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两本中文《毛主席语录》,都是第二版,而非更为珍贵得多的1964年5月1日的初版。一本是在上海路边买到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编印,1965年8月1日出版,上海新华印刷厂印刷。这一版本应有林彪的题词和《再版前言》,但已经被书的主人撕毁。书的扉页上有个小印章:
毛主席著作闪金光
展览会
1968 上海
此外还有前任收藏者的私章。
在三十三个专题中,引起我特别注意的是 “二十四 思想意识修养”,因为在目录页和内页,这个标题都被很认真地从中间拦腰划掉,用钢笔改为:“纠正错误思想”。在本专题的第208页还有一段毛泽东的话是直接提到刘少奇: “刘少奇同志曾经说过,有一种人的手特别长,很会替自己打算……(众笑)”。这段话也被红笔拦腰划掉。对标题如此更改的目的,是要把有强烈的刘少奇色彩的“修养”和提及刘的部分去掉。这反而让人去想,林彪为什么要在自己审定的毛语录中使用“修养”这个刘少奇拥有专利的词语和专门选一段提到刘少奇的话。或许可以揣测,在1964-1965年年中之间,林彪并没有预见到刘少奇的倒台,因而在捧毛的同时也顺带捧一下刘。从毛泽东的部署来看,1965年11月10日,中共中央发出通知,免去杨尚昆中央办公厅主任职务,任命汪东兴为中央办公厅主任。1965年12月8日,毛泽东在上海主持召开了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打倒了罗瑞卿。也就是说,毛从1965年下年底开始,才着手清除刘少奇的外围人马,即便此时,他的真实意图可能林也不知道。
另一本毛语录是这一版本在贵州的翻印本,印刷时间为1966年9月。这个版本虽然和上述上海版完全一样,却是简体字版(上海版为繁体)。关于刘少奇的那段话完全没有被划掉, 专题的小标题“思想意识修养”也没有改动,但在毛像和目录之间,有三页被同样撕毁,留下了一点点残迹——应该是林的前言和题词。
另外还收藏有两本英文版“小红书”:北京外文出版社1966年袖珍本第一版(英文)毛主席语录有林彪题词手迹: “读毛主席的书,听毛主席的话,照毛主席的指示办事”,并有英文说明和翻译。正文第24专题为“Ideological Self-cultivation”,为“思想意识修养”的英译。有文章说: “1967年2月,国务院外事办公室发出通知说:‘对外赠送《毛主席语录》(中、外版)就是向世界人民宣传毛泽东思想。各涉外单位,应将此作为头等重要的政治任务。’同年5月,《毛主席语录》十四种外文本由外文出版社出版。”并不确切。准确地说,《毛主席语录》的外文版在1966年10月就已经正式发行,而不是1967年10月。国务院外办在上述1967年2月的通知中提到,该办公室在1966年3月,4月,和6 月三次发出通知,对于外国人索要毛语录作出了限制性的规定。1967年2月的通知对这三次通知给予了正式撤销,还两次提到外文版已在66年10月出版这一事实。
到了1972年,外文出版社发行的英文版毛语录 Quotations from Chairman Mao Tsetung 的处理是去掉林彪题词,把第24专题翻译为 “Correcting Mistaken Ideas”, 这是上海那本语录 “纠正错误思想”的英文直译。
这一更改看来还是来自毛泽东本人。
1967年3月16日, 毛指示说 “(一)现在不要修改,这些人名都不要删改,这些都是历史。没有司马懿、司马师、司马昭,何以成为晋史?注释要修改,要费很多时间,现在没有时间。(二)《关于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写得不好,可以不收。(三)《整顿党的作风》一文中引用刘少奇的一段话没有必要,可以删掉。(四)新印《毛选》仍用原来的出版年月日期。(五)第五卷、第六卷《毛选》,一年后再说。现在你们没有时间,我也没有时间。(六)语录本中引用《整顿党的作风》中刘少奇的那段话,删去。第二十四节题目‘思想意识修养”改为“纠正错误思想’。(方厚枢:《当代中国出版史上特殊的一页》,见《新华文摘》1996年第1期,第205
页。)上文的上海版大概在毛泽东的指示下达以后就由持有者自行手写更改了。当然,此后重印的也都照此办理。
国务院秘书厅关于修改《毛主席语录》的通知
1967.03.20
国务院各办公室,各部、委、直属机构:
现在把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关于《毛主席语录》两处修改的通知抄传给你们。附:中国人民解放军总政治部关于《毛主席语录》两处修改的通知。
附:关于《毛主席语录》两处修改的通知
各军区、军种、总参、总后、国防科委政治部:
再版的《毛主席语录》有两处已作了修改。
一、第204页24题“思想意识修养”改为“纠正错误思想”(目录第二页第九也按此改正);
二、第208页第二段第五行“刘少”二字起到第九行“(大笑)”二字止删去。
以前发给广大指战员的《毛主席语录》可自行按此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