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一个女孩

毕业后不久的一天，我们运动部食堂出现了一位女孩儿，个子不高，不到二十岁的样子，模样还蛮秀气的。

80年代初期北京还没有大批外地进城的农民工，大学食堂后勤等部门的青年工人大多数是本校职工的家属和住在附近的人们。这个女孩子一眼看上去，就能猜出是农村进城的。

一两个月后，大家就知道了这小女孩的来历。女孩儿来自贵州的山区农村，女孩的表舅是我们学校竞赛科长W老师。女孩儿被W老师带到北京，安排在运动部食堂工作，平时住在舅舅的家里。

可能是对大城市生活一下适应不了，或许其它什么缘故，这个女孩看上去总是不很开心，抿着个小嘴，她看人的目光好像也不大友善。女孩被安排在食堂前台工作，包括我在内的一些老师出于好意常常和女孩儿开个玩笑，逗她开心，难得她有时露出笑容，哇，很漂亮嘛。

又过了一段时间，在我看来，女孩儿有了不小的变化，笑容比以往多了，目光也变得柔和些了。可是年轻学生们对女孩还是不大满意，认为她太Blue，常给人掉小脸儿看。

转眼到了秋季，这天食堂里吃螃蟹。螃蟹是稀有之物，不可能敞开供应，每人可得一只大螃蟹。女孩儿负责分发螃蟹，几个嘻皮笑脸的男学生作势要拿第二只螃蟹，其实就是逗那女孩孩。女孩厉声制止，学生们就偏要拿。情急之下，女孩抄起一把盛菜的大勺子打将过来，铁勺子打在了一个男孩的肩臂上。

被打的男孩正要还击，被一个老师拦腰抱住。我怕场面失控，上前一步夺过女孩手中的饭勺。食堂管理员（经理）走出来，批评女孩下手太重。女孩哇地一声哭起来，声音极为响亮，闹哄哄的饭厅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赶忙说道，没事了，没事了。

回到宿舍以后我心里多少有些不安，想着要找个机会安慰一下女孩（small talk）。她一个人在大都市闯荡，多不容易啊。一忙活就把这件事忘了，女孩显然也没事了。

有过了两周，突然传来了一个不幸消息。一个年轻女孩中午趁学校室外大游泳池关闭，偷偷翻过栅栏下水游泳。等管理泳池的工作人员回来，发现池边有衣服，女生不幸已经溺水身亡，悲剧的主角正是这位贵州女孩。

女孩从进学校到过世还不到半年的时间。几十年来，北京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当年来北京闯荡的人们也各有归宿。女孩如果不死，今天会是个啥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