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梦外(127)曾经恋过自己的男人从天而降
幸福个什么啊? 日子都过成焦糊一片了!这几个星期馨美憋着,多么想向闺蜜倾诉,可是分居的事,说出去实在丢脸。大学时的情侣经不起分配,毕业时就像有人拿了剑胁迫他们分开,她和陈朔是不多的幸存的一对儿的,且和初恋结婚,更是可遇不可求。而且,来美国后和任晓已分开多年,万一她不小心说出去呢?她和陈朔的童话就让人笑掉大牙了。
陈朔醒了,是被任晓打给馨美的电话铃声吵醒的,昨夜睡得浅,身子下面象有铁板烧,不断地醒来。他和馨美说过的话如此清晰,当他们老了,一起写一本书,属于他们的书,书的名字都想好了:《爱的童话》。写他们在懵懂的年龄相遇,相识相知,写他们的爱情,他们的婚后生活,一直到老得牙也掉了,上牙龈碰着下牙龈,瘪着嘴说话:多么完美的童话!
可惜,童话是活不过生活的,童话只是生活里的寥寥的某个脱俗的瞬间。
当这个童话变得不完美的时候,起初他不能接受,他觉得馨美是罪魁祸首,慢慢地,他看到馨美苍白的小脸,她对他得乞求,他心里也是心疼的。他一向心疼她的小娘子,他总觉得他带着他的小娇娘到美国来闯天下,他身上的担子很重,他要她过上好日子。让妻子过上好日子是一个男人应有的担当。他所没有料到的是,他们的《爱的童话》凭空中断了,血淋林的现实,他无法接受。
他知道自己在使用冷暴力,知道自己很残忍,但是他就是不甘心,有时他又想,看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原谅了她吧,拥抱她吧;可是,一要原谅她,又想到他们童话的不完美,他就想着让她吃一些教训吧。他是这样的矛盾。他心知她是难得的善良勇敢可爱的好女孩,可是他无法开口说原谅她。也许他心里是原谅了她了,但是那“原谅”二字梗在喉咙口,就是发不出音来。他心里也知道他这样折磨她,也折磨自己。
他其实在新亮来以前已经变得有些不耐心,甚至很沮丧,回家时grant也不想写,写得太烦了,把要想的东西用英语完全表达出来,对一个外国人难度很大,还要找合作的实验室的老板写计划,认识的好多中国人里,在公司工作做计算机或做统计的,工资也都比他高,而他和馨美,两人都在大学的实验室工作,挣的钱也不多。虽知道人比人气死人,但总免不了要和人比,这是人身上的毛病,人们多多少少都会这样做。来了美国八年了,他想做大学教授,拥有自己的实验室,做自己的老板,可是理想比起现实太骨感了,外国人能做美国教授的少之又少。他开始怀疑人生的意义。他思索人生的意义,是因为他觉得没有以前幸福了,上大学时恋爱是幸福的,和心爱的人结婚是是幸福的,为亲爱的人做饭是幸福的,初来美国时那种慷慨激昂是幸福的,为什么现在日子过得好一些,反倒不觉得幸福了呢?或者说为什么越来越不幸福了呢?也许是由于人毕竟有贪婪的本性,有了面包,还想有豪车,有了豪车,还想有豪宅,有了豪宅,还却一艘船,有了游艇,还却可以在空中翱翔的私人飞机。他深知自己可能要的太多,可是大家都在前进啊,他也是有理想的,他虽不奢求物质的奢华,但是,他想成功。男人的成功多半是以事业的成功来定义的。他想比原来做得更好,不能留在原地踏步。于是他陷入了深深的烦恼。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句话是形容男人坚强勇敢的,却也是来要求男人勇敢的,是来束缚男人的,于是男人倾向于把心思藏在心里,陈朔也是如此,他不想把自己的压力放在馨美身上,她也有生活的压力,事业的压力,他心知诉说可以减缓一些压力,但是心思细密的馨美会把这样的压力背在肩上,再也卸不下来,于是陈朔便在生活中扮演着“微笑的抑郁者。”
生活中不乏有这样的人,ta们看上去阳光,但内心无时不刻不在挣扎,而别人,往往看不到他们的挣扎。
陈朔本在挣扎着,迷茫着,在黑暗的隧道里寻求着光芒,谁想馨美又怀疑他让新亮怀了孕。馨美求他,他也心疼她一脸可怜的样子。可是,人在悲观失望的时候,是没有能力原谅别人的。他就像一根绷着的皮筋,再往前一步,皮筋就“啪”地一声挣断了。
许多人,无论男人,女人都会有这样的时刻。
多日不摸的吉他这时成了他的知心好友,他弹着它,唱着自己伤心的歌,馨美不在家的时候他会以撕毁一切的力量嘶吼。如果馨美听到这样的嘶吼,会伤心死的,会扑到他的怀里,再次忏悔,可惜,他没有给馨美这样的机会,馨美也不不认为他们之间目前有缺口可以打开,所以两个人在两岸遥遥相望,却没有谁先伸出手给对方。
馨美想了想,分居的事依然不能和任晓分享,怀孕的事儿倒不便藏着掖着,便说,“我怀孕了!”
任晓在那边听了,声音提高了八度,“真的,你终于怀孕了!幸福的结晶,真好!”
这让馨美倒有些不自在,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虚荣,明明他们夫妻关系不好,还要硬装着,但是,一旦说出和陈朔分居的事,新亮的事说不定也被鬼灵精的任晓挖将出来,她不想让流言蜚语围着新亮,也不想让新亮的事传到国内。
任晓的性格比较内敛,不像馨美那么外向单纯,但是关键时刻总能给人以惊喜,比如,医学院大学五年级临近分配的时候她终于答应了赵辉的求婚,和赵辉私自订了婚,然后一毕业就结婚,如愿以偿地分配到了省城大医院,住到了赵辉他当心脏外科主任的爸爸给买的大房子里。
馨美觉得自己在电话里尴尬地笑着,任晓的声音突然变得愤愤不平起来,“赵辉不和我生孩子,却偏和别的女人生孩子!”
馨美深为自己的闺蜜打抱不平,但是内心还不能接受自己的好友被背叛的事实,她总以为,这样的情形离自己很遥远。
馨美于是含着泪劝任晓,“任晓,他背叛你是他的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胡思乱想。”
“我一直不懂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任晓抽泣着说,“我其实已经来了爱瓦洲一年多了,但是始终没有勇气给你打电话,我没有办法告诉你我的婚姻失败,好失败。”
“任晓,你应该早点儿告诉我的,作为你最好的朋友,难道你以为我会笑话你吗?不过,你现在告诉我也不晚,以后你有什么想不通的,记住打电话给我啊!我不太会劝人,但是我可以做一个用心的倾听者啊!现在,我恨不得把你抱住哭一顿。”馨美想到自己的遭遇,抹了一把眼泪。姐妹俩都太不幸了啊!
任晓说,“唉,无所谓了,反正赵辉不是我的最爱。”
馨美说,“任晓,我也一直想问你呢!当初你在毕业前答应了赵辉的求婚,咱宿舍的人还吃惊了半天,我们还私下里还议论你呢!”
“你知道,我不想回县医院去。”任晓说。
她终于说出来了,馨美听到这里,心里想着,到底,如舍友们猜测,任晓爱赵辉没那么深,而且,兴许,赵辉觉察到任晓的目的,不和任晓生孩子,背着她找了别的女人?
“既然你爱赵辉没那么深,也许,上帝给你开了一扇窗,让你找到自己最心爱的人呢!”
“哈哈哈,”任晓笑道,“你知道韩文栋现在是我们系最有钱的!”
馨美道,“是么?我知道他做生意了。”
“他那么爱你,你要当初嫁给他,吃喝不愁,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多好!”
“别瞎说!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你这么多年和他没有联系?”任晓问道。
“嗯,出国后就没联系了,我希望他生活得好,但是你知道,又不便和他联系。他现在怎么样了?结婚了么?”
“没有啊!单着呢!”任晓道。
馨美心里猛地抽紧了,韩文栋没有结婚会是她的错吧?但她接着调侃任晓,“那你正好有机会啊!”任晓的恋的是韩文栋,她俩医学院的同学,馨美的小学初中高中同学,而韩文栋的恋的是廖馨美。
“他那么有钱,缺年轻的女人吗?我快不要自不量力了吧!我不需要男人,商店里卖情趣用品的多了,什么的都有哟,我买个劲爆的回来,随叫随到,比真男人好使!或者找个金发猛男,气死赵辉!”任晓嘻嘻地笑着,嘲笑自己。
“不要说那些不三不四的话轻贱自己好不好?”听到任晓如是说,馨美脸禁不住红了,劝道。
“算了,不说了!告诉你个好消息,韩文栋来美国了!”
“他来美国做生意?”馨美惊讶道。
“他先来看看市场,也想去看看你哦!他问我要了你的电话号码。”任晓略微酸溜溜道,馨美是她的闺蜜,一切都比她都顺利,嫁了自己心爱的男人,又怀了孕;而她,被男人甩掉,躲到美国来一切重新开始,拼生活;而自己曾经深爱过的人,也爱着她。
“你想不想见他?他问我要你的电话号码呢!”任晓问道。
这是个很好的问题。馨美一直躲着韩文栋,现在他还单着身,是不是自己该劝劝他成家呢?再说了,让陈朔吃点儿醋吧!让他看看自己还是有男人喜欢的!她心里愉快地“哼”了一声,闪现出一丝快感,好像已经报复了陈朔对她的冷淡和不理睬。
“见。”廖馨美简单地冒出一个字。这个字不是从喉咙发出来的,是从心底嘶吼出来的。他让她成为一个在悬崖边掂着脚尖的舞者,让她处于生活得晦暗里,看不见一丝光芒,只要她身子一倾斜,便会轻飘飘地落下悬崖。
馨美挂了电话,倒在枕头上,叹着气,为任晓,也为自己。刚步入中年,或者根据联合国的划分,45岁算中年的话,自己兴许还是青年,生活竟这么破碎。
不一会儿电话铃响了,馨美觉得是韩文栋的电话,心里突突着,接了电话。却又是任晓,她气不过又打了电话来,“馨美你说我怎么办男人找小三,女人当小三,众人皆疯我独醒?”
“任晓,你有我!我们俩得醒着!你醒着学英语,我醒着考board(医生)!好歹我们来了世界一遭!”
任晓不相信地说,“啊?我们俩姐妹一起改变这个混沌的世界?”
“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要不,你跟我一起考医生吧?”
“我哪行?”
“行!怎么不行?你比我学习还好,你要考不上我也考不上了!”
“行吗?”任晓还是没有底气地问。
“你把恨赵辉的本事拿出来,准行!我的好多复习资料是电子版的,我回头弄个链接,发给你,就这么说定了!”
“我真的行吗?”
“行,我说你行你就行!我不跟你啰嗦了!”
刚放下电话,铃声又在耳边,馨美想,这次肯定是韩文栋的电话了。她慢慢伸出手,把电话放在耳边。
果然,是韩文栋的声音,他的声音竟有些颤抖,“馨美,你好吗?”
虽然韩文栋的声音变得粗了些,她还是听了出来,眼前浮现出当年的那个少年。他这样深沉地叫着她的名字,她心里丝丝地疼,为了他一直没有结婚。
“好。”馨美聚集了全身所有的力量,只轻轻说出这一个“好”字。想起被陈朔分居的这些天里,只抱了一只毛茸茸的玩具狗小鸟依狗睡觉的日子,眼泪突然流了下来。
“我想见见你,可以吗?”韩文栋面前浮现出当年那个天真无邪永远有着美丽笑容的馨美的倩影,哦,不,其实这些年里,那个倩影一直伴随着他,现实里,梦境里,他忧伤的日子里,快乐的日子里,他被叫做“钻石王老五”的时刻。
“当然了,你远道而来,我们应该请你到家里来坐坐。”馨美说完,很有些后悔,她和陈朔这个样子,家里冷锅冷灶,让当年追求她的韩文栋看出来,太丢人了。
“不用那么麻烦,今天中午,我请你和陈朔到饭店吃饭。”韩文栋似乎了解了她。
“他今天中午有事。”馨美含混地说。
韩文栋以为馨美在婉转拒绝他,心里突然苦涩起来,他实在是想见她,看看她现在的样子,她的面容。
“我可以去。”馨美简短地答。
“那,挺好!”韩文栋心底顿时愉悦起来,马上就要见到馨美了!
馨美挂了电话,毫不犹豫地起床,心里想,要见当年恋着自己的男生,形象照实不能太差。而且,女人还是有些虚荣的,大概最不想让曾仰慕她的男人窥探到她的不开心和不如意的婚姻。
她涂了粉底和腮红,来掩饰她满脸的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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