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若有情天亦老（14）
“琼花，学字之前，你先把反切手法学会，这样你就可以准确地读一个字，譬如你名字中的‘琼’字，就是渠营切。渠字为反切上字，取其声母；营字为反切下字，取其韵母和声调。营字声调是阳平所以琼字是也是阳平，来跟着我念，很好。今天你就把自己的名字怎么读学会，同时我把你的名字在这本临摹册子上写下来，你呢按照我写的笔划和先后顺序写熟为止。”说完凤霞见琼花坐在书桌前端端正正地握住毛笔，一笔一划地练习着，就来到妹妹凤娇身边问道：“妹妹，你今天以‘凤’字为主题，写出几句话就行怎么样？爹爹说啊，凤娇腹中有些字词，所以姐姐对你的要求就要高一些好不好？”凤娇也不知道姐姐的水平有多高，所以点点头，铺开一张稿纸，低头冥思苦想起来。凤霞见两个人都在用功学习，就走出西耳房，来到东耳房，把自己草拟的教导计划和奖惩措施，交给父亲过目。“嗯，先以《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和《弟子规》作为开蒙读物，一边教导他们识字，一边增强她们对字词音韵的了解和熟悉，给予她们历史、社会、人生知识的教诲，达到培养她们孝悌仁爱的目的，爹爹同意你的计划。等爹爹有时间，还要教导她们读闺训三篇《凤鸣女儿经》、《女四书》、《醒闺编》。霞儿，爹爹有没有教过你这三篇闺训啊？”凤霞点点头说：“爹爹教过一些，大部分都是女儿自己慢慢学完的。爹爹觉得奖惩方法如何？”汗青莞尔一笑道：“爹爹希望你寓教于乐，所以爹爹让你能够投其所好，她们自然会高高兴兴地学字识字和组合句子，甚至写成篇章。譬如说，你妹妹凤娇，一直想要西洋女子的用具和装饰物，这次爹爹委托了你梅姨娘买了一些回家，到时你可以给她这些东西作为奖励。而琼花呢，一直想上晋城去玩一趟，如果她学得好，下次管家送粮进城，捎带着她去一趟。至于惩罚嘛，你们女孩子之间，平时嬉戏，不是有各种手段办法吗？爹爹就不给你出主意了，只要适度，爹爹都会支持你！”凤霞戏谑道：“爹爹是不是最擅长投我娘所好？”汗青见大女儿发觉自己的夫妻相处之道的精髓，就循循善诱道：“霞儿，你真不愧是爹爹的知音，看来爹爹从小疼爱你没有白费心思。是的，爹爹是这样与你娘相处。你娘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花容月貌、知书达理，当时你外公身边才俊如云，但是他们都争先恐后地在你娘跟前显示自己的才华，而你爹爹呢，却一直在她身边当绿叶，让你娘作一朵光芒四射的牡丹。而爹爹的才华和能力，只通过你外公的口，间接告诉你娘，所以最后还是你爹爹把你娘这朵名花采摘到手，爹爹厉害不厉害？”凤霞诮戏道：“看不出爹爹还是一位出手不凡的探花郎，难怪娘对您一直都不放心是吧，哈哈！”汗青对女儿的取笑感到有点意外，就小心地问道：“霞儿，你知道爹爹什么绯闻啊？”凤霞一怔，害羞地低下头轻声笑了起来，然后娇嗔道：“还不是娘说的玉婷妹妹的事呗！爹爹，玉婷她娘比我娘还好是吗？还有小梅，她只是一个姨娘，您对杏花姐姐和琼花妹妹可以无动于衷，哪为什么对梅姨娘这样认真呢，爹？”汗青觉得嗓子发干，就指了指桌上的茶杯，凤霞乖巧地给父亲倒了一杯茶水，坐在父亲身边，慢慢给他喂茶水。“霞儿，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的问题。爹爹在玉婷一事上，做得不好。当时爹爹是为了帮助玉婷她娘柳氏，帮了一次之后不久爹爹就知道她怀上了玉婷，我当时就怀疑她是爹爹的骨肉，但是时隔二十年我才亲耳听柳氏证实我的猜测。”汗青叹息地讲述道。“爹爹能够二十年都不见她，尽管她生养您的骨肉，玉婷她娘真是不简单。不过我娘能够对您网开一面，可见我娘也是一个宽宏大量的女人，也很不简单。爹爹一生中，能够遇到几个不简单的女子，也是很有‘艳福’是吧，哈哈！”凤霞取笑道，“爹爹，梅姨娘是不是也是一个奇女子？”。汗青摇摇头说：“她只是一个运气不好的女人，不过以后她的人生会不断改观。”凤霞接着问：“哪爹爹为什么也让娘担心您在梅姨娘身上用心呢？”汗青很尴尬地笑道：“霞儿，你娘把什么都告诉你了？”凤霞戏笑道：“谁要您做出惊天动地的事出来呢，我想不知道都不可能。女人心中哪里藏得住秘密，不过人家又不是外人，娘自然会跟女儿说哦，何况霞儿也是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和一个女人嘛！”汗青摇摇头，自嘲道：“爹爹病居你晋生大叔家，主要是你梅姨娘照料爹爹生活起居，爹爹是为了感激她日夜不辞辛劳的付出，让爹爹病体得以痊愈，所以才……”凤霞见爹爹一脸愧疚，就及时宽慰道：“爹爹，不必为已经发生的事情多虑。女儿理解爹爹的感情，因为身在异乡，心如浮萍，加上贵体欠安，身边有一个如同自己妻子的女人在全心全意地照顾，爹爹所作所为，都是可以理解的。如果爹爹把梅姨娘的恩情报答完了，心里能够放下的话，我娘是不会计较的。譬如玉婷妹妹的事，爹爹帮助她留洋之后，就厘清与玉婷她娘的关系，那么我相信我娘会原谅你过去所作的一切。我娘最担心的是，您对她们一直惦记着，放不下她们。爹爹，我娘还有您几个女儿一个儿子，够您操心的，您哪里还有心思去想着念着惦着玉婷她娘和梅姨娘呢？”
汗青想了想女儿的问题，抬头看着女儿满眼的疑惑说：“爹爹没有老想着，也只是事发在自己身上，才不得不面对。何况很多事情，不是说一时半刻就可以做完，而是有一个时期和阶段。不过你娘和你说的不错，爹爹一定会放下，把心思放在李家大院和我的大女儿霞儿一家大小身上好不好？对了，下次别忘了把宝儿带来，我都很久没见到他了。”凤霞笑道：“女儿哪敢奢望爹爹这般用心在霞儿身上。不过爹爹在晋城生病，霞儿作为李家长女，竟然不能在爹爹身边端茶递水、送汤喂药，甚至接便溺刷马桶擦拭身体，而让梅姨娘和琼花做了，让霞儿深感内疚！”汗青揶揄道：“霞儿不怕脏么？不觉得尴尬么？”凤霞摇摇头说：“爹爹，霞儿不怕。爹爹是女儿心目中的天娘是地，怎么会在帮助爹娘时觉得脏呢？爹爹在女儿心目中是至亲的人，女儿看见什么，都觉得很自然，知道吗爹？”汗青点点头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霞儿，爹爹这几天跟你在一起，有说有笑，心情愉悦，精神都觉得好多了。你跟琼花天天给爹爹做不同花样的饭菜，又陪爹爹唠家常说笑话，还让爹爹反省，我真是觉得反应都比以前灵敏许多。”凤霞娇嗔道：“女儿哪敢让爹爹反省呀，这个罪名霞儿实在不敢承担。不过爹爹思想开明，不像很多大户人家一家之主，固执己见，不可通融。爹爹是不是学了四书五经，熟读朱老夫子编纂的《中庸》，性情变得儒雅的原因？所以女儿才敢在爹爹跟前稍微放肆一些，还请爹爹海涵，多加教诲为盼呢！”汗青不禁笑道：“爹爹也是出身贫寒之家，跟你娘缔结连理，也属高攀，所以爹爹的地位，其实在家里是在你娘之下，称不上一家之主。不过你娘从不以自己出身大户自居，常常协助爹爹，所以李家才有今日的家业。不过人的脾气是很难改变的，你娘大小姐的心性已经刻在骨子里，所以爹爹该软的时候，一定在你娘跟前认错赔罪，这样你娘跟爹爹才能在三十年的婚姻里，基本上是恩恩爱爱的。”凤笑娇柔地笑了起来，戏谑道：“其实这样最好了，如果爹爹也是出身豪门，非把我娘气死不可。想不到爹爹视女儿为知己，把这样隐秘的话都说给女儿听，真是让霞儿非常荣幸，受宠若惊。不过爹爹倒是非常宠爱霞儿，只要爹爹愿意，女儿今后时常过来照看爹爹就是了。好了，我得过去看看她们都写得怎么样了。爹爹，您歇息吧！等天好一些，女儿带爹爹到后花园走走，比一天到晚坐在室内要好些，只要多穿点衣服。”见父亲有点累了，凤霞就帮他垫好后背，斜倚在床头闭目养神起来。凤霞轻轻地带上房门，就见凤娇在庭院，手里拿着稿纸，坐在石凳上等自己出来。
“写好了，妹妹？”凤霞莲步轻快地来到凤娇身边，惊喜地问道，“‘池中鸿鹄，水里鲸鲲，天上大鹏，怎比十里屯一处凤穴，云蒸霞蔚里娇艳欲滴的几朵仙葩？’嗬，想不到妹妹有青云之志，真是太让姐姐惊喜异常。不但字写得好，简短几句，就把自己的眼光和心胸阐明得惊世骇俗，让姐姐非常感动。妹妹，我一定跟爹爹好好说说，让你尽早上学堂读书如何？”凤霞喜出望外地说道：“真的吗？娘的意思，等哥哥回家后，让哥哥辅导我呢！还说请学堂里的先生当家教，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姐姐你说呢？”凤霞笑道：“妹妹，你读书想干出一番什么名堂出来呢？”凤娇想了想，摇摇头说：“姐姐，我也不是很明确，不过不想只生活在十里屯，妹妹想走出去，上晋城，甚至到洋人住的地方国度去看看，这样的人生才有意思呢！我听娘说爹爹要把哥哥送去留洋，妹妹就想有一天也能跟哥哥一样，留洋而作一个见多识广的人。等爹爹精神好起来，我们再跟爹爹谈谈，看爹爹的意思好不好？”见凤霞点头，凤娇接着说：“姐姐，我们进屋看看琼花姐姐写得如何？”琼花见她们一边看着自己写的字，一边不安地说道：“姐姐、妹妹，琼花写得不好，请你们多指教才是！”凤霞轻声答道：“琼花，常言说，拳要打，字要写，所谓熟能生巧，不必担心。好了，今天的字句练习就到这里，我们去帮助厨房，给爹爹做些好吃的，好不好？”说完凤霞领着妹妹三人，迤逦朝厨房而去。转眼凤霞就在娘家住了近一个月，钱家托进玉渊县城的十里屯人捎带口信说，宝儿生病，让凤霞尽快回钱家。美龄从李忠那里得知这个消息，没有及时告诉大女儿，因为这几天汗青身体已经大好，几乎痊愈，正和三个女儿在后花园的小金山上，汗青分别对凤娇和琼花进行考核，看看这些天来，她们学习识字组句的成效如何。汗青在望月亭中，让琼花背诵了三字经，并让她听写自己在千字文里随意说出的几个对子，结果让汗青很吃惊，想不到琼花丝毫不错地完成了这次测验。“琼花啊，想不到你一个近乎文盲的女子，在你姐姐的教导下，文字识别和书写能力进步神速，真是出人意料，可喜可贺！这次春节期间，我让管家元宵节那天带你上晋城看灯去，作为对你的奖励如何？”琼花听完，笑逐颜开地说：“谢谢爹爹如此褒奖，女儿真是太高兴了！爹爹，到时我们全家都去好不好？”。汗青笑了笑，没有搭话，怕影响女儿凤娇埋头完成对她的考核。这次，汗青没有问二女儿任何问题，只是让她以园中秋叶为题，韵脚任选作一首近体诗。凤娇用下平二萧韵，绞尽脑汁，冥思苦想最后勉强写完八句交到汗青手中。“翡翠残存几寸娇？钗横金色半边凋。青霜懒度香腮雪，玉露徒伤杏眼妖。苦雨点催鼙鼓夜，寒风鞭打霸王骠。三山遗址仙人远，沦落归根一样遥。”汗青吟诵几遍，赞叹道：“虽说鼙鼓夜与霸王骠对仗很勉强，但是意境还是有了。尤其是沦落与归根并举，令人嗟叹不已。娇儿，你锦衣玉食，如何生出这番感慨，爹爹都被你的诗句弄糊涂了！”凤娇莞尔一笑：“古人为赋新词强说愁，女儿虽然在姐姐的教导下，学习平仄格律学作诗填词，还只是学了一些皮毛，仍然不能灵活左右自己的感受。还需努力方可左右逢源、妙笔生花。”汗青点头赞许，示意大女儿去把从晋城带来的西洋妇女的饰物从东耳房拿来，奖赏给凤娇和琼花。
吃过晚饭，见凤娇和琼花陪着汗青上东耳房读书去了，美龄才把宝儿生病的事情告诉大女儿，并宽慰道：“霞儿，明早让管家和长工小罗驾马车送你回夫家。现在天凉，宝儿估摸着是贪玩受凉，感染风寒。你回家请个大夫好好瞧瞧，不要掉以轻心。”凤霞听完，不知道孩子的病情是否严重，心里很着急，但是当着母亲的面不好表露出来，就抑制住自己的不安和担忧，语调试图平和地答道：“好吧！等宝儿病好了，我再来看望您和爹爹。弟弟一直下落不明，也让我心里不踏实，希望下次女儿回娘家，弟弟的事情会有眉目。娘，要不要让管家上晋城去打听一下我弟弟的下落？也许米行岳家，还有四季铺王家已经有了弟弟的消息呢！”美龄点点头，没有接着女儿的话题说下去，但是知道这件事一直压在自己心口上，让人一提起就忧心似焚，但是汗青的病一直好好歹歹，所以才拖到现在，今日女儿再次提及，让美龄又焦虑不安起来，为了不让女儿担心自己的忧虑，就问道：“我听娇儿说，你又有了身孕是吗霞儿？”霞儿未置可否地说：“上个月，我的天癸没来，怀疑是否怀上了。如今女儿在娘家也有一个月，这两天月事又来了，应该没有怀上，是吗娘？”美龄叹了一口气，握住女儿一双珠圆玉润、雪肤玉肌般的巧手说：“这段时间，照顾你爹让你每天半夜起床，也许是太辛苦的原因。”凤霞摇摇头说：“上次怀上宝儿，也是一波三折，女儿到今天还没有搞清是什么原因。娘，您也不要为此多费思量，倒是爹爹这边，多让他心情愉悦，才能让爹爹身体不再出现反复的情况。等宝儿身体好后，女儿再来看你们，帮着照料爹爹。”母女俩在一起一直说着贴心话，直到凤娇琼花读书完毕，催了又催，凤霞才回后院歇息。直到坐上马车，凤霞还一直惦记着爹爹说的一句话：“霞儿，下次记得把宝儿带来。”凤霞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宝儿在身边闹腾，我哪里腾得出手来，照料爹娘，也只有等给爹娘拜年祝寿带宝儿来作客时，让爹娘看看宝儿了。”
凤霞回到夫家，见宝儿高烧不退，就跟秋桐日夜守护在宝儿身边。一边用蘸冷水的棉布汗巾贴敷，一边给宝儿灌喂中药，经历了半月总算见好。一旦饮食恢复正常，宝儿的活动慢慢多起来，没过几天身体基本上完全恢复。等宝儿跟奶娘吃睡如常，凤霞因为依然惦记着父亲身体和弟弟的下落，跟男人和婆婆说明娘家的情况，得到准允后，因钱铉抽不出空来，就雇了一辆马车回到娘家，见到弟弟龙泉回来了，让凤霞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感到安稳下来。因为比龙泉大十岁，在凤霞眼里总觉得弟弟还是一个小孩子，所以凤霞领着龙泉来到母亲身边，笑嘻嘻地说：“娘，这下可好了，弟弟总算回家了。我爹他人呢？”美龄见大女儿喜气洋洋，就欣喜地说：“你爹他在东耳房，霞儿你没有看见堂前来了客人，他是毛竹岭的宋家少爷，你过去见一下。”说完又跟女儿简单介绍了宋家的情况，凤霞这才收住心花怒放的喜悦，在龙泉的引见下，来到玉生身边。凤霞一边万福一边说道：“见过宋公子，听我娘说，宋公子在晋城经营钟表业，现在更是自己在晋城城里开店设厂，真是可喜可贺。宋公子，凤霞要去看望一下家父，失陪了！弟弟，你多陪一下宋公子。”凤霞又施礼正想转身来到母亲身边，见妹妹凤娇和琼花来到自己身边，这时琼花说道：“姐姐，你看看凤娇妹妹这双手镯如何？”凤霞定睛瞧了瞧，仔细掂量了半天，才抬头说道：“这是很不错的一对顶级帝王绿翡翠贵妃镯，是不是宋公子送给妹妹的礼物啊？”龙泉与玉生并肩来到她们身边，龙泉接着话头说：“姐姐，你猜得一点都不错。本来我只是搭玉生贤弟的马车回家，想不到宋少爷这么有心，不但给我娘送了一只名贵的怀表，还给凤霞妹妹送了这副价格不菲的翡翠贵妃镯，真是太破费了！”凤霞回头注视了身旁的玉生片刻，意味深长地说道：“多谢宋少爷的一片用心，失陪了！”说完凤霞跟妹妹来到母亲身边，一边跟凤娇嬉戏一边跟母亲说：“娘，女儿先去看望一下爹爹，然后再回来跟您说说妹妹霞儿的事。”美龄点头笑道：“去吧，你妹妹的什么事……哦，是不是……等你回来再说吧，呵呵！”凤娇未等母亲说完，就拉着凤霞和琼花出了厅堂，来到父亲的书房。“爹，看谁来看您来了？”凤娇松开拉着姐姐的手，兴冲冲地来到汗青书桌旁，把汗青手上的线装书一下子夺走，藏在身后，笑嘻嘻地说道。“爹，爹！”凤霞迎着汗青喜出望外的目光，轻快地来到父亲跟前，“爹爹，您看上去气色和精神比前一阵子好多了。”汗青握住凤霞伸出的双手，笑逐颜开地说：“霞儿，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刚才是听到庭院一阵热闹，没想到是爹爹的霞儿来了。这次有没有带宝儿来？”凤霞蹲在汗青膝前说：“爹爹，宝儿病刚好，女儿记挂爹爹的身体，来得匆忙，来不及带宝儿来看爹爹。不过下回保证把这个调皮鬼带来，让爹爹好好管教他几日好不好？爹爹，您这阵子身体大好，让女儿好高兴。如今弟弟也回来了，真是双喜临门。对了爹爹，毛竹岭宋家的少爷来了，他还没有来拜见您是吗？”汗青摇摇头笑道：“爹爹这大半年身体一直时好时坏，外面的事情都是你娘照应。这近一个月，我才感觉身体和精神慢慢恢复到病前的状态。现在你弟弟也回家了，到时我们全家商量一下，今后李家该怎样发展。等吃午饭的时候，爹爹再跟宋家少爷正式见一面，宋家在晋城做钟表生意已经有些年头了。宋家从宋家少爷的父亲心泉兄开始，在玉渊县开钟表店到如今在晋城建厂生产钟表，已在钟表行业耕耘几十年了，积累了不少财富。如今钟表业基本被洋人垄断，不知道宋家的实力能否在当今世道生存下来。在晋城发展家族产业，没有靠山很难长久，到时爹爹再问问宋家少爷就知道了！”话音未落，管家李忠敲门说道：“老爷，太太说午宴准备就绪，就等您和三位小姐到大堂就可以开始了。”琼花听完，就先跟管家一起回大堂安排和照应今日的宴席去了。凤霞和凤娇扶着汗青起身，就听汗青说：“娇儿，帮爹爹把礼服拿来换上。”凤霞接过妹妹手上的青绸长衫，凤娇帮着爹爹把便装外套解开脱掉，凤霞细心地帮汗青穿上礼服，系上纽扣后端详了半天才说：“爹爹，您穿上这件礼服看上去风流倜傥，精神焕发，真是一个玉树临风的派头。”汗青哈哈笑道：“我的霞儿，就是会说话，一直给爹爹信心和鼓励，真是爹爹的知音啊！”凤娇刚挂好汗青的便装外套，不悦地说：“哪凤娇就不是爹爹的知音吗？”凤霞不禁戏谑道：“妹妹呀，不但是爹爹的知音，还是爹爹最疼的老闺女和心肝宝贝，是吧爹爹？”汗青边朝前走边答道：“霞儿，如今娇儿和琼花每日跟着爹爹读书，我的娇儿已非吴下阿蒙，你当刮目相看。爹爹每日跟娇儿琼花读书以为乐，也是人生快事。我娇儿不但聪明伶俐，而且性格活泼，让爹爹心情愉悦，真是爹爹的心肝宝贝！”凤娇拉着汗青的手，惊喜地说：“真的吗爹爹？女儿还以为爹爹只是喜欢大姐呢，原来在爹爹心目中娇儿也是很不错的呀，真是太令我高兴了！”
在家宴席上，汗青举起酒杯说道：“承蒙宋家少爷的关照，才有小儿龙泉今日的安然无恙。此次特备薄宴一表李家对宋家的衷心谢意，二来为贵客临门聊表地主之谊，希望李宋两家今后常来往，最后还要感谢宋家少爷破费馈赠的贵重礼品，尤其是赠送给小女的一副贵妃镯，价值连城，让李家受之有愧，在此再次感谢不尽！来，宋家少爷，老朽先喝为敬！”玉生很少经历这种场合，平时都是自己的父亲出面，自己最多只是陪坐在一旁，作一个应声而已，今日一下子被推到主角地位，心里一直怦怦乱跳，生怕说错话，担心举止失误，不过通过刚才与龙泉母亲姐妹的接触，有了一些体验，心里才稍微踏实一些。现在见李家主人给自己敬酒，心里一下子惶恐起来，转头看了一眼坐在美龄身边的凤娇，见她满眼对自己的鼓励和期待，一下子让玉生内心充满了力量和胆识。玉生不亢不卑地起身，跟汗青碰杯然后稳稳当当地把酒喝干，接着离席给汗青倒满酒，接着给自己也满上，并举起酒杯答谢道：“李家书香门第，更是积善之家。晚辈有幸跟龙泉兄结识相处，受益非浅。龙泉兄不但学识过人，眼光和胸襟更是非常人可比。龙泉兄家学渊源，让在下敬佩和仰慕李家门风，治学严谨，学识渊博，人才辈出，自然而然成为十里屯的名门望族。今日不才有幸见识李老爷、太太和三位小姐，更为老爷太太气度非凡的仪表、平易近人的态度、以礼待人的言行谈吐所折服。小生呈现的区区薄礼，乃晚辈略表对李家有口皆碑名望的敬重之心。不才愿自饮三杯，答谢老爷太太的盛情款待。”说完玉生就要举杯仰头一饮而尽，就听美龄插话道：“玉生啊，到了李家，不必太拘束礼节，坐下来慢慢喝。喝急酒容易醉。龙泉啊，你爹爹身体恢复不久，你好好陪玉生喝几盅。来，吃菜，玉生看看你好友龙泉家的饭菜合不合你的口味？”说完美龄亲自给玉生夹了一些菜，见玉生兴致勃勃地吃了几口菜，不断夸赞味道不错，美龄接着说道：“刚才老爷跟玉生敬酒了，剩下我们几个也跟玉生敬一杯。来玉生，因为是家宴，我们几个女流之辈也作陪为你接风，趁此次机会，多谢你对龙泉的帮助和馈赠的贵重礼物。”说完美龄和四个儿女一起跟玉生碰杯，纷纷浅饮了一口。龙泉就跟玉生边喝边聊起来，凤娇因为接受了玉生的礼物，一直想找机会单独敬玉生一杯酒，又怕父母说自己有失礼仪，所以一直犹犹豫豫，不知如何是好。凤霞见妹妹心事重重的样子，就悄悄问道：“妹妹，你怎么了？”凤娇像遇到救星似地问道：“姐姐，妹妹受人重礼要不要也跟他敬酒一杯？”凤霞摇摇头，耳语道：“你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按李家家规门风，需矜持稳重。何况爹娘已经替你感谢了他，你就少说为妙。当时他送手镯的时候，你有没有答谢过？”凤娇微笑地点点头，觉得姐姐毕竟是过来人，知道如何与陌生男子和外人异性接触言谈，符合一个大家闺秀的身份和一个姑娘家的尊严，所以就没有吭声。汗青很久没有接触杯中物，今日刚刚没喝几杯，就有些头晕。美龄见汗青精神不振，面露醉态，就起身说道：“龙泉，你照应一下，陪宋公子多喝几杯。我送你爹回房休息。”美龄在凤霞的帮助下，三人一行回到书房，搀扶汗青在软座上静坐片刻。琼花随后端来一盆热水，亲自给汗青擦拭了一下，并换去礼服穿上便装长衫。凤霞及时给汗青喂了半杯温茶水，汗青才抬起头来，看着大家说道：“久病初愈，不能贪杯啊！好在有你们娘女几个照料，我很快就恢复过来，真要好好感谢你们才是。”凤霞戏笑道：“女儿弃家室不顾赶来照看您，爹爹该如何奖赏霞儿？还有妹妹琼花，一直在爹爹床前接便溺递送汤水，又应该得到何等褒奖呢？”美龄一听，拍了拍凤霞的肩膀说道：“是啊汗青，我这个老太婆也没有闲着。霞儿不在身边的时候，我跟琼花也是半夜起来，不辞辛劳，才有今天全家太平、人人安然无恙的好光景，汗青你该如何酬谢我的功劳？”琼花低头笑道：“爹爹，琼花出身下贱，却能得到老爷太太的赏识，认作闺女，不敢再有奢求。只愿爹爹替女儿规划一个好的前程和未来，呵呵！”汗青见这娘儿仨，一个个巧舌如簧，能说会道，争功邀赏，甚是热闹，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说得好说得好啊，我李汗青有今天的家业，有此生的造化，生育二女一儿收养二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定不会辜负美龄你跟我一生的付出，必将好生待你，让你衣食无忧之外，心神愉悦，人生美满。”凤霞立刻戏谑道：“爹爹自是读书人，许愿封赏不在话下，不过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女儿倒是愿意记住爹爹今天的一番温暖人心之言。女儿不敢在爹爹面前大言不惭，然而仗着爹爹对儿女的迁就和娇宠，霞儿大胆冒犯爹爹一次，愿爹爹言行一致善待我娘，就是我们做儿女最好最大的奖赏，是吗琼花妹妹？”琼花点点头说：“经过姐姐和爹爹的教诲，琼花读了些启蒙书籍，记得只言片语，常常深受启发，譬如‘家和万事兴’一句，亦听爹爹常常提及过，女儿深以为然。虽然今日邀功请赏实为游戏，但是爹娘是一家乾坤，相处和协，则家庭风调雨顺，定能年年五谷丰登、子孙出息而光宗耀祖，更能繁衍李家宗祧，广大李家基业，实实在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之机关，也是我辈儿女的福分和造化。琼花今日造次，胡言置喙，肆意张狂处，还请爹爹处置。”琼花说完，就要在汗青跟前下跪请罪。汗青一把抓住琼花的手说：“我儿，字字真言实情，何罪之有？爹爹，才是有罪之身。想不到我琼花虽未进过学堂，却事事洞明、人情练达，让爹爹欣慰之余又汗颜难堪。”琼花因汗青的拉力就顺势轻轻倚靠在汗青怀里，喃喃而语：“爹爹，不但是一个正人君子，也是一个宅心仁厚的长者，更是一个知错能改的智者，真是我辈儿女的幸运。爹爹，好爹爹！”琼花见汗青一声不吭，举头才发现汗青潸然泪下，禁不住伸手替汗青擦拭泪水。美龄见琼花与汗青搂搂抱抱虽心生不悦，也禁不住受到感染，知道琼花的心意，动情地说道：“琼花，想不到你跟你爹爹学习读书，长进令人惊喜不已，可谓知书达理，通晓人情世故，让娘欣喜万分。好了，你们父女也不要太激动，琼花，还有霞儿，你们回宴席去看看，你爹我来照应。”凤霞乖巧地拉着琼花，离开爹爹的怀抱。
“美龄——！”见女儿出去，并带上房门，汗青轻轻地拉着妻子的双手，慢慢地揉捏着，抬起头注视着她姣好的面容，深情地喊了一声，接着揽美人入怀。“哼，这个琼花也……还不是你，跟女儿拉拉扯扯干什么？”美龄不满地娇嗔道。“你都想把琼花纳为我的小妾，如今怎么还妒嫉起我们认的女儿来呢？”汗青戏语道。美龄禁不住笑道：“瞧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吃琼花的醋，只是怪你花心多情而已。你今日也听到了霞儿和琼花的肺腑之言，这也是为妻的心愿。汗青，你能做到吗？”汗青点点头说：“美龄，我、我能做到。我会一心待你，你这个名门闺秀。”美龄笑逐颜开地说：“我都忘了自己出身名门，就像一个村姑泼妇、河东吼狮，时时朝你大喊大叫，是吧汗青？嗯，不要，现在家里客人还在，不要嘛！”汗青见美龄娇娆可爱、小鸟依人，顺手禁不住轻薄美龄起来，惹得美龄不安地提醒汗青，害怕一旦忘情，被外人知道，真是颜面尽失。“汗青，晚上我们再好好温存一下。现在我安顿你躺下来休息片刻，好吗？”美龄举手抚摸着汗青的胸膛，柔声细语地说。突然房门被凤娇推开，只听见她喊道：“爹——，娘——，哦，对不住啊！不过，爹，娘，宋公子让我过来转告你们，他准备告辞回毛竹岭，想当面跟你们两位大人辞行，想不到爹爹金屋藏娇，是吗娘？”凤娇见自己冒冒失失地闯入爹娘的亲热世界，内心非常不安、情面难堪尴尬，又不好转身出去，只好硬着头皮讲述来因。汗青没有感到不自然，但是美龄有些不适，不过很快就离开汗青的怀抱，来到女儿身边，拉着凤娇的小手讪笑道：“一个大姑娘家的，也不敲门就进来。还好是爹娘，换着别人，还不让人钻进地底下去不可？”凤娇哂笑道：“娘，谁叫你们大白天也这样呢，都怪爹爹对不对？”汗青闻听，一边朝外走，一边爽朗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