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天亦老(51)
栗雯见七姨惊恐万状的模样,心中也是七上八下,不知道门外来了一伙什么凶神恶煞,就连声安慰起身边的失魂落魄人:“七姨,不要担心,等侄女出去看看!”七妹立刻拉住栗雯,不安地说:“还是先跟你爹爹商议再说,走,上厅堂去!”七妹把炉灶里的柴火抽出炉膛,盖上做好的鸡汤羹,拉着栗雯走出厨房,抬头就见汗青和志高已经走了出来。栗雯松开七姨的手,跑到汗青身边,见干爹神色泰然,心中立刻感到释然,还是不安地说:“爹爹,没事对吧!”汗青拉着女儿,与志高和七妹一起来到大门旁,见志高和七妹迟疑不动,汗青欣然把门闩拉开,见门外是两个新军士兵,看装束是副官的模样,背着短枪,穿着土黄军装,戴着有北伐军军徽的大盖帽。副官见汗青开门出来,看对方穿着打扮和神态,知道是自己要找的人,就行了一个标准的北伐军军礼,然后恭敬地说:“请问您是金军长的岳父李先生吗?”汗青微笑点头称是,并和蔼可亲地邀请道:“请两位先行官进屋说话!这是我朋友的私宅,没有闲杂人员!”一位副官说:“多谢李先生!我们是预先来向您报告,孔将军很快就会亲自到贵府拜见李先生。我们得立刻回去转告孔将军,已经找到李先生您了!”等新军副官离开,栗雯知道是新军首领要来拜访爹爹,就拉着身旁的七妹说:“七姨啊,我们赶紧把鸡汤羹舀出来,否则就会谢了是吧?”七妹惊叫道:“糟糕!”拉着栗雯,莲步急促地跑进厨房,惹得汗青和志高面面相觑,不知何故,突然又相视一笑,双双返回厅堂一边喝着,一边等候孔将军的光临。大家一直等,等到天已擦黑,孔天下还没有出现,让汗青感到很意外,不知在宋州城的新军出了什么事情。“爹爹,让女儿去看看好吗?”栗雯也是觉得不解,又见爹爹有些心神不宁,就探问道。汗青觉得还是等到明天去看看比较合适,就定了定神说:“宝贝,爹爹刚开始是有一些担忧,但是想了想,可能是军中有了什么急事,让孔将军分不开身,所以我们只要耐心等待就是了。雯儿,晚上你打算在哪里过夜?”栗雯低头想了想,来到汗青身边耳语道:“要么女儿跟七姨挤一个晚上。如果这样的话,爹爹怎么办?要么您跟志高叔在厢房凑合一夜,女儿胆小,爹爹要保护雯儿好不好?”志高在一边听着父女俩交谈,就对妻子黄氏说:“七妹,我们给李老爷和栗小姐安排客房吧!”七妹也在厅堂,想了想,轻声答道:“要么就按雯儿的主意办?”志高觉得让李老爷住厢房不合适,就对妻子说:“七妹,你跟栗小姐住厢房,让李老爷住北屋正房,我去粮店凑合一个晚上。”七妹点头同意,转身就拉着栗雯说:“雯儿,我们娘儿俩去收拾一下,点着火盆,让屋子晚上暖暖和和,睡个好觉。”见她们出了厅堂,志高恭敬地对汗青说道:“李老爷,店里还有一些事情在临行时没有处理好。现在看来,宋州城很快就会恢复生意和正常交易,所以在下得赶紧处理好,尽早开门做买卖。今晚,贱内会安排您的住宿。明天一大早,在下回来帮助您处理在宋州城的探亲访友事宜,您看这样安排行吗?”汗青抱拳说道:“志高兄,你太客气了!我们挤一个晚上有何关系,何苦回店里休息?现在天寒地冻,在外歇息非常不便,不必太客套而委屈自己!”志高摆摆手热情地答道:“店里有卧室,火盆、茶水和盥洗用具等一应齐全,一点都不麻烦。何况在下也想去看看,以前在下也是常常在店里留宿守夜,李老爷不必担忧!好,等她们收拾停当,李老爷就早点安歇,在下这就告辞了!”
汗青刚送走志高,关好大门,发现志高这套宅院是很小,北屋只有一间住房和厅堂,屋一边是一间很小的耳房,住不得人,只能当书房用。一间东厢房,偏院也不大,一座盆景里有些绿色,估计是什么长青植物。大门两侧有两间很窄的倒座,里面堆放一些粮面和杂货,估计是作为库房。“奇怪,他们的孩子没在城里吗?”汗青在院落里浏览了一遍,就一边朝北屋走去,一边低头琢磨着。栗雯帮着七妹在厢房里点着火盆,坐上水壶,又把床铺收拾好了。七妹从红樟木箱子里,抱出一床锦缎被面的新被,铺好让栗雯盖用,等一切收拾停当才说:“雯儿,今晚咱们娘儿俩就住在这里,你爹爹住北屋正室。走,我们去帮你爹爹也收拾一下。”等两人一出厢房,正好碰见汗青回房,栗雯一下子就拉住汗青说:“爹爹,七姨说,您住正房,女儿和七姨住厢房,这样好不公平哦爹爹!”七妹见状低头吃吃地轻声笑了起来,汗青也禁不住笑道:“宝贝,那爹爹住厢房,你跟七姨住北屋,这样夜里有什么动静,爹爹也能一下听到,这样安排怎么样?”栗雯转身来到七妹身边,拉起她的手说:“七姨,就按我爹爹的安排办吧,好不好?”七妹一边笑一边摇头说:“雯儿,我们先在厢房住一晚,等明儿再重新安排。这都是你志高叔临出门前安排的,你七姨没法更改。”说完七妹来到汗青跟前略略颔首低眉地说:“李老爷,我们在城里的住宅很狭窄,住房不宽敞,请您见谅!热水很快就好了,到时妾身会给您准备好。现在我们娘儿俩就去给您收拾房间,你好早点歇息!”汗青十分不安地说:“嫂夫人不必客气,让雯儿去做就行了。火盆一旦生好,坐上水壶,我自己就可以关照自己,夫人不必费心。今天我们父女叨唠府上已经很久,真是令我不安!”七妹十分恭敬地说:“李老爷能够屈居僻巷寒宅,真是让妾身深感荣幸!照顾好李老爷吃喝起居安歇,是妾身应该做的。李老爷,茶水很快就好,您先上厢房坐一下,那里炭火正旺,屋里很暖和!”说完七妹看了看身旁的栗雯又说道:“雯儿,带你爹爹上厢房暂坐片刻,然后我们娘儿俩赶紧帮你爹爹收拾好北屋,好吗?”汗青见七妹做事井井有条,人又十分热情,不好再说什么,就跟着女儿进了东厢房。“爹爹,他们对您怎么这么好啊?”栗雯明知故问,一脸不悦地抱怨,“以后女儿再也不跟您出来了,一点光都沾不到,是吧爹爹?”栗雯拉着汗青回到厢房,安排他在火盆旁就坐,抱怨了几声,就来到北屋。
“七姨,你们在宋州城住了多久啊?”栗雯一边发着火盆,一边抬头问道,“怎么没有见你们的儿女,他们是不是不住在这里?”七妹突然停下手中的活,沉默了半天才说:“一言难尽啊,雯儿!你七姨有两个孩子,都在范家村跟他们的亲人在一起。”栗雯接着问道:“为什么不接她们上城里住?”七妹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想了想避实就虚地说:“我们打算很快就接他们过来,因为新军与宋军打仗,所以一直未下决心,等时局安定下来再说。哦,对了雯儿,被褥都收拾好了,你把水壶坐在火盆铁架上,我去给你爹爹沏茶!”七妹一走进厢房,环顾发现栗雯不在身边,心里突然紧张起来。七妹见汗青在火盆旁边一手拿书看着,一手伸在炭火上烤火,心里才慢慢安稳下来。七妹慌慌张张地在茶壶里添加了一些太极春茶,又把热水从水壶中摇摇晃晃地加进茶壶中,等盖好茶壶,七妹感到一阵心慌,盼望栗雯就在身边。七妹低头默默地深呼吸了几下,极力平静心绪,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紧张和不安,偷偷抬眼看了一下汗青,发现他正津津有味地读着书,好像对自己的一举一动全然不知,甚至对是谁进屋都毫无觉察,真是读书读入迷了,难怪这么有学问。七妹心里想着,慢慢觉得自己很可笑,一个秀才,满腹诗书,又是一个大地主,大商人,能图谋不轨?“啊——!”七妹想到这里,情不自禁地大吃一惊,发出一声惊叫,七妹明显感到自己呼吸急促,两腮感到有些燥热,甚至觉得身上的汗水,如雨丝在肌肤上蜿蜒流淌,真是浑身烦躁不安。七妹颤颤巍巍地提起茶壶,往茶杯里倒着茶水,哆哆嗦嗦地盖好杯子,端着茶杯的底托,慢慢来到汗青跟前,一下子记不起如何称呼眼前这位贵客,就听见自己呼啦呼啦地喘息着,好像时间停滞了。当汗青抬起头来,突然见眼前有人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啊!”七妹一下子双手不听使唤,忘了手中的热茶,一杯茶水在七妹的手中一倾斜,全部撒在七妹的右手上,茶杯连托带盖眼看就要触地而摔个粉碎,汗青单手一接,全部抓在手心,同时用拿书的手揽住七妹往后仰的腰身,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但是在汗青眼中,一切都应付得行云流水般自然,倒是非常不安地问道:“嫂夫人,是不是烫着手了?”七妹顺着汗青的力度,无法控制地扑在汗青怀里,头脑顿时迷迷糊糊,连汗青的问话也没有听清楚。汗青立刻抱起七妹来到厨房,翻箱倒柜最后找到细盐,细心地撒在七妹被热茶烫伤的皮肤上。七妹睁开双眼时,发现自己躺在汗青的臂弯,顿时面红耳赤,羞愧难当,不知道如何摆脱这样的窘境,就听汗青说道:“嫂夫人,你好点了吗?我先放你在床上歇息,然后就去叫雯儿过来照顾你好吗?”七妹一扭头,在汗青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让汗青有些迷惑不解,小声地探问道:“夫人,你是不是觉得烫伤处很不舒服?”七妹没有回答汗青的问话,只是一味地哭了一阵子才鼻音浓重地说:“李老爷,实在是让您见笑了!本来是要给您沏茶递杯,想不到杯倾水覆,还好没有烫着老爷您,真是万幸,否则会让妾身非常不安的。妾身没事,老爷让妾身下来吧!”汗青正想起身,就见栗文推开虚掩的房门,惊愕地看着干爹抱着七姨,呆呆地看了片刻,转身就跑了出去。房门大开,院落里的一阵寒风呜呜地钻进厢房,让汗青一手抱着七妹,一手掩上房门。七妹觉得自己身子好像要掉下来,双臂不由自主地揽住汗青的脖子,整个身子一下子紧紧贴住汗青的胸膛,汗青被七妹身上一阵奇特的香气迷惑得有些晕眩,好像站立不稳,踉踉跄跄地抱着七妹走向床铺,一下子支持不住扑倒在床上铺好的被褥上。听到身下七妹“嗯”地一声,让汗青一下子清醒过来,担心把七妹压坏了,赶紧双手一撑床铺,起身坐在床沿,立刻俯身查看,发现七妹双眼紧闭,让汗青顿时六神无主起来。“雯儿,快来帮帮爹爹!”汗青连喊了几声,不见女儿身影,正想起身出去,就听七妹说道:“李老爷,我没事的,不要惊动雯儿。今夜的误会,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好吗李老爷?”汗青这时才明了七妹一定不晓得女儿进来过,看见令人很容易误会的场面,顿时不知道如何跟七妹说,就干脆将错就错地应道:“嫂夫人,我会守口如瓶的。夫人,你的手疼不疼?”七妹摇摇头说:“李老爷,我没事的。在厨房做饭,被热水烫伤被热油溅伤都是经常遇到的事情,李老爷不必担心,很快就会好的。妾身这就去北屋给您准备热水洗漱,老爷就可以早点歇息。”汗青见七妹依然要去照顾自己的休息,就很不安地说:“夫人,你手上的烫伤已经让我非常担心,现在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歇息,不要为我担心。这一切我自己都可以做的,夫人,你好好休息吧!”说完见七妹就要起身,汗青轻轻拦住她的双肩,接着宽慰她道:“夫人,你这样会让我很不安的!”汗青轻轻地按住七妹的身子,见她不再坚持,就脱去七妹不知何时换上的一双薄底红绸鞋面上刺绣一对长翅青凤凰的绣花鞋,不禁被上面刺绣的图样吸引住了,喃喃赞叹道:“夫人的针黹刺绣真是生动活泼、构图针线样样独具匠心,真是无一针多余,少一线不成,恰到好处,妙不可言!”汗青突然停下赞叹,慌忙替七妹盖上被子,口中不断道歉:“夫人,一见你的针线功夫,就把你还躺在被子上一事忘了,真是太大意太糊涂了。夫人,你好好歇息,我这就去看看雯儿,不知道她在北屋干什么耽误这么久。”汗青正想转身出房,就听七妹声调柔弱地说:“李老爷,您真的喜欢我针线下的花鸟图案、构思里的心情寄托?”汗青没有回头,只是笑道:“夫人具有独特的观察视角和眼光,总是能捕抓自然景物的神韵,让针线里的花草虫鸟不但栩栩如生,尤其与众不同的是,它们神态各异、趣味横生,形成生动活泼又协调统一的画面,真是非大视野不能完成,无宽胸襟无以传神。夫人,何时也把这般神奇的手法和体会以及经验传授给雯儿?”汗青见身后七妹一声不吭,不禁转过身来,见七妹双眼似笑似嗔地看着自己,好奇地问道:“夫人,愿意吗?”
七妹莞尔一笑,露出一排平整的皓齿,在灯光下充满美感和诱惑,语调悠然地说:“李老爷,妾身愿意。此时,不知雯儿在干什么,令人担心不已!”汗青会意地笑道:“多谢夫人的不吝赐教,先替雯儿谢过嫂夫人!”说完汗青出了厢房,把房门轻轻带上,七妹若有所失地环顾房屋四周,盼望雯儿早点回厢房歇息。进了北房内室,汗青一眼就看见女儿和衣躺在锦被下,一双马靴露在外头,让汗青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如何跟女儿解释刚才被她撞见的一幕。汗青轻轻地坐在床沿,细心地解开马靴的绑带,慢慢地脱下靴套,悄悄地褪下一双丝棉薄袜子,发现女儿的双脚凉凉的,就想用温热擦脚棉布帮女儿擦拭暖和一下,又担心把孩子弄醒,只好双手在火盆上烤热,轻轻地捂着女儿的双脚,几个来回才把雯儿脚上的凉意驱散,变得暖和起来。汗青正想移动女儿的双脚,放进被子底下,就见女儿自己动起双脚,汗青就势轻轻掀开被角,想让女儿把双脚伸进被里,想不到雯儿一下子醒了。“宝贝,爹爹见你……”汗青一见雯儿睡眼惺忪的样子,赶紧站起身来,坐到女儿头边的床沿解释道,想不到被雯儿的气话打断:“爹爹干什么吗,把人家弄醒了?”汗青还想解释,想想觉得没有必要,转念一想又接着说:“宝贝,起来把裙袄脱了睡,否则会睡得不踏实,也不舒服。要不要爹爹帮你呀?”栗雯哼了一声,完全不信地说:“不要,您去帮七姨吧,女儿从小都是自己动手,爹爹您去看看她吧,女儿要睡了,不要再吵人家好不好?”汗青有点尴尬地笑了笑,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快去呀,说不准她正在等您呢!”雯儿突然又冒了一句,汗青好像听到女儿躲在被子底下吃吃地嘲笑着自己,让汗青觉得还是回厢房去,让七妹跟女儿一起睡在这里比较合适。汗青披上棉袍,系好襻扣轻轻地带门出了房间。汗青走出北屋,迎面而来的北风,让自己不禁打了几个寒颤,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汗青仿佛感觉舒服一些,浑身上下顿时感觉很冷,立刻小跑到厢房门外,连门都忘了敲,直接推门而入,转身把门关紧,才深深地吸了几口室内温暖的空气,鼻腔里那种被北风刺痛的感觉才慢慢消失。“七……哦不嫂子,哦嫂夫人,我……”汗青一抬头,发现七妹已经坐进被子,倚靠在床头,吃惊地看着汗青支支吾吾,突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汗青也禁不住笑了起来,正想解释,就听见七妹笑道:“是不是被女儿赶出来了?”汗青点点头说:“雯儿她睡着了,嫂子,汗青无处可走,只好又回来了,要不嫂子上北屋去安歇,让汗青在这里过夜行吗?”七妹慌忙地点头,立刻起身,才发现自己已经脱掉裙襦,马上又用被子将自己围裹起来,低着头声音颤抖地说:“我……我……我穿好裙袄就过去!”汗青笑道:“我在北屋厅堂等候就是了!”七妹声弱如蚊蝇地说:“李老爷背过身去就行,外头太冷,不必乍暖乍冷,冻坏身体。”汗青一想到外面北风刺骨,也有点畏惧,就依计而行,同时为了避免尴尬,背对着七妹说起话来:“嫂子,志高兄在宋州城里也是开米行吗?你们……”汗青还没有说两句话就听身后一声“啊”的喊叫,等汗青迅速转身,见七妹倒在地上,裙衣紧紧裹着她的下身。汗青赶紧蹲下身拉起七妹,帮着她把裙子调整好,穿戴整齐,又把床边软椅上的厚棉长袄,帮着七妹穿上,还加穿了一件厚布外罩,当汗青拿起一条羊毛编织的围脖时,七妹不禁吃吃地笑起来:“李老爷,只是几步路,不必穿戴这么多,妾身过去了。火盆刚刚加过炭火,茶壶里新添了热水。炭火取暖让人燥热,老爷记得多喝些茶水!”说完七妹又给汗青倒了一杯茶水,端到汗青跟前说:“您进进出出,喝了不少冷风,喝杯热茶吧老爷!”汗青接过七妹的茶杯,触摸到她的右手,七妹突然轻声地“哎哟”了一下,让汗青想起她被烫伤的右手,情不自禁地拉住七妹的手腕,仔细端详起来:“嫂子,你的手是不是还挺疼?”七妹抬起一对柳眉,睁开一双眼光略带忧郁的杏仁眼,轻轻地摇摇头,没有吭声。七妹没有把手从汗青的手掌里抽出来,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位柔情似水的男人,他一双柔软温和的大手一片温暖宽厚的胸膛,都让七妹体会到从没有过的惊喜和向往,一下子让七妹不再害怕,内心突然滋生一种喜悦和盼望,盼望他突然出现,盼望他窘态百出,这个时候内心好像又回到未出嫁时做姑娘那阵子的思春心情。“李老爷,看够了没有?人家没事的呀!”汗青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讪笑道:“嫂子,不必叫汗青什么老爷不老爷,就叫汗青吧,或者……或者汗青兄什么的对吧?”七妹戏谑道:“妾身不敢!还是不要改口吧,否则被你那刁钻古怪的女儿发觉,好像我们有什么……”七妹突然觉得自己说漏了嘴,低头不语,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姑娘,让汗青终于无法掩饰对她的喜爱,伸手搂住七妹的腰身,动情地说:“七妹,我的好七妹!”七妹被汗青紧紧地搂进他那深不见底的怀里,让七妹感到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安全。自从辽城被代表北伐军的金立群带领晋军攻陷之后,宋州一带很快成为惊弓之鸟。贾司令为了苟延残喘,对粮食的征用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让很多佃农不得不离乡背井,到他乡谋生。尽管志高一家是自耕农,手里还有一些积蓄,也无法承受贾司令那些如狼似虎士兵的敲诈盘剥。志高依靠姐夫吉祥在宋州城的朋友,开了一个很小的杂货店,又在城西头买了现在居住的一套小住宅,囤积了一些粮食,盼望新军围困宋州城时,能够囤积居奇,狠狠地发一笔小财。谁知道宋州城遭到孔天下带领下的虎狼之师,势如破竹一般的进攻,很快就把小小的宋州城城门攻破。眼看着城里的居民眨眼间走得干干净净,如堤坝决口,人流如汹涌的洪水,很快就滔滔不绝地离城而去,让志高的如意算盘落空,白白筹划了一场,还把资金压在里面,几乎要倾家荡产。虽然志高坚持不离开宋州城,然而目睹十之八九的店铺关门大吉,再也没有顾客上门,志高也不得不把店门关了,带着七妹,拖着家当,就想上范家村去。这样的结局,让七妹异常伤心,不知道今后的日子怎么度过:在范家村的十几亩好田都卖了,本来想在宋州城立稳脚跟,想不到宋辽之战,把自己的发财梦和生存的能力彻底毁灭,实在是志高无法经受得起的打击。马车在离开宋州城的土路上,缓慢地吱吱呀呀地行进着,就像七妹的呜咽声,让志高内心苦不堪言。突然遇到十里屯的李汗青,让志高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希望能够得到他的提携,至少是帮助他销售自己的货物,让自己的资金能够收回来,让自己在宋州城能够咸鱼翻身,让自己在范家村的孩子和亲人的日子能够过得好起来。志高在上店里守夜以便检查货物前,把自己的想法悄悄地告诉了七妹,让她好好照顾这个大贵人李汗青,和他的干女儿栗雯。想到这里,七妹不知道这样委身于汗青会不会惹得志高生气,但是七妹知道这是有违妇道,不是一个正经妇道人家会做的事情。一想起志高对自己的嘱咐,七妹又不想离开汗青的怀抱,何况他是一个让女人着迷的男人。七妹一会儿欢喜一会儿难受,一会儿充满期待一会儿羞愧不已,种种情感、纷飞念头,在内心横冲直撞,让七妹很快烦躁不安,禁不住在汗青怀里辗转难安起来。“七妹,你是不是……”汗青闻着七妹身上那种捉摸不定,又异常奇特的馨香,很快就沉溺在与七妹的耳鬓厮磨之中,但是七妹仿佛心不在焉,时时想要挣脱汗青的怀抱,冲出厢房,离开汗青的一腔柔情,两手欲望,让汗青情不自禁地问了起来,谁知七妹很快打断汗青的话头说:“李老爷,妾身是有夫之妇,怎么会得到您的钟情和喜爱呢?老爷您身边红偎翠绕,为什么会喜欢妾身这样一个下里巴人?”汗青听完怔怔地看着七妹,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问题。
七妹抬起头来,拉着汗青坐在火盆旁的软椅上,端过小方桌上的茶杯递给汗青:“李老爷喝茶吧!”汗青一边喝着茶水一边顺口答道:“七妹,你在没有旁人的时候,喊我汗青或者哥哥什么的好不好?”七妹抿嘴笑了起来:“您为什么不喊七妹姐姐呢,李老爷——?”汗青把茶杯放下,拉住七妹一双圆润如珠玑、温软胜美玉的玲珑小手,声如丝弦调似管簧,柔情似梦想、温馨如春光地说:“姐姐,我的粗服不掩风华绝代的好姐姐!”说完汗青抱着七妹的上身,低着头吻着七妹有点颤抖的嘴唇。虽然七妹不曾精心修饰,但是在汗青上北屋看女儿的时候,七妹还是在短时间内,染了染修眉,又将两片柔软多情的嘴唇印了几下唇红,让汗青情不自禁地先吻起七妹来。七妹没有躲避也没有挣扎,而是静静地享受与汗青的唇舌交流,接纳汗青进入自己的世界里,在早已封闭的情怀天地里,自由地开放、徜徉和奔跑追逐,因为这种互动是所有已婚女子很快就能心领神会并迅速熟稔起来的游戏和享乐。“姐姐,让汗青抱你上床上去好吗?”汗青提议道,“脱去一身冬装,让我们同床共枕肌肤相亲好吗?”汗青有些急促地要求道。“不,好吗?姐姐是一个正经女人,实在不敢走到这一步。汗青,放过姐姐这一回。如果你真的这么想得到姐姐,给姐姐一点时间好不好?姐姐害怕跟你行夫妻之礼会怀上身孕,到时就很麻烦。只有等姐姐不怕怀上你的骨肉,姐姐才敢与你同床共枕、颠鸾倒凤而金钗横陈。如果现在就锦衾翻浪,姐姐还没有准备好,汗青,姐姐任你轻薄,但是不要上床去好吗?汗青,你喜欢姐姐什么,这样吻你怀里的女人,仿佛一条游龙,在姐姐的封闭世界里、幽深情怀中,搅起轩然大波,滔天巨浪,让姐姐如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沉醉在你的探求和索取之中,让姐姐差点就想让你为所欲为。汗青,给姐姐一点准备的时间,今夜你要恣意猥亵、尽情狎侮,姐姐都依你,好不好?”汗青突然感觉自己非常卑鄙下流,不知道为什么跟七妹,一个良家女子,走到让她求饶的地步。汗青把七妹轻轻地放在软椅上,非常羞愧地说:“姐姐,这都是汗青的不对:调戏良家女子,真是罪该万死!姐姐,惩罚汗青吧!”七妹突然从汗青的怀里,从他温柔多情的唇舌边,回到冷冰冰的现实中,虽然身旁有热浪烫人的炭火,七妹还是感到浑身丝丝凉意,心神若有所失,又听见汗青在不停地检讨自责,不禁笑了起来:“你呀,是不是就是喜欢有夫之妇?”汗青未置可否地说:“姐姐,汗青喜欢有特长又温情可人的女子。有夫之妇之所以可爱,是因为她们有鉴赏能力,知道享受情感交流时得到的喜悦和满足,也就是会享受而不矫情扭捏,富有真情敢于冲破现状,具有反叛的潜力。因为是有夫之妇,所以汗青心里没有犯罪感和破坏力带来的内疚感,因为彼此都在享受都在付出,因此局面和谐、欲望情流顺畅无阻,让人在‘死去活来’的泥淖里获得浑然不清天地一色的全方位感受和体念,一生一世都不会忘却。姐姐,这就是一夕胜百年的呻吟,同床传万代的风流。姐姐,汗青不好,不值得姐姐付出青春的雪肤,贡献韶华的玉肌。好吧,汗青耐心地等姐姐,不过汗青不会轻薄未曾与汗青有肌肤之亲的女人。”七妹有点失望地讪笑道:“所谓轻薄,其实就是女子的倾心,男人的渴望。汗青,姐姐是喜欢你的,抛却任何所求地喜欢你。无论是你的玉树临风、翩翩风度,还是胸襟柔情,见识才情,以及对姐姐的呵护和关爱,都让人家心扉大开,时时心动柔肠、处处情添欲望,只是一个女人怎么可能像一个男人一样,来势凶猛,一下子又风平浪静呢?所以姐姐需要时间需要你的耐心好不好?汗青,抱姐姐上北屋,然后你回来好好睡一觉,明天你跟雯儿还要上军营去找孔将军对吧?让志高陪你去,顺便问问他们新军要不要购买军粮应急?志高因为储存了不少粮食卖不出去,忧心忡忡,汗青能否帮他一下?”汗青下意识地把七妹抱在怀里,凝视着七妹一脸笑意认真地说:“我会帮志高兄的!”七妹睥睨着汗青说:“是不是玩了他的老婆心里有愧才帮他,汗青?”汗青茫然地看着七妹,满心愧疚地说:“也许是吧!真的吗,我是在玩弄姐姐?”七妹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就顺水推舟地说:“当然,不是玩弄是偷香窃玉总可以吧?”汗青跟七妹耳鬓厮磨了一阵,才让七妹重新入座,并好奇地问:“姐姐是不是在私塾里念过书?”七妹摇摇头,反问道:“私塾不会收女学生。姐姐又不是住在状元楼村,哪有这样好的待遇?不过是家父视你姐姐如掌上明珠,所以亲自当先生教你姐姐识字读书写文章,所以姐姐才没有变成文盲哦!”
汗青一个人烤着火,想着刚才抱着七妹回北屋,在女儿熟睡的内室,悄悄地把七妹放在床上,又帮她脱去里三层外三层的裙襦衣衫,把火盆移到床前,让七妹把有点凉的小脚烤到暖哄哄才伸进厚被,汗青把女儿以及七妹的被子折进压实,防止进风受凉。汗青干完这些细致活,刚想离开,就听七妹柔声细气地喊道:“汗青,吻吻姐姐再走好不好?”汗青见女儿睡得很熟,才放心地蹲在床前看着七妹说:“是不是喜欢汗青再玩弄姐姐一回?”见七妹含媚而嬉笑、藏情而娇嗔,汗青动情地俯身在七妹床头,一条蛟龙一下子就跃进七妹深不见底的情潭爱渊中,轻轻地翻滚卷曲,伸展腾挪,一会儿双龙戏珠,刹那间比翼双飞。有时,携手并肩;偶尔,拥抱俦立。间或,嬉戏冶游;顷刻,追逐欢闹。汗青不知疲倦地舒卷、捉摸不定地流连、声东击西地戏耍,让七妹处处都是陷阱,时时均被纠缠,折腾得体香幽幽、娇喘声声。汗青唯恐吵醒女儿,就决然跳出七妹的逍遥兰蕙谷,噬魂牡丹台,还未起身就被七妹的一双玉臂抱住说:“汗青,喜欢姐姐吗?”汗青重新俯身在七妹的耳旁说:“喜欢,喜欢姐姐!”七妹不依不饶地问:“喜欢姐姐什么?”汗青悄悄地说:“喜欢姐姐对太极茶的过往今朝历史的娓娓道来、喜欢姐姐热情待客内敛低调遵守妇道的克制情操、喜欢姐姐针线刺绣的异常禀赋和超群感悟、喜欢姐姐一身激情包裹在严冬的厚服里不为人所知……”七妹娇笑地插话道:“汗青,你就会胡诌,人家哪有你这么多激情,动不动就要抱人家上床,干见不得人的男女勾当,这叫着什么来着,通……通……对通奸,是不是汗青?一旦让你企图得逞,汗青你还会来会姐姐吗?是不是有了一次床笫之欢后,你就不再理人家了对不对?汗青,你会不会始乱终弃,像那个谁,对就是那个唐朝的元稹一样,是不是汗青?”汗青正想回答,见女儿翻动身子好像要醒来,让汗青惊骇不已,不敢再说话,轻轻地抚摸着七妹依然滑若鹅脂的雪腮,微笑地摇摇头,正想收手拧小油灯,栗雯突然醒了,见汗青还在身边,不解地问:“爹爹,您都起床了,是不是天亮了?女儿要去……要去……”七妹接着话题说:“雯儿,你是不是想尿尿?”说完一看汗青在身边,不禁哑然失笑起来。想到这里,汗青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很快陷入自己在不同女人身上留情、对不起美龄的心理折磨中。“尽快回十里屯,否则赶不上除夕了,要不要带龙泉和春莺回去一趟?他们马上要成亲了,也得让美龄见见春莺。明早见过孔天下,就问问晋城的近况。年后不但要忙龙泉的婚事,晋城不攻下来,宋辽晋还是一盘散沙啊!”汗青心里翻来覆去地思考着,想不到半夜三更院落里响起了惊心动魄的敲门声,让汗青腾地一声站起身来,刚走出厢房,就见七妹也穿戴暖和地来到偏院,焦虑地喊了一声:“汗青,姐姐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