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险小说【龙骨】：（19）

第十九章

     坐在座位上，汉默的两腿搁在凌乱的办公桌上。
     他点燃嘴上的烟，啪地关上打火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徐徐地吐出，看着烟袅袅绕绕向布满蜘蛛网的天花板升起。。。
     深夜办公室空无一人，苍白的日光灯光落在汉默两天没有刮胡子的脸上，阴郁而愠怒：
     离开自然博物馆后，索菲和那个律师克拉克突然踪迹全无。
     汉默把烟灰弹在地上，低头看着腿上一份两页纸的报告：那辆18轮的大卡车是属于布鲁克林的一个重型建筑公司。公司的名字看上去像意大利后裔。撞车前一天，公司已向警察局报告卡车前天晚上从停车场被偷。
     汉默看第二页，这是他要求的关于那个建筑公司和拥有者的背景报告。公司已存在16年，业绩很好，连年上升，没有任何涉及黑帮或犯罪记录。。。
     汉默叹了一口气，在桌子上已装满烟头的烟灰缸里揿灭烟：看来这又是一个死线索。
     突然，报告的最下方的一行字抓住汉默的眼睛：该建筑公司属于一个叫“王朝”的巨型辛迪加公司。“王朝”主要控股者：李一石。
     汉默听说过李一石这个名字：纽约最神秘的顶级富豪。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只从他的名字知道他是个中国人。很少人见过他，只有传说和谣言。有人说他是个侏儒，不足一米高，有人说他是个瘫子，不能起床。还有人说他根本不存在，是一个幕后财团创造出来的形象。但没有人怀疑他手下的巨大的房产和惊人财富。
     卡车、财富、中国人、头盖骨。。。
     汉默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他衔着烟，两手抓住皮夹克的领子，怕冷似地包住自己的脸颊。他抽吸着鼻子。
     像一个嗜血的野兽，他闻到了远处猎物身上的一个小小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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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索菲吃惊地听到李一石的最后一句话：“但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一石严肃地看着索菲：
     “是的，你现在是什么都不知道。但很快就会知道，可能会知道比你想要知道的都多。相信我：索菲，从你母亲找到头盖骨的线索那一时刻起，一个庞大的机器已经启动。这已经不是你母亲、你、任何人能掌控的了。。。
     索菲怀疑地看着李一石。李一石继续：“这就是为什么你母亲刚去世，就有这么多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
     索菲低头沉默。然后她抬起头来：“那你要干什么？”
     李一石看着索菲，他白色的皮肤闪着陶瓷般的光芒：“我非常尊敬你母亲。。。尽管我们从来没有机会见过面。一个孤单女子花了她几乎所有的成人时光做一件她认为必须做的事情是非凡的。。。
     “那你要干什么？！”索菲追问道。
     “我想继续她没完成的探索，最终找到头盖骨，把他们送回它们应该属于的地方： 中国。。。
     李一石停顿一下，让他的话慢慢沉入索菲的心里。然后开口：“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索菲。”
     说完这些话，李一石似乎用完了所有他的力气，他微微地喘息着，整个人只有眼睛依旧有神看着索菲。
     索菲陷入沉思。
     周围一片安静。渐渐熄灭的炭火发出轻微的一声爆裂，墨色的残茶静谧地刻在温玉般的茶杯壁里。
     索菲站了起来，看着李一石： “谢谢你的茶，李先生。我觉得你刚才说的这一切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能、也不会帮助你。我现在可以离开吗？”
     李一石轻轻地叹了口气，缓缓地点头：“可以。。。你离开之前，索菲，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索菲站在那里，沉默地看着李一石。
     “嗯。。。李一石继续：“与其要你回答我冒昧的问题，我就猜一下问题的答案吧。”
     李一石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我是一个老人。晚上很多时候躺在床上睡不着。我就做一件事，不要笑我。。。
     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单纯：“我把自己想成不同的人，在不同的境况里。从路边的流浪汉到开记者招待会的总统，从我周围认识的人，到我素未平生的人：像那晚因为我的行为而丧生的警察。。。”
     “他的名字叫山姆。。。”索菲说到。
     “是的，山姆。杰克逊。。。你可以不相信：那次行动只是想把你救出，没人应该丧失生命，但是事情总是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李一石沉默了片刻：“我会想：如果我是他的话，我此刻最想要的是什么？我现在最大的恐惧是什么？。。。”
     索菲看着李一石，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李一石继续：“我想如果我是索菲林的话。。。我最想要的是什么呢？我想我最想要的是回到一星期前我的生活，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梦。。。但是每次想到这里，突然有一个我不能解释的事情：因为我最大的恐惧也是回到一星期前我的生活。。。”
     索菲突然感到她心里深处有什么东西一震。
     李一石没有往下说。
     轻微的马达声，李一石驾驶着轮椅，离开小亭。
     “请随我来，索菲。”他招呼道。
     索菲迟疑一下，但还是跟着李一石的轮椅。两人穿过果园，面对着一个郁郁葱葱的山坡。
     李一石按了轮椅上众多的按钮中的一个。他们面前的山坡突然消失，变成了一片巨大的落地长窗。
     “请走近些。” 李一石说道。
     索菲试图平复心里的吃惊和诧异，小心地向前向前走了两步。她猛然停住，差点失声惊呼：
     她面前是一个漆黑、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她站在一幢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顶层的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脚下的深处是黑暗中的纽约如蛛网般的街道，如蚂蚁似的人和车缓缓而行。。。
     索菲恍惚地回头看着背后的绿色田野、成荫果树、阡陌交通。
     “我们已经不在堪萨斯了。。。” 李一石的声音像从远处传来。
     索菲记得她小的时候，她母亲一次带她去电影院看了《绿野仙踪》：当生活在堪萨斯农庄的小女孩多罗茜突然被一场龙卷风刮到了一个陌生而神奇的地方。
     落地后，多罗茜环顾四周，对她的小狗说：“我有一种感觉，我们已经不在堪萨斯了。”
     成人以后，索菲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小女孩多罗茜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所有的环境、人物、生存法则都已突然改变。
     “索菲，你不必信任我。。。”
     索菲听到李一石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因为我还没有赢得你的信任。我对你的所有请求是离开这里几天，到另一个地方去见一个人，问他一个问题，然后回到纽约。在你不在的时候，我尽我所有资源和能力为你找到杀害你你母亲的凶手。也许同时能证明你的清白。然后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李一石示意花园里的一张石桌，上面是索菲的背包：“你的包和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动过。你旅行的所有一切都已安排好了。飞机两个小时后在肯尼迪机场起飞。”
     他迟疑了一下：“另外，你回来后，如果觉得不愿意告诉我你得到的答案，你可以不告诉我。。。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你这样做的话，母亲会很高兴，会为你而自豪。”
     索菲呆呆地看着面前黑暗的悬崖，和城市之光掩映中的乌云密布的天空，像是没有听见李一石在说什么。
     “我最大的恐惧是回到一星期前我的生活吗？”她问自己。那一瞬间，她惊诧的发现她突然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索菲慢慢转过头来，看着李一石：“为什么要我去见那个人？”
     李一石沉吟，最后决定如实回答：“因为你可能是他唯一肯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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