翎子和她的继父（17）

自那天以后的一个星期，心语和如水都没有再一起出去吃过饭，眼看离如水回国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考虑到临走如水应当有自己的时间看看风景，购购物什么的，也考虑到同事们说不定也要对如水有点表示，或集体或单独地请请如水，心语把如水就要回国的消息告诉了同事们。

果然，同事们纷纷向如水发出邀请，希望能跟她一起吃饭。当然邀请的时候，同事们也没有忘了心语，女同事们的邀请，心语一般都不去，他知道女人们一起聊天有他在不一定方便，他也不愿意听她们聊的那些内容。接下来的几乎一个星期的时间，如水的晚饭都排得满满的，甚至周末都有饭局。也好，饭后同事还可以陪着如水逛街购物。

男同事们也请了如水，但都是几个人一起请的，如水愿意这样。在男同事里有个美国人查理，他平日跟如水工作上联系比较多，但都是公事公办的，如水从来没有感觉到过他跟别人有什么区别，也没有特意别注意过他。有一天的午后，心语不在，查理走过来跟如水说：“如水，你今晚有空吗？我想请你吃意大利餐。”如水对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感到意外，她问：“就你自己？”“是。”查理说。

如水没有理由拒绝查理的邀请，便答应了。查理选的餐厅正是如水和心语去的那家，也许查理感觉那里离如水住的地方近吧。查理没有开车拉如水去，而是跟如水约定好了晚上5点半在那里碰头。那天查理下班后匆匆忙忙就走了，如水知道他先去餐厅等自己了。

如水按时来到了餐厅，这家餐厅其实很普通，跟别的餐厅没有太大的区别，也许是因为如水跟心语来过，所以当如水走进这家餐厅的时候，心情还是不一样的，她环顾着餐厅，心里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如水很快看见了查理，他选择的位置是靠窗的，他的习惯跟心语不同，心语喜欢选择靠里面的位子。如水告诉自己，从现在开始专心跟查理吃饭，不能再想别的，不然让查理看出来了不好，再说也不礼貌。于是如水深吸了一口气，走向了餐桌。

坐下来后，查理跟服务生要了酒也要了茶，菜也是查理点的，他说：“今天，我按中国人请客的方式请你，我知道中国人都是请客的人点菜，要酒的。希望你不要介意。”如水马上说：“查理在哪里学的中国文化，我不会介意的，这样我喜欢。”查理笑了笑，没再说话。

意大利饭对于如水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但这里的环境如水喜欢。她跟查理开心地聊着天，感觉查理很喜欢中国文化，后来她知道，查理曾经认识过一个中国女孩儿，他很喜欢她，但后来她回国了。如水以为是因为查理看到她想起了那个中国女孩儿。

眼看饭快吃完了，查理说：“如水，我今天很高兴你能答应跟我吃饭。”如水说：“我也很高兴你能请我吃饭。”“如水，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查理接着说。“当然可以。”如水回答。

查理接着说：“如水，你喜欢心语吗？”如水想不到查理会这样直接地问自己，还真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是回答喜欢还是说不喜欢，还是不回答，如水矛盾了。查理似乎看出来如水的心思，说：“当然你也可以不回答。”

“我觉得我不是很了解心语。”如水这样说。查理说：“我想也是。”从查理那里如水了解到了心语的一些个人情况，其实这跟如水早先猜测的没有很大的区别。但从查理这里知道了，如水也就安心了，那种时不时想起来就自己猜测一番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再发生了。

“心语是早些年来美国的，那时候也是作为合作课题的研究人员来的，后来他工作很出色，留了下来。也是在这里他认识了一个跟你长得都很像的中国女孩子，很快他们结婚了，第二年他们有了一个宝贝女儿，可是没有多久他们又离婚了，从那以后心语就搬到研究所边上的一个公寓楼里住了。

不知道为什么，女儿跟了心语，也许因为孩子的妈妈回国了吧。前些年心语很辛苦，虽然心语的家人也都在美国，但大家都很忙，真能帮得上心语的时候很少。这些年好了很多了，孩子大了已经工作了，但不在这个州，偶尔会回来看心语，如果是女儿回来了，心语会休假陪女儿的。其他的任何事情心语几乎都不会休假。”查理说得很投入，如水听得就更加聚精会神了。

“那这么些年，心语一直就是一个人？”如水问。“是的，不是没有女孩子喜欢心语，其实我们这里经常来一些中国的女孩子的，心语这几年有点老了，但还是很有风度的。这个你应当看得出来。其实心语最善长的不是做研究而是唱歌和跳舞，他还会写诗呢。”查理说着眉飞色舞起来，接着他还背诵了几句心语写过的诗歌，他很投入的样子让如水笑了。

接着查理说：“哦，我想这些你应当知道的。”如水说：“这些我都是第一次听说。”查理马上得意地说：“看看，那你今天是不是来对了？”如水笑了，查理也笑了。查理没有再追问如水关于她跟心语的问题，如水觉得查理这个人真的很善解人意。

结帐的时候如水希望自己付钱，感谢查理提供的关于心语的信息。查理当然没有答应，说如果那样他就对不起心语了，等于是卖情报了。如水觉得查理真的很幽默，查理说，在研究所里他跟心语算是老人了，他们的关系当然也很好，只是大家不是都知道，他说：“心语总是给人的感觉都很神秘。”这句话也说到了如水的心里。

那天晚上如水特别开心，不是因为查理的请客而是因为她知道了心语的情况。回到公寓后的如水失眠了，她想了很多，她原本希望知道的这些信息当她知道之后，她并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么高兴，她原本以为知道了心语是单身，自己就有条件可以跟心语更深地交流了，但不知为什么，如水却反而犹豫了。

她的感觉让她了解到了心语的忧虑，自己能为了心语放弃国内的一切吗，孩子怎么办，他是不是喜欢当这个继父，他能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女儿对自己像命一样的重要，他会喜欢自己这样对女儿吗，那么今后生活中的矛盾怎么解决？这些会不会是心语对自己若即若离的原因呢？

想到这里，如水突然决定自己应当放弃对心语的希望，应当像过去一样，好好跟女儿，跟自己的家人安心地生活。跟心语认识了，就算是朋友，今后如果他愿意就做朋友交往，没有了联系也无所谓，因为如水不想因为自己给心语带来任何的麻烦。她感觉心语这些年已经很不容易了，再折腾一回恐怕心语也没有那个能力了。

如水想了几乎一夜，但她很开心，因为她终于下决心要安心地回国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