会看扁了华夏的子孙。”
宝音激动的说，“师父说的太好了。那其他的几个人你都叫进来吧。”
阿龙老成的说，“明日天亮了当着掌门，道长找个借口收他们为徒比较妥当。”
宝音被阿龙提醒，觉得这个徒弟城府倒像是自己的师父，难道武仙选了人来保护自己？宝音追问，“就说说这几年，你师父情况吧。”
夜风下的温热气候，阿龙找到宝音后仿佛是在茫茫大海漂泊船儿，终于靠岸有了依靠回到了港湾。他滔滔不绝的讲述武仙的这几年是战斗人生，将一件件武仙抗蒙的壮烈故事都展现给宝音。特别是三峰山战斗，整个十五万的金军被骤降的暴风雪冻成了冰雕人马，武仙的整个人功力还是颇有战斗力，杀出了重围。现在金军主要的军队基本被消灭了，只有武仙收集了所有的散兵游勇还在顽强保护金九宗逃亡的王朝。他看到金朝覆巢打不过蒙古，就想学孔明在川南一带打游击，打出一个汉地的江山一角保留金皇朝的种子，以后再图大计。但是他看着身边跟随的亲人和忠臣卫士一个个的死去，看到未来是死路一条。不忍心的就将身边最忠心的年轻人偷偷的放出去，混在流民中来燕京找宝音。他知全真教在大兴扩张，宝音一定有办法安置的这些人，其中有一个青年是他哥哥的儿子，他要给武家留一个后代的人脉。
宝音听后觉得责任重大，果然是爷爷老刘说的，以前别人是她的华盖保护她，现在长大的她就是别人的油布伞，要替人遮风挡雨。宝音问，“一下子都收你们为徒，需要有些技能。”
阿龙笑呵呵的说，“师父，我们都有，师父知道收徒的规矩，我们都背熟了道德经等道家基本经书，除了道门的六艺，我们几个都有手艺，木匠，绘画，缝纫，厨艺等都会。”
宝音喜出望外高兴的说，“真的？那太好了，你们就是我们全真教的及时雨，现在道观的大殿修好了，就是那些神像彩塑像没有弄，现在施粥把钱都用光了，你们来了真是太及时了。后面李志柔掌门还要去终南山修建道教祖庭，你们都可以出力。”
宝音等不及天亮的就去敲了李志柔的门，听到宝音的声音李志柔不得已揉着眼睛开门，“师妹，你怎么还不休息？”
“师兄，天大的好消息，我们有帮手了。”
李志柔看着她身后的高高大大的阿龙说，“我知道啊，这个小伙子不错，赶快休息，明天还要施粥。”
宝音肩旁靠住大门说，“不是这个平常的帮手，而是我收的徒弟。”
“你的徒弟？”
李志柔一下子瞌睡虫跑没了，他睁大眼睛看着宝音，心里想宝音不会是被这个陌生的年轻人给骗了吧，没有地方吃饭就想把兴真观来当食堂？李志柔深深的挖了一眼阿龙，“你就这么随便的拜师，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母，你认爹娘的年纪都比你小很多。”
阿龙早都有心里准备，一个抱手鞠躬礼后，“我是认真的，我也是道门出生，我的师父战死了，是他让我们来全真教修行。”
李志柔一听以为是什么借口，就考验说，“你师父是道门的？报上道号道观。”
阿龙不惧的回答，“他是隐仙派，所以不让我们报告他的修行道号和福地。”
李志柔知道，隐仙派确实是有这个习俗，但是也会是一个暗坑点，“那我怎么知道你说是真的？”
宝音解释说，“我认识他的师父，是我另一个修仙的师父，确实是隐仙派，他现在战死了。他想让我把他的绝学传给他选的徒弟，我已经考证过了。”
李志柔看着宝音认真的眼神不像是撒谎，“你果真是有两个师父？这么巧，他们能在这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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