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可以出租 - 母鸡，汽车，还有生命

在美国电台里听到一则接近于笑话的广告: 母鸡出租服务。说是因为惧怕吃下激素化
肥等等的危险，人们开始在自家的后院或阳台上饲养母鸡。这样每天可以吃上新鲜
安全的鸡蛋。但长久远离乡野土壤的城市人，对如何养鸡却毫无头绪，所以有了现
在的母鸡出租服务。

广告里说，只要每月支付两百元美金，出租公司就会向客户提供两只母鸡，一百磅
有机鸡饲料，鸡笼，外加一本养鸡手册。

我一想，就算那两只勤劳的母鸡天天下蛋，每只鸡蛋的成本还得一块六一个，和超
市里的鸡蛋比起来，价钱最少贵了十倍。估计这样的出租生意，中国人很少会光顾。
但信心满满的出租业务代言人在电台里提出了一个出租驳不倒的好处。出租可以让
顾客省心省麻烦。不论出自任何原因，客户可以随时退换母鸡，或者终止租借合同。
这样，客户不必为了租来的母鸡，生出任何枝节上的牵连，或是感情上的不愉快。

这让我回忆起一段关于拥有和出租的对话。在国内的同学聚会上，发现当年全班女
生为之疯狂，英俊潇洒桀傲难驯的男生，如今却成了妻管严的丈夫，当了二十四孝
的爸爸。大伙取笑着问他，老婆和其他多到难以计数的女人之间到底有何不同。他
厚着脸皮回答，"只有老婆是真的，因为她才是属于自己的。而别的女人和租来的一
样，到头来，一个也留不住。" 言下之意，租来的本质上依旧属于公众，里面有个
使用权的期限和百分比的问题。而老婆却是他一个人的专属，好好坏坏跟着一辈子，
所以得小心地伺候呵护。

可能骨子里，中国人还是喜欢拥有。不管身处何时何地，一有空余银子，立马会拿
去买房置地。只等有了归属，才算是安了家，心里才能生出了踏实和安全。

但美国人的想法可能不太一样。比如，我家隔壁的老美，每隔两三年会换一部新车。
前年还是四方八正的VAN， 今年又变成了流线型的宝马。原先还以为他是大款，后
来才听他说起，那些车全是他租来的。而租车的好处除了可以频频换车之外，每月
的租金还比买车的五年分期贷款的支出要少些。

连生产汽车的厂家做的市场调研里也说，现在美国的汽车拥有率已经降至近十五年
来的最低点。因为越来越多的美国人，开始选择租车。推及原因，这里面除了经济
的好坏，借贷利率的高低，似乎还和对自由的向往，某种生活形态以及思考问题的
角度开始发生了变化有关。

有一个加州二十三岁的大学毕业生在访谈里，这么解释他选择租车而不买车的原因。
"汽车是会贬值的，从你把新车开出店门的那一刻起。因为汽车在不停地折旧，所以
无论怎样，你将来能从车里拿回的价值，一定少于你当初的投资额。当你辛辛苦苦
把贷款加利息还清，等这车完全属于你的时候，车子里所剩下的价值几乎可以忽略
不记。而租车，我用多少年，就付多少钱。中间不必担心利息贷款，或者是对汽车
进行维修和保养。虽然不在汽车里拥有任何股份，我却可以随心所欲地去更换更新
更好的车型。"

访谈节目的主持人出来打圆场，说该买车还是租车是因人而异，见仁见智的问题。
但他却提示大家在做出买车或租车决定前，该思考的几个问题。
1) 这部车，你到底打算开多久? 是两三年，还是越久越好?
2) 对你而言，是在汽车里投资以达到长线的节省，还是眼前较低的月支出比较重要
?
3) 你愿意追求无债一身轻，成为主人后的自豪，还是渴望更新更好更炫的车型?

这则关于出租母鸡的广告，和对是否该租车的讨论，这些天压在心里，让我隐隐地
觉得不舒服。虽说母鸡不同汽车，汽车不同房子，房子不同于人，但是租是买的选
择过程中蕴藏的价值取向，却有着共通之处。不管你我的选择是租是买，我们都
无可避免地生活在一个更多人开始选择出租的时代。一个不管是汽车，母鸡，
还是爱情，器官，身份，尊严，什么都可以出租的年代。

在手机随意播放的时候，突然看见一个歌名跳出来，吓了一跳 "出租的生命"。是DIDO几
年前的作品。她用她贯有的平淡，在歌中唱到:

我从来没找到一个可以称为家的地方，因为我不曾在何处久留。
再次抱歉我无法去爱，虽然我不是不介意你的心是否完全碎裂
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一个念头

如果我的生命可以出租，而不学会去拥有，我是不是不配得到更多?
因为我所拥有的一切，其实并不属于我。

虽然我的心只剩下一个破篷，但我却不让它倒下。
因为太害怕失败而不愿意尝试，这样怎能说自己活过?

如果我的生命可以出租，而不学会去拥有，我是不是不配得到更多?
因为我所拥有的一切，其实并不属于我。

不管我是否完全了解DIDO，还有其他选择出租生命的人们，我在她的歌里，听出一
种无奈。在一个追求浮夸奢迷的外表，内里却变得粗糙廉价的时代，"拥有"已经成
为了一种过时的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