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智慧（四十） 姊妹之爱

姊妹之爱

文/胡曼荻

    雪雪是个小留学生，在美国读高中。和其他小留学生一样，她每年暑假都要回中国老家。每次都迫不及待回去，买一大堆东西，其中最多的是给自己的妹妹捎东西。大包小包塞了一箱子。雪雪说妹妹是她的最爱，言语中姊妹情深。

    雪雪是下雪生的，生来自带名，有个妹妹叫雨雨，出生时是夏天，天正下着瓢泼大雨。姊妹两个生于冬夏两重天，个性也迥异，雪雪喜欢安静，雨雨活泼好动，性格似乎不兼容，两人相隔十岁，似乎有点那么点代沟似的，一个是九零后，如花少女一朵，一个是零零后，小屁孩一枚。

    雪雪享受了十年独生子女的小公主生活，是长女又是独女，四个老人伺候着，最疼她的是姥姥，要什么给什么，说一不二，雪雪也变得有些独，什么都以自己为先，稍微有什么不如意，亮出杀手锏，掉几滴眼泪，爸妈祖辈们就忙得团团转。雪雪从来没有觉得威胁，有人会和她抢夺家中的万千宠爱。

    忽然又那么一天，妈妈挺着大肚子，对雪雪说：“如果，你有一个小弟弟或是小妹妹，高兴吗？”妈妈会以为雪雪幸福而兴奋，没想到雪雪哇哇大哭，说不要什么妹妹，也不要什么弟弟。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是唯一的，任何人都不该和她相提并论，甚至比自己重要。然后听着爸妈似乎喜不自禁地讨论着新出生的宝宝，看着爸妈布置了一个全新的婴儿室，她第一次感受到她已经不是爸妈的全部，觉察到似乎情况有些不妙。

    雪雪看着同学们都是独生子女，自己却要有一个差十岁的妹妹，有些手足无措。然后，她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让大人们哭笑不得。她不知从哪里听来的穴风，计划着，要去计生委汇报妈妈，说妈妈超生，要告发，这样妈妈就不会生小弟弟妹妹了。雪雪让大姨带她去计生委，大姨刚开始还一头雾水，听了雪雪的解释吓得手脚冰凉。

    大姨没有想到，不到十岁的小童，心中因为独，竟然对未出世的弟妹有那样的想法，孩子的心应该是幼嫩的，说不上是仇恨，可能是一种无可名状的危机感，或是一种不可倾诉的被轻视感。大姨给她耐心的解释说因爸妈是有指标的，是合法生育，她即使告发了也无济于事。雪雪听了，开始哇哇大哭，似乎要抗议，以最后的无为，控诉着 一个小生命的来临。那是雨雨来没出世前雪雪的独霸行为，还有交出独生子女证时的嚎啕大哭行径，都是打酱油不谙人世的垂髫嘉年华时光中的记忆。

    奇诡的是，从雨雨出生的那一个时刻，雪雪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天天围绕着雨雨转。爸妈很担心，不知道她又什么心思，会不会做些不善的举止。仔细观察下来，才发现雪雪把雨雨当自己的宠物，好奇得很，还关心地很，似乎有一种天然的相连之感。爸妈给她什么东西，她说要给襁褓中的雨雨先。等雨雨稍微长大点，她就向爸妈提议，要和雨雨睡一屋，好每晚可以摇她睡觉。

    爸妈面面相觑，觉得雪雪态度很是迥异，似乎有什么玄机。爸妈不动声色，暗暗观察，体验到雪雪是出自内心爱护这个小妹妹，没有二心。这让他们放下心来，又觉得不可思议。这血脉相连之爱，曾经在同一子宫那个狭小空间里呆过的特殊之缘，使雪雪不再感到独生子女的优越性，却有了姊妹相伴的快乐。

    雪雪提起妹妹，虽有时还是牙咬咬的，眼睛里却充满了爱意，似乎有一种母性，有奋不顾身保护妹妹的大姐风范。雪雪到了美国，看到班上的美国同学大多有兄弟姐妹，暗暗庆幸自己不是独生子女，有了更聪明伶俐的妹妹，让她的人生不再寂寞，每次回国，首先想到的竟是妹妹雨雨。

    都说九零后很独，因这一代基本都是独生子女，在他们成长的岁月中，虽有堂兄弟姐妹和表兄弟姐妹，但终不是在一个屋檐下，没有父母基因的吻合，感情终归不同。这人世间最美好最纯真圣洁的感情如姊妹之情、兄弟之爱，他们只闻其好，不能身临其境，体会之妙了，这是做出牺牲的一代，遗憾自然免不了了。

2013-5-29完稿@美国费城

注：《爱的智慧》系列专栏专稿，刊登于2013年每周三出版的《天津日报》副刊上，本博客也同步更新，报纸版：http://epaper.tianjinwe.com/tjrb/tjrb/2013-11/13/content_6990800.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