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父之旅及其它 （九）

今天早上起来就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好像压着块石头，不去细想的话，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事不开心，静下心来细细琢磨，原来是离别的不舍已开始悄悄袭来，再过两天，我又要离开父亲，离开故园了。

心情就像阴霾密布的天空，只有当想到YMM明天就要从D市回来的瞬间，才宛如一束阳光穿透了乌云。

YMM是我中学时期最要好的同学之一，以前曾写过关于她的故事，《红和辉的故事》中的红就是YMM。我现在觉得亏了，自从我把YMM嫁到D市去后，我现在回Z市吃喝玩乐的水平是直线下降。前几天在电话上她反复问我还有什么没有实现的愿望，我觉得她很象慈善机构的自愿者，而我是她要帮助的癌症晚期患者，我想了想说：“我还想洗头，洗脸，洗脚，还想吃青蛙，不是现在的这种牛蛙，是我们小时候吃的那种小青蛙。”

YMM毫不犹豫地说：“好办，等我回来，我带你去。”

来来回回从家到父亲病房的路上，我经常都会在无意间用眼光拔掉别人脸上的“蜘蛛网”后，猛然认出这是小时候的玩伴，岁月在大家的脸上都刻下了痕迹，我通常都不会跟他们主动打招呼，见了面都是一副说来话长的样子，那还不如就别说了吧。

而只有今天早上巧遇梦的时候，我忍不住激动地叫了她一声。

梦是我小学最好的朋友，她个子很高，长相一般，但她有一双我见过的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手，真正名副其实的古典美女的纤纤玉手，白白长长尖尖的葱指，我一直觉得电视上那些做指甲油广告的手被她的手丢出了几条街。

梦的面部表情还是象她小时候一样，大部分时间都仿佛在半梦半醒之间，小学老师说她的名字没取好，我喊了她一声后她还恍恍惚惚地看了我一会儿才高兴地跳起来。

梦比我小将近一岁，小时候玩什么都玩不过我，踢毽子，跳绳，打乒乓球。。。都是我手下败将，最让她对我俯首称臣的恐怕要数“算24”的游戏，一人出两张牌，用加减乘除算24，每次牌刚放下去她还没看清楚我就拍桌子大叫算出来了，她一次都赢不了，她的一把牌一会儿功夫就被我收干净了，所以我和她在一起时，她都听我指挥，我们俩中我是绝对的头儿，哈哈。

我小时候有些孤僻，不太合群，问起缘由有些不好意思启齿，就是因为在家霸道惯了，到了外面发现没人会让着我，人家不尿我这壶，于是四处碰壁，碰壁碰多了，就不跟别人玩了，但是不论哪个时期，我总有一两个特别要好的死党，梦和YMM就分别是我小学和中学时期的死党之一。

我的死党们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学习普遍都不是很好，但也不会太差；没有一个是干部，说明性格不强势；长相都还可以，但也都不是特别漂亮，YMM除外，因为YMM暗藏胸器。：D

我的胆子其实挺小的，但和梦比起来，绝对算得上艺高人胆大，梦在我的领导下，做过好事，做过坏事，也做过不好不坏的事。

以下各举一例，这几个故事都极具浓厚的时代色彩。

先讲做好事的故事。那时候老师教育我们要向雷锋叔叔学习，要争做好事，帮助别人。我和梦放了学就满大街找老太太，想扶老太太过街。

可是找了很久，还到车站去等过一个下午，不是没看见老太太，就是人家还不够老，不要我们扶。

我们很沮丧，觉得运气怎么这么差，别人都找得到老太太，我们怎么就找不到？

在家懒得连扫帚倒地宁愿跨过去也不会扶起来的人，一天到晚却一门心思想着去外面帮别人做事，真的被洗脑得挺扭曲的。

有一天机会终于来了。放学路上见一老太太背一个大背篼，因为太沉，腰弯得很下去，脸都快碰到地上了，就这样了还一手提了一个篮子。

我和梦特激动，真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啊，我们终于找到老太太了，我们热血沸腾地上前几乎是抢过她提的篮子。

那天我们一直把老太太送回家，并且坚决不告诉她我们的名字。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老太太，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呢？所以之后一段时间我们经常去老太太家问她要不要帮忙，老太太挺为难的，因为她实在没有什么事可以让我们做，可是又不想让我们失望，最后绞尽脑汁我们每次去就让我们帮她穿针眼，也算是做了好事，感谢这位老太太成就了年幼的我们想做英雄的愿望。

再来说我们做过的坏事。那天雨同学说我读书的时候一副知书达理的淑女形象，这个故事将彻底颠覆你们对我的印象哈，哈哈。

我们有个邻居叫石尤蕾，那时候大概50多岁的样子，因为她有亲戚在台湾还是美国，我记不清楚了，就被打成美蒋特务，经常被批斗，她唯一的女儿也和她划清了界限，我从来没见过她老公，她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邻里，邻居们都不和她来往。

我们这些小孩经常吃饱了没事干就聚在她家门口高喊：“石尤蕾，大坏蛋，坐着飞机丢炸弹，炸死人民千千万。”大人们也不管，算是默认了小孩们的行为。

有一天我突发奇想，带着梦拿着树枝去挑了一点稀泥，然后填进石尤蕾家房门的锁眼里，把锁眼给堵上了。

我和梦就藏在附近等石尤蕾下班回来看她的笑话，后来别的小孩知道后，人就越聚越多。

我已经忘了石尤蕾将钥匙插进锁孔时的情景，应该是气得暴跳如雷吧，我只记得我们一群小孩做鸟散状一边笑一边飞奔回家。

早上打电话给我姐问她记不记得石尤蕾，她立刻说：“怎么不记得？你和梦还把泥巴涂到人家锁上，爸爸后来亲自带着你上门赔礼道歉，现在想起来她真可怜。”

也不知石尤蕾现在是否还健在？为这件年少无知时所做过的错事，真心忏悔。

希望中国再也不要有文化大革命，不然我的父母亲戚们都要被打成美帝国特务，锁眼都要被堵死。

其实我和梦在一起做过的大部分事都是象下面这个一样的，是不好不坏的事。

前段时间网上流行一句话：“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现在的人觉得这句话很好笑，可这真的是我们小时候天天听到的喊话。

我经常去梦家玩，以前没有电话手机什么的，饭做好后我妈都是这样扯着嗓门喊我，我玩疯了什么都听不见，梦的爸妈就会提醒说：“X二妹，你妈喊你回家吃饭了。”

梦的隔壁住着的那家人，女主人在医院工作，男主人是别的单位的，我有一天经过他家门口时，突然发现男主人戴的表很奇怪，其实别的都没有什么奇怪的，就是表底是红颜色的，于是我就怀疑表里有鬼，我怀疑他的手表是发报机。

我和梦就开始跟踪那个男的，远远地跟在他后面还学着象电影上一样躲来躲去的，可是跟踪了很多次都没有发现他拿着木梳和别人接头。

我想他晚上一定会发报，于是我就让梦晚上趁她爸妈睡着后，拿小刀在她们家墙上挖个小洞，听听隔壁有没有发报声，因为渣滓洞的共产党员就是这样逃出来的，可梦到现在都没有完成头儿交给的任务，因为她第二天总是说睡下后醒不来，直接导致我的反特故事没有结尾。

今天梦见到小时候的头儿回来了，激动地邀约一起吃顿饭叙叙旧。人生的起点和梦有5年的交集，有很多共同的童年的回忆，可惜头儿实在挤不出时间，就这么匆匆再次互道珍重，走上我们不同的人生之路，祝愿梦一切平安！下次回来，我们一定好好叙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