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梦外(93)数着悲伤
真真的高中自从琳达去世后人心惶惶,校长发了一封沉痛的默哀信,全校开了好几次会,三令五申吸毒品百害无一利。琳达的家门口放满了同学朋友老师纪念她的鲜花和玩具,家长们心里非常沉重,看着和自己的孩子同龄的孩子离开人世,禁不住哭泣着,告诫着自己的孩子远离毒品;而学生们看到身边一个活生生的人离开人世,不寒而栗。
真真的跳舞也受到了影响,因为刚进高中跳舞队时教练就强调过:如果跳舞队员参加一个爬梯,或去某处,看到有人吸毒或饮酒 ,应立即打电话叫父母来接你。教练劝真真离开跳舞队,原因是她没有给父母打电话接她回去。真真当时就哭了。舞蹈,如同她的生命。
婉怡听到消息,对真真说,“我去跟教练好好说一说。”
真真说,“妈咪,别去了,有什么用呢?舞蹈队是有制度的。”
婉怡看着女儿通红的眼睛,心里说,“去她的制度吧!我能看着女儿这样痛苦?”她安慰着真真,“我跟教练好好谈谈。”
婉怡找了教练,教练说,“舞蹈队开会时队员和妈妈们都在,我们只有跟着制度走啊!”
婉怡眼圈一红,“你是知道的,Jessica很喜欢跳舞,如果不让她跳舞的话,她会陷入沮丧,我都不敢保证她能不能毕业。”
教练说,“对不起,我们实在是跟着制度走啊!”
似乎婉怡再求情,也只会得到同样的一个回答,于是婉怡心一横,一个主意跃上心头,“要是我们Jessica睡着了不知道其他两个女孩子吸毒呢?”
“关键有什么能证明她没有吸毒呢?”教练似乎心软了。
“警察局给Jessica和Kate抽了血,化验了尿,Jessica 的结果是阴性,我给你问警察局要报告好不好?”婉怡虔诚地看着教练,“I just want my daughter to be happy. She had enough! To be honest, I am not sure if she can finish all of her high school classes and graduate. We already lost one student, don’t we expect others to be happy? As you know, Jessica loves dance! She can not live without dance especially when she lost her best friend at this moment! That would be double punishment. (我只要我的女儿快乐!她已经经历了太多。坦率地讲,我不能确定我女儿是否能顺利完成学业!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学生,难道我们不希望其他学生快乐吗?你知道的,真真喜热爱跳舞,没有跳舞她活不下去的,尤其这个时刻她刚刚失去了最好的朋友。这对Jessica是双倍的惩罚。)
教练问,“你确定Jessica 睡着了吗?”
婉怡银牙一咬,说,“是的,不信你问 Jessica。”她这样说,不过是保证自己说的是真话。
教练说,“不用问了,她已经很痛苦了,我不想再给她添麻烦,我想让她快乐起来!你拿到警察的报告给我一份复印件。”
婉怡感激地紧紧地握着教练的手,仿佛握着希望。
婉怡很快拿到警察局的报告,教练看了后说,“那让 Jessica继续跳舞吧。”
婉怡再三谢了教练,拥抱了这个让女儿继续跳舞的教练。
婉怡告诉真真教练决定让她继续跳舞了,真真自然很高兴。婉怡并没有提及她和教练讨论过真真在其他两个女孩子吸毒时是否睡觉的事,她怕真真说她撒谎,质疑她的品德,或者她怕给真真做坏榜样。
人的一生总有撒谎的时刻吧?但是婉怡对此行为感到难过。一个为了女儿而撒谎的母亲,是多少能得到原谅的吧?除了撒谎,她还有什么雄才大略呢?不过是为了让女儿尽快恢复,振作起来。
也许,真真沉浸在舞蹈里的时候,会暂时忘却失去好朋友的痛苦,也许跳舞可以帮助她发泄不良情绪,就像婉怡做瑜伽老师说的,“Anything unpleasant happened before, let it go, let your body dissolve(任何以前发生不愉快的事儿,让它离开吧,让你整个身体溶解)。
真真的高中校长给全体父母发的信里还说,如果因为琳达的去世,有哪个学生需要安慰或想分享ta和琳达之间的故事和联系的话,学校里有专门的skilled grief counselors(很有技巧的悲伤辅导员)。许多学生都和辅导员谈了话,尽管空气中弥漫着悲伤肃穆的气氛,学生们依然正常上课,参加活动。真真也去谈了话,她虽然很勇敢,承诺辅导员会尽快恢复过来,但是变得少言寡语,因为内疚折磨着她,失去朋友的痛苦吞噬着她。一个年少的女孩子,让她承受这么多,真是命运的不公平。
婉怡在心里深深地祈祷着,如果一切能逆转的话,她愿意用自己的一只胳膊,一条腿,甚至生命来换回可爱活泼的女儿,但是她不能代替女儿受苦。
人有很多时刻,出现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大到象2001年坐了一架被恐怖分子操纵去撞纽约双塔的飞机而丧命,小到象有人撞了车屁股却落荒而逃,而当事人不得已自己花钱去修车;象冬天不小心踩到冰上,失去平衡,摔倒而骨折,都是不可避免的。
如果不答应女儿去sleepover 的话,真真就不会受此折磨了。
婉怡陷入深深的自责,可是,她当时实在是无法拒绝女儿说到要sleepover时那甜美幸福的样子啊!
上帝啊,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她心中抽泣着问。
婉怡等自己平静后给仲群打了电话,他是真真的爸爸,他有权力和义务参与到真真的生活里。
仲群在电话里沉默了半天,说,“婉怡,这边快要收尾了!我争取早些回美国。”他本来想说争取早些回家,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然没有家了。他接着要求和女儿通话,“我和真真说话好么?”
真真这次倒是答应和爸爸在电话里说话,仲群在电话里劝解她要忘掉不开心的事,真真突然爆发了,“忘掉不开心的事?您那样对妈妈,我能忘掉吗?我恨你!恨凯特!我恨所有的一切!”
真真把电话还给妈妈,哭着跑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婉怡不敢推门跟进去,以免真真说leave me alone(不要打扰我!)时自己的尴尬,孩子小的时候,吃饱喝足就可以了,尤其在美国;当他们有了自己的思想,而思想又如此独立,父母的工作就越来越难做了,轻重都不行,她又从来没有修过如何做母亲这一门课,又没有老师可以请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说话的火候,该说什么,不说什么。
真真的情绪总的来说不稳定,这令婉怡无比担忧,她和正在考美国医生的馨美商量,馨美建议她带真真去看精神科医生。
她说,“精神科医生?非要走那一步吗?”
馨美说,“不是说真真有精神病,在美国,好多人都去看精神科医生呢,比如depression(焦虑,沮丧)什么的,只不过为了更好地生活。而且,医务人员会为你保密。”
婉怡听进去了朋友的话,给学校的辅导员打电话,请求辅导员建议真真去看精神科医生,她担心真真逆反,不听她的话。辅导员答应了,于是婉怡带真真去看精神科医生。
看了第一个医生,婉怡问真真喜不喜欢那个医生,真真说她没有感觉到和医生间的紧密联系,婉怡说,“宝贝儿,没关系,那就换个医生。”
“妈咪,换医生很麻烦吗?”真真问。
“不麻烦,一个电话的事儿,妈咪再给你约一个。”
就这样真真前后看了三个医生,她喜欢上了第三个医生,艾玛.杰森医生,三十多岁的样子,人很和蔼,老是笑着,充满了活力,她穿着一套裙装,显得更加漂亮,精神奕奕,最重要的是她很有亲和力,真真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她,甚至冒出一个想法,将来自己也要做医生。她本来想和妈妈一样学计算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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