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嫁指南》174 宾馆里的家常便饭
本色这个词已经被人们遗忘很久。
本色以为这无包装或者简包装。现代社会,现代人出来混,那哪个不深谙包装之术,将自己打扮得花团锦簇,或者淑女,或哲人,或实干,或精英。人们早已经忘记在供销社买生活用品,用报纸包酒,用油纸包咸菜的年代。现代化的概念是,你买二两重的西洋参,包装盒有三两重,体积是那一袋N倍,拎到别人家里做客,显得格外贵重和喜庆。至于它的保健功能虽然跟普通塑料袋包装的并无本质区别,但是给人带来的身心喜悦感却不可同日而语。
李小曼替小曼妈答应下来去做顿晚饭,热心肠的小曼妈很愿意让所有的人都品尝她的山东大包,可是她第一次对待这么高级别的“贵客”,心里头一次对自己饭菜没有信心。
不是对味道没有信心,是对“包装”没有信心。她的家常饭菜,所用材料都十分家常,成品的形状更是家常,怎么端得上大雅之堂?
她面对麦奇文不发怵是因为她根本没意识到麦奇文身份特殊——跟女儿同吃同住同打同闹,她已经把董事长大人当作吴珍珍一样的女儿的普通朋友之一。
李小曼说:“那你就当人家是邻家老大爷,珍珍的爸爸。”
小曼妈发愁:“可他既不是邻家大爷,也不是珍珍的爸爸!做饭还得上宾馆,这饭怎么做啊?”
吴珍珍拍拍胸脯说:“阿姨,有我呢!”她国际友人的导游都做过,再怎么说做这顿饭用不着说英语吧?!
第二天一早小曼妈带着珍珍去菜场买材料。手里攥着女儿给的一叠大小票子,小曼妈顿觉财大气粗——啥都要最好的最新鲜的。她气宇轩昂地把票子递出去,转头将东西放进袋子里才对吴珍珍说:“唉呀闺女呀,你说说,这钱咋这么不经花呢?这要小曼在灯下熬多少个钟头,写多少字啊!”
吴珍珍揣测说:“这是麦董的钱吧?”
羊毛出在羊身上,小曼妈释然:“那就好,那就好。”
再次把票子地出去,心也不疼了,手也不抖了。
花公家的钱跟花自己的钱,差别就在这里。
东西买回来,先把肉切成丁用料酒和酱油腌好,司机打电话进来,说车子在下面,方便不方便,如果方便,他上来帮他们搬东西。
小曼妈说:“方便方便,上来吧。”
收了线对珍珍说:“怎么他们司机都这么有礼貌这么客气呢?怎么他越客气我越紧张呢?”
吴珍珍昂首挺胸地说:“阿姨,你学我,深深深深地深呼吸,很快就不紧张了。”
想当初她给耐心爷儿俩做导游的时候,第一天深呼吸,吸到肺气肿的程度就不紧张了。
宾馆门前帮着送行李的小男孩从来没见过这么奇异的行李,推着行李车发了一秒钟的呆,迅速地反应过来,殷勤地帮着从车上往行李车上搬纸箱子,然后推着往后面走。
到了房间,司机让小男孩进去,将纸箱都搬进厨房才给了他小费。
司机说:“我先走了,这是钥匙,进电梯也要用钥匙,否则上不来。”
关上房门,小曼妈做梦地问:“珍珍,送行李不是免费的吗?”
吴珍珍说:“阿姨,人家行李员就指望着小费呢!”
宾馆套房里的厨房设备俱全,只缺炊具和材料。吴珍珍帮着小曼妈将材料各就各位,小曼妈开始洗菜调面,忙将起来。
小曼妈想通了,她这种家常饭,最好的包装手法是小分量品种多样化,不能走大批量生产的道路,那样只能让人家产生审美疲劳。她打算上水饺、包子、和打卤面三个品种,包子又分肉菜包素包海鲜包。
肉菜包包成大个饺子型,素包包成圆形,海鲜包包成辫子型
珍珍一边打下手一边偷师学艺。
下午三点钟,麦奇文敲门进来,问候小曼妈:“伯母,辛苦你了!”
小曼妈满手是面粉,伸着双手说:“不辛苦,不辛苦!你们回来了?老人家呢?”
麦奇文说:“从早上出去一连赶了两个会,现在很累,在隔壁房间里略微休息短睡一会儿。”
小曼妈连忙说:“身体不太好的老人家是该多休息。”
麦奇文站在一边看小曼妈操作,问这问那,感慨地说:“幸亏我家菲佣不会做中餐,否则我肯定会发胖!”
吴珍珍的手机响,她看了看,对小曼妈和麦奇文说:“是小曼。”接着她按键接听,说:“我们都在,麦董也在。你那边如果工作能完,也早点过来吧。”
麦奇文做了个“我跟她讲”的手势,将手机接过来说,“你快过来哦,今天伯母做的包子可是比平常还要精彩好几分,你不来很亏的哦。”
收了线,她又拿出自己的手机拨给周孟春:“孟春你下班后去接小曼一起到我这里来,今天我们这里大开面食宴,很多好吃的东西,你不来要后悔吐血的。”
“去哪里接,什么时间接还要我说?你不会打电话给她去问!”麦奇文对着手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小曼妈一个不当心差点切了手指头。她放下刀问麦奇文:“小周他这么快有了女友,真看不出来。”
这话有点不着调,如果不是做妈的病急乱投医,小曼妈这种超水平发挥的事情是不会做的。
麦奇文比她还惊奇:“孟春有了女朋友?谁?我怎么不知道?”
小曼妈说:“不是陈红叶吗?那天她跑到我家来扇了小曼一个耳光,硬说小曼抢她的男朋友。我们小曼长这么大,我都没扇过她耳光。她就是太老实,这么结结实实地挨了打都没还手,可是我这做妈的心疼不是?!”
这世上没有不护犊的妈。不护犊的妈不是好妈。
麦奇文若有所思恍然大悟,赶紧替周孟春解释:“伯母,你误会了。陈红叶不是孟春的女朋友。这个,是这么回事,孟春是学那谁做好事——”
吴珍珍在旁边提点她:“学雷锋,做好事。”
麦奇文说:“对,是学雷锋,做好事。陈红叶在拍戏现场,脑袋被花盆给砸了,失去记忆,他们公司里的人,陈红叶的妈妈都请求孟春帮帮忙,看能否唤醒红叶的记忆——”
小曼妈奇怪死了:“为什么这么多人,别人不找,就找他帮忙呢?”
“呃,”麦奇文解释,“因为陈红叶别人都不记得了,就记得他。”
小曼妈更好愤怒了:“为什么别人都不记得了,就记得他呢?”那意思是说如果他不给人家希望,没做啥表示,人家怎么那么刻骨铭心地挂念着他,甚至于忘记了父母都没忘记他?
麦奇文彻底没词儿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看来被人无端端地惦记绝不是好事。
可是周孟春还不是李小曼的什么人。他们不能为了这个虚无缥缈的话题耽误了晚饭。当下小曼妈看看手表,更加下手如飞地用水的用水,用刀的用刀,十八般武艺,玩得麦奇文眼花缭乱。
过一会儿吴孝文进来,看见包子在蒸面汤在温,香飘满屋杯盘在桌,当下对着小曼妈点头致谢:“伯母辛苦了。”
小曼妈心里嘀咕:“是不是越有钱的人越谦虚有礼温文尔雅吗?”
麦奇文赶紧跟着老公去隔壁房间搀扶两老过来入座。
等到周孟春带着李小曼进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是笑意盈盈,吴老太太拉着小曼妈问长问短,交流厨房心得。
麦奇文给大家一一介绍。周孟春跟吴家老人早就认识,也上去寒暄问号。
大家纷纷坐好,吴珍珍跟麦奇文一道一道地将点心端上桌,替大家布菜。吴珍珍参与制作,将各种包子的材料和做法一一解释,麦奇文替老太爷老太太每样装一只,打卤面只盛了一小碗。
吴老太爷吃一口肉包,赞不绝口,再吃一口海鲜包,竖起大拇指,尝一口素包,如果不是身体不好力气不大,几乎要拍案叫绝了。
他亲自询问包子的配料,做法。让小曼妈具体说多少克肉配多少勺酱油,这个她可说不清楚,她只是凭感觉在做。
麦奇文说:“肉包的味道跟我第一次吃一模一样,没什么变化呢。”意思说即使凭感觉,质量也是永恒不变的,有保证的。
接下来他们之间嘀嘀咕咕快速地说粤语,这些北方人一个字也听不懂了。
麦奇文笑眯眯地招呼小曼妈李小曼和吴珍珍:“多吃点多吃点,这是你们的劳动成果。”
晚餐结束告别的时候,除去将这些东西都拿走之外,吴太爷和老太太还给了包括周孟春在内的几个人每人一份礼物,放在漂亮的礼品袋里,花团锦簇,煞是好看。
周孟春同住一楼,当然他顺路载他们回家。
他问坐在副座的李小曼:“还在忙拍剧?”
李小曼说:“还是那样,一边是电视剧,随时修改;一边是《八卦娱乐圈》,还要读小说选新题材。你呢?”
周孟春说:“我还是那些事。”
生活就是这样——一旦日子走入一个轨道,我们只能在轨道里日复一日地行走,鲜有变化,懒有变化,变化要付出精力和代价。
墨守成规的日子让男人变成剩男,女人变成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