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系列】大闸蟹

六月黄

     临湖的饭店。

     我和朋友们依次下车。饭店的门面装饰有种让人不知所措、无从说起的不安。气魄而拘谨，华丽而不搭，繁复而粗糙，就像饭店门口等候的男子。

     男子高高地站在两头水泥石狮子中间，像是第三只，魁梧而结实。一身的名牌在初夏阳光下熠熠闪光。有着明显渔民特征的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给拾阶而上的我们每人递上一支烟。

     我的感觉马上回到很多年前刚工作的年代，那些接过烟夹在耳朵上的默契。

     今天吃什么，老板？朋友问道。

     当然是六月黄了。老板答道。

     在农历六月前后，大闸蟹完成成年前的最后一次蜕壳。这时的蟹体重较秋天的成熟大闸蟹要小，一般在二两左右。但是此时的蟹外壳薄脆，肉质细嫩，膏黄丰盈，被称为六月黄。江南有句老话：忙归忙，勿忘六月黄。

     和秋天的大闸蟹不一样，六月黄只吃公蟹。

     进门走入一条长长的黑暗走廊，两边都是各种各样的包厢，以红楼梦的各大小姐馆院名字命名。

     走过宝玉的怡红院，推开黛玉的潇湘馆。眼前忽然一片光明。在炫目的明亮中，我看到房间里影影绰绰有个女子的身影。

     这位是林阿姨，老板介绍道：今天负责招待你们。

     林阿姨蛾眉微皱，羞涩地向我们笑了笑。高大黑胖地走到桌子边，手起手落，呯呯呯地一口气打开一排啤酒，大声地招呼我们在圆桌边入座。

     这是最尽头的一座包厢。前方的墙壁是面巨大的玻璃。窗外即是一望无际的湖。近端莲花摇弋，远处空阔缥缈。正午的阳光照在微微起伏的湖面上，波光粼粼。远处有一座弯弯的桥，缓缓移过一扁方舟。

     随着林阿姨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桌上平添了很多小菜。清拌莴笋，陈酒醉鸡，四鲜烤麸，凤尾仔鱼，香菇小白……

     大家倒上啤酒，轻松地说说笑笑。吃菜喝酒。

     最后一个上的凉菜是醉蟹。江南醉蟹的的美妙是在于琼液和醉露的配制。

     精盐、葱姜、桂皮、八角、花椒在沸水中煮开。浓缩后滤去食材，放凉后即成琼液。倒入干净的坛中，加入白糖、酱油、纯高粱酒。混合搅匀，配制成做醉蟹的醉露。

     六月的蟹洗净，在清水中将养两天，排除体内污物。捞出蟹让其吐干水分，在脐内放少许精盐。最后将蟹放入醉露坛中完全浸没。密封七天。七天后取出的醉蟹一切为二。蟹略小但饱满而充盈。细嫩的蟹肉呈半透明，能够看到肌肉纹理，晶莹剔透。蟹肉上方的是暗红色的蟹黄。红黄相染。宛如一块块完整的玛瑙镶嵌在圆润的玉石之间。

     六月的醉蟹有种熟悉美味和陌生的质地。入口细细品尝，蟹肉在醇厚米酒的浸渍后，清嫩而鲜美，微微有流动的感觉。而丰肥的的膏黄已被凝成半固体。柔软而丰满，弥漫着烈酒的浓香和糖的圆润，

     江南雨季的天说变就变。窗外的阳光渐渐湮没，黑色的厚云徐徐张开，瞬间布满湖面。

     窗子打开，雨前湿润清凉的空气奔涌而入。前方的水色天空变成一种奇怪的透明深灰，如一块巨大的烟水晶……

     一声惊雷，大雨倾盆。

     林阿姨的脚步声随着雷声滚滚而来，清蒸六月黄的大盘上桌。花雕配膏蟹吃净后，是当地有名的毛豆面拖蟹。

     六月黄一切为二，蘸上干面粉油炸，江南人称其为：起红边。炸后外壳香脆，里面蟹肉鲜嫩。应时的新鲜毛豆加入翻炒。微加调料，略加水快烧，最后勾芡收汁。

     金黄的蟹，褐色的鲜汁，碧绿的毛豆，让人想起水乡阳光下的老街和上方初夏的绿叶……

     咬开蟹壳，六月黄特有的浓郁的蟹香满溢而出。满口蟹黄恣意纵横，铺满唇齿之间。新嫩蟹肉鲜甜缭绕，充盈味蕾之中。汤汁浓厚，包裹细腻肥润，鲜美不可方物。

     喝完杯中酒，我走出房间。

     站在木头台阶上看着大雨中的湖面：一片烟雨蒙蒙，远处的桥隐隐约约，如水墨笔画。湿润的风吹来，心情不由放扩开来……

     老板走过来，递给我一支烟。两人默默地看雨，抽烟。

     那桥后面也是同一个湖吗？我问。

     老板点头：蟹就养在里面。

     我低头，略带奇怪地看着脚边的土木工具和完成了一般的台阶。老板注意到我的眼光，解释道：我们还在扩大，每年向前伸展十米。

     一个奇怪的感觉突然从我身体里的什么地方一动……

     朋友在包房里叫我，林阿姨在介绍另一道名菜：六月黄炒年糕。

     酒足饭饱，我们走出包厢，站在台阶上看湖。

     雨后的湖面，平静如镜。一束阳光从上方的云朵间照射下来，在远处的湖面一角洒下一片碎金。

     不远处的码头上，几个当地的小孩在水里扑腾。

     想不想游泳？朋友问。

     刚下完雨的湖水有种奇怪的冰凉和温热层叠，一种丝绸的光滑质感。水不深，脚下有很多水草缠绕。

     湖面开阔，空气中还留有雨的气味。前方的桥时沉时浮，要比想象的远得多。身后传来大家的加油声，我和朋友扒着湖中央的浮标，气喘吁吁……

     望着远处的天，水，光，影。在水中沉浸漂浮，呼吸雨后的美丽湖泊，美好的感觉难以形容。

      我沿着幽暗的走廊里向大门走去。两边是一个连着一个的包厢。刚才那个不安突然又在心里浮现。但一时又想不起是为什么。

     在走出昏暗的走廊，进入明亮室外的一瞬间，我知道那是什么了。

     我们每年向湖里推进十米……老板说。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身后黑暗而阴冷的走廊。走廊尽头的湖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小方块。

     每年这个阴森的走廊就会增加十米，而这个美丽的湖面就会减少了十米！

     站在夏天灿烂的阳光下，一时间我感到僵冷而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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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材

六月黄蟹，面粉，毛豆，酱油，花雕，糖盐，姜蒜

做法

1. 蟹洗涮干净

2. 一切为二，切面蘸上干面粉

3. 毛豆剥好待用

4. 锅里放油烧热，放少许的盐和姜丝。粘了面粉的蟹切面向下，煎至金黄色取出

5. 原锅煸炒毛豆。加入螃蟹炒匀，再放料酒，酱油，少量水，大火煮3分钟

6. 加少许糖，勾芡收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