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天亦老（119）
酒店好多天都没有客人上门，今天突然来了四位，让天香又惊又喜，仿佛自己根本没有生病，精神也饱满起来，脚步活泼矫健，很快来到说话大汉身边：“大哥，你们四位稍坐，酒饭很快就好了！”说完天香把一张空桌摆放整齐，顺便把大门关好，又想弯身把火盆搬到四个大汉坐的桌旁，正好汗青提着三壶水酒来到大堂，这本来是青云烫好给汗青喝的，想不到一下子进来四位客人，汗青就建议青云，先给客人喝上，家里人等一下也没有关系。青云觉得有道理，就把酒壶交给汗青。汗青见姐姐要搬火盆，立刻放下酒壶，对天香说：“姐姐，火盆让汗青来搬，先把酒给客人送去吧！”天香点头赞同，就起身接过汗青手上的酒壶，来到四位客人身边。
那个说话的汉子，一边喝着酒，一边问天香：“店家，这里离王家堡还有多远？”汗青一听，觉得这位的口音很像晋城来的，顾不上拍掉手上的炭灰，接着大汉的话题答道：“不远，路上没有积雪骑马半个时辰就能到，不知这几位壮士上王家堡找何人？”问话大汉这时才转头注意起汗青来。汗青见这几个人都很陌生，就接着微笑说道：“在下是从王家堡来这里看我这位店家姐姐，如果需要帮助，在下愿意效劳！”
大汉见汗青衣着华贵，外貌俊美，谈吐不俗，举止优雅，知道眼前是一位大人物，不敢怠慢，立刻起身来到汗青跟前施礼道：“小的和几位兄弟上王家堡有要务处理，不知道王家堡是不是有一卞家商铺，我们想找东家卞璞。”汗青惊讶地“哦”了一声，才语调平静地说：“在下认识，他就是老可的亲人，在下已经认了卞璞夫妻为干亲，不知四位英雄找他有何贵干？”
大汉惊喜地说：“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汗青见大汉情绪激动，口中抑制不住喜悦，反反复复地念叨，就接着问：“壮士，你们是从晋城过来的吗？”大汉连忙点头，喜出望外地说：“大人也是晋城人吗？”汗青点头笑道：“在下是晋城人，不知道好汉找卞璞何事？”大汉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脑门，笑哈哈地说：“看小的一高兴都忘了此行的目的。大人，小的和几个兄弟是卞东家在晋城商铺的员工。现在北伐新军已经攻下晋城，要求所有在晋城经商的商铺东家尽快到商会登记，否则不许经营，所以我们几个雇员立刻来找东家。我们先到青石镇，听卞家的人说，东家在王家堡，所以才匆匆赶到这里。谁知道都什么时候了，雪还是下个没完，好歹有家酒店可以喝口热酒，吃顿饱饭，想不到在这里遇到大人，真是天大的恩惠。”
汗青听完，心里狂喜不已，想不到晋城已经被攻陷，这样北伐战争就大功告成——宋辽晋如今连成一片，成为新民国的天地，那民国新政的治理就指日可待了。汗青想到这里，内心禁不住激动不已，按耐不住大声笑道：“壮士客气，如今宋辽晋都是北伐革命的胜利成果，从今以后，无论是卞家商铺，还是其他商铺，都能自由自在地在宋辽晋三地做生意，只要按照民国新政颁布的规矩做生意，任何商家都可以在宋辽晋登记，核实后，从事合法的生意。宋辽晋欢迎全国各地的商人商铺来做生意，做买卖，不但繁荣三地的买卖，方便当地居民的生活，更是促进不同地域商品的交易和流通，达到互通有无的目的，丰富当地百姓的生活。净顾说话，耽误壮士吃饭了，真是抱歉！”
大汉哈哈笑道：“大人见外了，我们几个已经吃好，真是多谢大人指教。”说完大汉来到柜台，取出大洋，付完饭钱，跟汗青和天香客气道别，按照汗青的指点，四匹快马很快就消失在大家的视野里。“爹爹，他们是姐夫的员工，怎么看上去一个个像黑鹰帮的人，嘻嘻嘻！”栗雯跟汗青走在大家的最后面，对汗青说道，“他们这样急匆匆的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汗青若有所思地说：“宝贝，你巧笑姨妈说的没错，打下晋城容易，但是要把宋辽晋治理好，却是非常不容易。见这四位好汉疲于奔命的艰辛，才领会到治理者一句话，就牵涉到千家万户的切身利益，给他们带来多少的辛劳和担忧，所以老子说的那句话‘治大国如烹小鲜’，真的没说错。治理一定要谨小慎微，否则容易适得其反、欲速则不达。这其中的分寸，非常不容易掌控。宝贝，你在爹爹身边，一直给爹爹信心和勇气，相信我们父女两人的智慧，一定能把王家堡治理好对不对？”
栗雯见爹爹这么信任自己，心花怒放地笑了起来，拉着汗青的大手说：“爹爹，那我们早点回王家堡好不好？现在晋城已经是国民革命军的地盘，立群姐夫很快就会下决心整顿王家堡和宋州城，这些地方，爹爹都很熟悉，姐夫他自然会让爹爹全权处理，想起来都让人着急，还是早点回去早做准备。现在巧笑姨妈、念奴姐姐都在王家堡，还有卞璞姐夫和他的帐房都是爹爹的得力帮手，更不要说爹爹这么多姐姐，一个个姿色惊人、才艺不凡，是吧爹爹？“汗青哑然失笑道：“宝贝，爹爹肚子咕咕叫，赶紧进酒店填饱肚子要紧，雯儿，你饿不饿？”汗青边说，边拉着女儿的小手跑进酒店大门。
见汗青和栗雯进门，凤儿立刻把大门关紧，同时抱怨道：“爹爹，栗雯姐姐，你们拖拖拉拉，说个没完，难道不饿吗？赶紧上厨房吧，大家都在等你们两位贵客呢！”汗青帮女儿把大门插好，然后拉着凤儿，跟着雯儿来到大堂后边厨房一侧的暖房，见大家已经围坐在一张八仙桌旁，一口火锅冒着热气。
“汗青，你们父女聊起天来，也不顾天寒地冻、天气寒冷，赶紧坐下来吃涮羊肉火锅吧！青云准备半天，我们可不能辜负他的一番辛劳，是吧汗青？”美滴见女儿一脸欣喜，领着汗青和丹凤进来，就起身帮汗青脱去厚棉袍，一边说一边安排女儿和凤儿坐下，美滴拉着汗青坐在自己身边，旁边坐着天香，“汗青，来先喝口热酒。”汗青刚坐下，就接过美滴姐姐手上的一个小白瓷碗，低头喝完一满碗水酒，觉得酒味浓郁，一碗酒下肚，胃暖腹温，好不舒服，连声赞叹道：“真是好水酒！姐姐也来一碗如何？”
美滴点点头，就见汗青起身帮美滴倒了一碗，又帮天香倒了一碗，转头问栗雯：“宝贝，你也喝半碗如何？”栗雯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头同意，同时问道：“喝了会不会醉呀爹爹？”汗青摇摇头，微笑地答道：“水酒不会醉人，喝点暖暖身子。”说完汗青见凤儿眼巴巴地看着大家喝水酒，不知道自己该喝什么。“凤儿，爹爹去问问你青云哥哥，有没有甜米酒，让你尝尝好不好？”汗青起身拉着女儿，就来到厨房，见青云正在解下围裙，汗青就轻声喊道：“青云，把你累坏了！赶紧上暖房歇歇，喝几口水酒。”青云见是伯父和凤妹妹进来，又把刚刚拉散的系带绑好，语气恭敬地答道：“伯父，凤妹妹是不是想起什么东西吃？”汗青赞赏地看着青云点头笑道：“还真是这样！青云，你帮你妹妹热一些甜米酒喝好吗？”青云很爽快地应道：“伯父，侄儿很快就为凤妹妹备好米酒，厨房油烟多，伯父请回吧！”
汗青满意地笑了笑，见青云一脸汗渍渍的，就关切地说：“青云，让你受累了！”青云摇摇头，诚恳地答道：“都是侄儿该做的，不知道伯父喜不喜欢吃涮羊肉，还有几道家常牛羊肉菜？”汗青连忙答道：“这些清真菜肴，味道鲜美无比，无论是你伯父，还是你的姨妈、姐姐和凤妹妹都非常喜欢吃。我们这就过去，免得你娘和姨妈担心。米酒一旦好了，你也尽快跟大家一起涮羊肉好吗，青云？”见青云微笑地点头，汗青才拉着女儿回到暖间去了。
汗青见凤儿满意地喝着米酒，又忙着为栗雯和凤儿两个人捞起烫熟的羊肉片，直到两位宝贝女儿吃饱了喝足了，汗青才坐下来。“爹爹，一碗的羊肉，人家吃不完怎么办？”栗雯抑制着打饱嗝的冲动，把吃不完的羊肉碗推给身边的汗青。美滴没有理睬汗青和两个女儿，只是跟表妹和青云一边聊天一边喝着水酒，见女儿把吃剩的推给汗青，就转过头对汗青说：“生怕你女儿吃不饱，这下把女儿吃撑了，看你晚上如何消停得了！”
汗青苦笑道：“姐姐不必担心，女儿吃剩的我来吃就是了，有什么关系？”栗雯吃吃地笑着，低着头跟母亲咬耳朵说：“爹爹连女儿的口水都吃过，还怕吃女儿的剩羊肉？”美滴轻轻地拍了拍女儿，轻声责怪道：“一个姑娘家，别乱说话！要是被外人知道，你这个风云堂的堂主以后如何在江湖行走？”汗青不以为然地笑道：“姐姐多虑了！女儿说的是玩笑而已。那次给雯儿喂茶水，她不小心咳嗽，把口里的茶水溅得我一脸，流一些到我口里而已。好了，等一下让你青云哥哥泡一壶茶水，喝点茶，好吗雯儿？”
因为天香胃口还没有恢复，吃得少，一直跟美滴轻声说着话，看大家都吃好了，见青云去泡茶，栗雯和凤儿跟着他出了暖间，上后院的客厅去了，就对汗青说：“你呀净顾帮着两个宝贝女儿，自己却没有好好吃一口羊肉，也没有把碗里的水酒喝完。瞧你这样宠着女儿，都让人家心生嫉妒呢！”美滴见表妹跟汗青语气暧昧，觉得有些不悦，一生气就起身对天香说：“你陪汗青再吃点，我上后院去看看他们几个。”
汗青张着口，想挽留美滴，却见她一离席几步就出了暖间，没有理睬汗青的支支吾吾。美滴知道表妹身体还不舒服，不想跟她计较，让汗青安慰她一下，说不准身体很快就会好起来。见表姐离开，天香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甜甜地对汗青笑道：“瞧你一脸的汗水，女儿多了，应付不过来了吧？还好你的美滴姐姐和你的天香姐姐还没有让你照顾，否则别说还有女儿吃剩的羊肉，估计连羊肉汤你都喝不上。来吧，姐姐给你再倒一杯热水酒，免得一个晚上，连一口热酒都顾不上喝！汗青，你想不想喝点白酒？”
汗青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让天香美滋滋地笑问：“到底喝还是不喝？”汗青哑然失笑：“又没人陪着喝，一个人喝，喝不出酒味。”天香娇嗔道：“姐姐陪你喝一杯如何？”汗青摇摇头说：“你身体还没好，如何能喝白酒。今晚你已经喝了不少水酒，还是不喝吧，等姐姐身体好了，汗青跟姐姐一起喝一次白酒，让我体会一下姐姐的酒量好不好？今晚我再喝一碗水酒，就行了。姐姐，我还想吃一碗米饭，否则夜长人会很快饿醒的，呵呵！”天香被汗青的诚实惹笑了：“你呀，就知道帮别人，把自己忘了，结果连一口菜也没好好吃。好吧，你先喝完水酒，姐姐去帮你盛饭，好不好？”
天香把饭放在汗青身旁，又把几碗菜推到汗青近前才说：“快吃吧，灌一肚子水酒也不顶饿，就别再喝了，快吃饭！”说完天香伸手夺过汗青手中的水酒，汗青知趣地松开手，想不到半碗水酒一下子都扣在天香身上，把汗青吓得赶紧用手扒拉天香胸前的水酒。“你……”天香仿佛被汗青轻薄一样，胸前被汗青的大手撞击着，隐隐感到急促不安，情不自禁地嗔怪道，“都怪你，看把姐姐新换的棉衣外罩都洇湿了。好了，别擦了，你就会……就会占姐姐的便宜是不是，汗青？”汗青惊讶地停下手，把手中一条棉布犹犹豫豫地举在半空，不知如何是好。“好了呀，擦干了就吃饭，还愣磕磕地干什么嘛？”
汗青接过天香手中的饭碗，定了定神，才喜逐颜开地说：“姐姐，汗青喂你吃几口饭好不好？”天香惊愕地埋怨道：“你呀，以为姐姐是你女儿是吧？何况姐姐也没有胃口吃饭。好了，姐姐也不好一下子拒绝你的好意，那就吃一口好不好？”汗青点点头，用筷子轻轻地夹起一些米饭，慢慢地送进天香口中，见几粒米饭粘在天香姐姐嘴角，就想用手拈起。天香轻轻地举手，挡住汗青说：“干什么，汗青？”
汗青美滋滋地说：“姐姐嘴边有几粒米饭，想帮你……”天香注视着汗青的眼神，一边轻轻地伸出香舌，就想把饭粒卷入口中，想不到一下子把饭粒碰落了。汗青轻易地把饭粒接住，慢慢地地递到天香唇边，笑嘻嘻地说：“在这里，还吃吗？”天香一边眄顾，一边娇嗔道：“你吃吧，都被你捏来捏去，玩弄半天了。”想不到话音未落，就听见栗雯的声音：“玩弄什么半天呀姨妈？”天香吓了一跳，不知道如何跟栗雯解释。
汗青立刻接过女儿的话头说：“宝贝，喝过茶水了？”栗雯来到汗青身边，看着天香一脸尴尬的神情说：“娘说，你们是吃饭还是过年，何时可以歇息？”汗青听完，就对栗雯说：“正好你来了，跟爹爹一起收拾一下饭桌，让你姨妈回厅堂去，好早一点歇息好不好？”栗雯懒散地靠在汗青怀里说：“不嘛，人家好想睡觉，要不让青云哥哥来收拾好不好？”汗青知道女儿骑了一天马，刚才也帮青云在厨房忙活，就毫不在意女儿的不情愿，神情不减愉悦地说：“那好吧，你陪你姨妈去厅堂，爹爹来收拾。”
天香嗔怪道：“你一个人怎么行？还是让雯儿上厨房提一大壶热水回去，我看着你收拾，否则你都不知道把东西放回到哪里去。雯儿，来，跟姨妈先上厨房！”说完栗雯拉着天香的手，很快出了暖房。汗青赶紧收拾好饭桌，又把要洗涮的碗筷碟勺都放在一个木盆里，接着把剩菜剩饭并好，放在托盘，然后放进一个高提手的竹筐，出暖间提到厨房里，刚进厨房，就见天香在指挥栗雯把热水从一个大沙锅里舀到一个铁壶中。
汗青接过女儿手中的热水壶，很快送到后院的厅堂，帮姐姐美滴和女儿凤儿倒好洗脸水，转身问丹凤：“宝贝，你青云哥哥呢？”美滴一边帮凤儿拧干面巾，一边讥笑道：“青云早就回房歇息去了。今天累了一天，跟你姐姐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回东厢房睡觉了。哪里像你，聊起天来没完没了。吃一顿饭像过年，还想把新民国治理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哦！”丹凤听完美滴姨妈的嘲讽，忍不住哈哈大笑：“爹爹，其实在女儿心目中，您还是行动挺迅速果断的是吧？为什么美滴姨妈的看法跟女儿的不一样呢？”
汗青忍不住笑呵呵地说：“因为你的美滴姨妈是以一种俯视的眼光和心态，看待你爹爹；而你呢，是爹爹的宝贝女儿，是以一种仰视的姿势和心理，注视着你爹爹，所以你们的结论自然大相径庭。”凤儿还是笑嘻嘻地问：“爹爹，女儿自然是认为爹爹无所不好，难道美滴姨妈也跟其他姨妈一样，知道爹爹只娇纵女儿，对爹爹的姐姐朝三暮四？”美滴情不自禁地感叹：“汗青，你何时把凤儿带得这么早熟，以后你的好日子到头了，知道吗？”
汗青对凤儿小孩说大人话，一直隐隐担忧，但是脸上还是神态平静地说：“姐姐不必杞人忧天，这只是凤儿一知半解的话语，何必当真？姐姐，你们洗完脸，这里是洗脚盆，已经烫洗过。热水都倒好了，你们只要把用过的水倒在大门旁的瓦罐中，等一下我会把水倒掉。姐姐，我得去看看栗雯和你的表妹天香姐姐，不知道她们还在厨房干什么。”
美滴一边帮着凤儿洗脚，一边哼了一声，冷嘲热讽地说：“栗雯这么大了，还要你担心啥？想看你的天香姐姐倒是真的，小心你女儿也不是好惹的。”丹凤见美滴姨妈对爹爹满心的不悦，不知道为什么，就悄悄地问美滴：“姨妈，爹爹为什么让您这么生气呢？”美滴瞪了凤儿一眼，没有吭声，一边擦干凤儿的小脚丫，一边还是忍不住抱怨：“还不是你爹爹跟你说的那样——朝三暮四，让任何一个姨妈都不乐意。好了，我们别管他们，先进屋歇息去。眼不见为净，心不想不烦。都是自寻烦恼，才心苦思闷，你呀，小小年龄，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一双大眼睛。看你俊俏模样，乖巧言行，将来一定会得到你爹爹的青睐和厚待的。好了，自己穿上棉鞋，跟姨妈回房歇息。今晚，你跟姨妈还有你栗雯姐姐睡在东屋。”
凤儿拉着美滴一边朝东屋走去，一边问道：“姨妈，那爹爹怎么办？他睡哪里呢？还有妈妈姨妈呢？”美滴没好气地嗔怪道：“你呀还不嫌事多，你妈妈姨妈自然知道如何安排你爹爹和她本人在哪里歇息。我们在这里做客，怎么安排就往哪里去呗！”丹凤一边朝东屋走去，一边不忘回头看了几眼汗青，笑嘻嘻地说：“爹爹，没地方睡觉，去找凤儿的青云哥哥挤一晚算了！”美滴见丹凤人小心大，对汗青今夜住宿念念不忘，就停下脚步，转身问站在原地不动的汗青说：“要么你跟我们挤一夜，让你女儿跟她姨妈睡西屋如何？”
汗青禁不住移步来到美滴跟前，拉住女儿的小手，看着美滴挽留的神情说：“好啊，不过凤儿她……”说到这里，汗青看着女儿说：“凤儿，爹爹跟你们挤一张床愿意吗？”凤儿摇摇头说：“不行的爹爹，您是一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跟女儿睡一张床呢？何况人家都是……何况人家……，爹爹您知道女儿想说什么对吧！对了，爹爹睡西屋，让妈妈姨妈和姐姐跟我们睡一块呀，虽然有点挤，也不难堪对不对？”
汗青欣赏地笑道：“凤儿已经是大姑娘了，爹爹实在是荒唐，得罪女儿下场肯定很惨是吧，爹爹的宝贝？”凤儿见爹爹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娇娆地笑道：“要不等凤儿睡着了，爹爹悄悄地上床好不好？人家没有跟爹爹在一个屋里歇息过，好害怕怎么办？”汗青开心地笑了起来，蹲在女儿跟前说：“宝贝，快进屋跟你美滴姨妈上床歇息。走，进屋吧，爹爹帮你们把火盆炭火拨旺，你们娘女可以睡一个舒舒服服的好觉。”说完汗青拉着女儿，跟随美滴进了天香茅草酒店后院正房的正室。
这是一间狭长的房间，窗户上已经蒙上一层油纸。一张简陋的床，睡两个人显得有些挤。两条薄被叠放在一起，床单是棉布，染成青色，整个房间色泽暗淡，给人心里带来无形的挤压之感，跟在美滴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让汗青心中不免伤感半天，叹息良久，直到丹凤摇了摇汗青的手，汗青才回过神来，连忙找来炭篓，又在火盆边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火钳，只好用手挑了几块木炭，放进火盆。“姐姐，一个火盆会不会不够？我上酒店厅堂去把火盆搬两个过来，你们等着！”
“汗青，姐姐陪你一起去！”美滴见凤儿有点犯困，帮她脱去外衣厚裙，安顿她上床歇息，然后转身跟汗青低声说道。“姐姐——！”汗青深情地喊道，“好吧，女儿就睡着了？”见汗青轻轻拍着手上木炭黑灰，美滴拉着汗青轻轻地出了房间。刚进厅堂，就见天香从厨房回来。“你们这是上哪里去？”天香有点气喘吁吁地问。“表妹，你快进屋烤烤火，我跟你的汗青……”美滴关切地来到表妹身边，拉着她有点冷的小手答道，却被天香的话语打断：“表姐，汗青他哪里是妹妹的，是姐姐的才对呀！雯儿在收拾厨房，让她爹爹赶紧过去，表妹有点累了，好冷啊！”汗青傻傻地站在一边，听天香抱怨，不知如何是好。
“表妹，你先进屋烤烤火，我们上前院酒店搬两个火盆来，否则晚上会冻醒不可。”说完美滴拉着汗青出厅堂大门，来到酒店。“姐姐……”汗青迟疑地喊道。“干什么，是不是被你的天香一副弱柳扶风的病西施模样，搅乱你那颗怜香惜玉的花心？你一离开姐姐的暖被，就把人家忘了是不是？要不是雯儿在你身边，你还会记得跟一个叫百里娇的女人有过销魂铄魄的良宵？”美滴推开汗青想搂自己腰身的大手，背对着汗青，伤心地抱怨，“快走吧，这里又黑又冷，非把人冻坏了！”
汗青把两个火盆叠在一起，轻轻抬起，跟着姐姐美滴很快回到客厅里面，美滴把手上的炭篓放在火盆边，拿着火钳进东屋夹了两块火炭出来，一个火盆放进一块。汗青立刻放了几块小的新炭，蹲在火盆边，轻轻地吹着火炭，见火星四溅，火苗飘摇，热气迎人，又加了几块大一点的木炭，边加边兴高采烈地说：“真是烈火烹油之势，新炭着火便旺，寒冬滴水成冰，姐姐，这冰火之对立，心情好坏之分，都是自然景象、常见心理，对吗？”
美滴不知道汗青话中何意，就娇嗔道：“你想说什么嘛，干柴烈火很快燃烧成灰烬，释放的光热都化着无影无踪而已。人生不也是这样吗，轰轰烈烈也好，默默无闻也罢，最后都化着泥土，成为人世间的过客，亲情里的记忆而已。”汗青见两座火盆炭火撩人，热气扑面，就起身端起一座进了西屋，很快就手中抱着一个空火盆出来。“姐姐，这个火盆也得发着炭火。”说完汗青用火钳夹了几块火炭到空火盆中，又添加了一些新炭，见美滴神情有些疲惫，接着说：“姐姐，是不是困了？姐姐，汗青渴了，你渴不渴？”
美滴起身进了东屋，汗青听见美滴跟天香说了几句话，就端着两杯茶水来到汗青身边。“喝吧，汗青！”美滴递给汗青一杯茶水，同时说道，见汗青一饮而尽，又递给他一杯，汗青接住茶杯没有喝，而是转身递到美滴红唇边，轻声地说：“姐姐累了一天，让汗青喂姐姐喝一杯茶水，以表汗青感激之情！”美滴内心一下子美滋滋的，但是语气未改平和地说：“就知道用小恩小惠打动人心是吧汗青？告诉姐姐，晚上你想睡在哪里，东屋还是西屋？”
汗青犹豫再三，抬起头无奈地看着姐姐说：“睡西屋，陪姐姐销魂铄魄好吗？天香姐姐她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我搬一座火盆进去，否则雯儿、凤儿和姐姐她们三人会着凉受冻的。”美滴满意地点点头，就愉悦地说：“去吧，姐姐等你！”汗青搬起火盆，很快进了天香房间，见她依然坐在火盆边烤火，就轻轻地把手上的火盆放在床边，有点心虚地说：“姐姐，晚上这张床怎么睡法？”
天香不悦地抬起头，语气冷冷地说：“你说怎么睡法？你去厅里把一张床板搬进来，还有一张空床架一起搬来吧，就在姐姐的房里支起一张床，让雯儿睡吧！你是不是要睡在西屋，跟你的百里娇睡一块？”汗青点点头，犹犹豫豫地说：“姐姐你身体还在恢复之中，等姐姐身体好了，就搬到王家堡落脚，好不好？汗青安排你们母子住到一座新居大宅院，更舒适和方便，也让青云侄儿跟着汗青一块做事，姐姐一边养身体，一边舒舒服服地陪在汗青身边如何？”
天香惊讶地抬起头来，半信半疑地说：“这都是真的还是哄姐姐开心而已？”汗青目光柔和，语气恳切地说：“都是真的，好姐姐。汗青帮你洗脸泡脚，然后就上床歇息好吗？”天香摇摇头，却分外开心地说：“雯儿还在等你，你不去，她非把姐姐的锅碗瓢盆扔得满地不可，去吧，帮你宝贝女儿收拾完，再来帮姐姐，姐姐烤烤火，喝点茶水，等你回来帮姐姐洗漱，好不好？你的美滴姐姐会不会生气呀汗青，嘻嘻嘻——！”汗青紧紧地揉捏着天香一双玉手，恋恋不舍地说：“汗青很快就回来！”
汗青来到厅堂，见美滴姐姐不在，知道一定是女儿栗雯回来过，被她母亲拦住没有进来找自己，而是母女俩一起回厨房去了。汗青就把厅堂的床板和床架搬进正室房间，在天香姐姐的指点下，很快架好一张床，又帮着天香铺床，叠好一条薄被，心中才略略踏实一些。
“宝贝，爹爹……”汗青一进厨房，见女儿蹲在炉灶口添加柴火，姐姐站在大锅前洗涮盆碗，就急匆匆地喊了一句，立刻被女儿不悦声打断，人随着话音就来到汗青身边：“爹爹，您送一壶热水好像一去不复返，还说来帮收拾，都让娘做了，哼！”汗青见女儿一脸不悦，轻轻把栗雯搂进怀里说：“作为惩罚，爹爹抱女儿回房歇息好不好？”栗雯眉开眼笑地说：“好啊！女儿是不是很重啊爹爹？”美滴见女儿这么大还像凤儿似的，忍不住嗔怪女儿起来：“雯儿，快让你爹爹清净一会儿，娘这就洗完了。你再灌一壶热水，我们就回后院，洗洗脸泡泡脚，赶紧歇息。”
汗青搂住栗雯，咬着女儿的耳朵说：“爹爹去帮帮你娘，你呢再烧一把柴，我们就回后院去如何？”栗雯勉强地点点头，不悦地嘟囔道：“好吧！”汗青见女儿坐在灶口的小板凳上，撅着嘴烧着火，就轻轻来到美滴身旁，轻声说道：“姐姐，刚才在酒店招待四位来客的时候……”美滴立刻转头看着汗青，惊喜地插话问：“他们是不是从晋城来的？”汗青点点头，情不自禁地拉着美滴一双湿手说：“姐姐辛苦了，即帮厨又收拾，真是有劳了！姐姐，晋城已经被北伐新军将士攻陷，如今宋辽晋就连成一片，都是新军的天下。今后女儿她就更有一番天地可以驰骋。姐姐，想不想离开十里香，让汗青侍候姐姐一辈子？”
美滴冷笑道：“拉倒吧，你呀就会空许诺。你一直都是珠围翠绕，哪里有空侍候你姐姐？姐姐还是住在十里香靠谱一些，一旦落入你的陷阱，只能天天独守空房，影单西窗，有苦无处述说，这里还有左邻右舍可以走走，解闷排忧逗乐。跟着你这个大忙人，姐姐就会愁死在你的金屋里。”汗青哑然失笑道：“姐姐，我们还有女儿栗雯，怎么会这么惨？何况姐姐也可以帮汗青做事，帮助汗青处理童叟鳏寡孤独民事。姐姐一生，深有感受一人抚养儿女的辛苦和劳累。一旦新民国整饬开始，就要让天下无孤儿寡母无依无靠、人间无居无定所流落他乡。姐姐，汗青一定要把民国建成一个太平盛世的新民国，实现孙先生之三民主义建国大纲，让天下黎民享受北伐胜利果实的甘甜，而不是一个简单的改朝换代。姐姐，跟汗青一起出十里香，把姐姐对旧时代的遗憾，换着对新时代的希冀、厚望和行动如何？”
百里娇认真地端详眼前这个跟自己缠绵肌肤之亲、缱绻柔情之心的男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下子落入他的陷阱，满心思就是想得到他的眷顾和怜惜，一旦真要跟在他身边，心里抑制不住地忐忑不安起来，情不自禁地问：“姐姐都这么老身在在，如何帮得了你的民国，实现你的梦想？汗青，民国是不是一个值得帮助的朝代，姐姐虽然没有信心，但是姐姐知道你是一个好人。即是女儿的好爹爹，又是姐姐的好男儿。一夕如百年，令姐姐……”栗雯见母亲跟爹爹在一起，就没完没了地说话，气得把手里柴火一扔，来到母亲身边，打断她的话头说：“娘，您还洗不洗碗呀，人家都困死了！”
汗青噗哧地笑道：“碗筷洗好了，走，爹爹抱你回后院！”说完汗青搂住女儿摇摇欲坠的身子，抱了起来。栗雯很快就在汗青怀里睡着了，汗青一直等着美滴收拾完，三人才一起回到后院的厅堂。美滴犹豫地拉住汗青衣袖说：“女儿睡哪里呀？要不我们三口子挤在西屋算了，你说呢汗青？”汗青轻声耳语：“姐姐，在东屋已经临时铺了一张床，专门给女儿准备的。我这就把女儿抱进东屋，姐姐先进西屋等我好吗？”美滴无奈地点头，提着一壶热水进了西屋，很快美滴又回到厅堂，把火势减弱不少的火盆搬进了西屋。
汗青一进正室房间，见姐姐天香已经趴在不知何时罩上的火盆木格子架睡着了，让汗青不知如何是好，看着怀里的女儿，身子柔软似水，又见姐姐一身孤寂伏睡在火盆边，无依无靠，让汗青心中感慨不已，就俯身把女儿放在刚铺好的床上。等安顿女儿睡好，汗青倒好热水，浸泡面巾后才悄悄地来到天香身旁，摇了摇她的肩膀，轻声地问：“姐姐，要不要洗洗脸，泡泡脚，然后上床去睡？”天香仿佛惊诧万分的神情，让汗青非常难受，柔情似水地说：“姐姐，是我，是汗青。”天香如梦初醒地嗔怪：“你怎么才回来？姐姐都等困了，汗青姐姐想睡，别的什么都不想了！”
汗青噗哧地笑道：“好吧，要不要先洗洗脸，然后用热水泡泡脚，这样睡起来会非常舒服？”天香被汗青的固执慢慢搅走了瞌睡，不禁娇嗔道：“人家本来睡得非常舒服，被你一吵，哪里还能找回舒舒服服嘛？”汗青手中摊开湿热的面巾，扶住一脸惺忪、满心不悦的姐姐，轻轻地擦拭姐姐雪腮。等天香睁开一双杏眼，见汗青一脸诚惶诚恐的模样，嫣然一笑：“好了，洗完脸然后干什么呀，汗青？”汗青见姐姐神色喜悦，才如释重负地说：“要不要热水泡泡脚？姐姐是裹脚还是……”想不到天香玉手捂住汗青的嘴巴说：“你喜欢天足还是三寸金莲？”汗青摇摇头，指了指天香的手，说不出话来。
天香没有松开手，接着戏弄汗青道：“喜欢天足，点一下头；喜欢裹足，摇头一下。好，开始！”汗青只是注视着天香，头部一动不动，让天香莞尔：“是不是哪种脚你都喜欢？”汗青连忙点头，天香哑然失笑道：“你点头，是不是表示你只喜欢天足？”汗青急着又摇起头来。“呵，你原来只喜欢三寸金莲呀？”汗青轻轻地拉开天香的小手，低头热切地吻着天香，直到天香推开汗青，拼命地喘息着，一边急促地呼吸，一边拍打着汗青说：“你这样欺负姐姐，我去叫青云来为她母亲报仇，哼！”
汗青一脸无辜地笑道：“姐姐，都是汗青不好，未经姐姐同意，就跟姐姐亲嘴。不要让青云知道好吗姐姐，否则明天他不再给大家做饭怎么办？”天香嗔怪道：“你不会安排青云给民国新军做饭吧汗青，呵呵呵？”汗青摇摇头说：“青云，就像他的名字一样，非久居人下之人。姐姐，汗青一定会把青云培养成一个出类拔萃的人物，让姐姐心无遗憾，好吗姐姐？”天香眉开眼笑低声问道：“你打算如何培养青云？”汗青蹲在天香身边，一边帮着天香脱鞋褪袜，一边答道：“姐姐，青云，还有我的干亲儿子书香和小宝，女儿桃楚，奴娇、弱水和玉娥，他们都是民国新政的后起之秀、新生力量、人才储备。汗青会安排他们协助新政治理人员，边学边做。一旦青云历练一年半载，汗青就会提升他的职位，慢慢管理手下的人做事，让他逐步担任重要责任大的职位。姐姐，假以时日，青云一定会做出成绩来，让姐姐心满意足。”
天香若有所思地说：“汗青，你这样用人唯亲，会不会引起众怒？”汗青欣赏地看着天香一脸忧虑和担心，感激地答道：“姐姐一襟公允之心，让汗青非常欣慰！然而举贤不避亲，才是最合理的做法。汗青这次携女儿栗雯来十里香，与姐姐邂逅，真是三生缘分、百年的修行。也是为了选拔人才、搜罗精英。青云他受过良好的教育，虽然内心对民国新政会有不同的看法，但是他是一有志青年。民国的未来，跟他的前途休戚相关，我会跟他好好交谈，让他认清形势，成为一个民国新青年的楷模，知道吗姐姐？”天香轻轻地靠进汗青怀里，语调轻快地说：“汗青，青云的未来一直是姐姐一块心病，今天听你这么说，姐姐好高兴。汗青……”想不到天香话音未落，房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把汗青和天香两人吓得赶紧抬头向门口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