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錄片：我的章魚老師

我的章魚老師  療癒人心        

         今年奧斯卡入圍的最佳紀錄片已經出爐，其中《我的章魚老師》（My Octopus Teacher）到處受矚目。它的製作團隊來自南非。克雷格福斯特（Craig Foster）實體入鏡。琵琶埃爾利希/詹姆斯里德（Pippa Ehrlich/James Reed）編/導。原來章魚 「保羅」可以神準地預測世界足球盃； 牠的同類「凱莉」，甚至會與人類產生至深的情感。

         初看會質疑：為什麼人/魚之間的邂逅，好像預先都設了局？其實攝影機是福斯特的貼身之物，信手拈來，也許彌足珍貴，然後一氣呵成。我們先欣賞福斯特之前作，來體會海洋生命對他後來的療癒：

         克雷格福斯特追蹤未染文明的部落，拍了《偉大的舞蹈：獵人的故事》（The Great Dance: A Hunter's Story，2000）以及 《我的獵人的心》(My Hunter’s Heart，2010) 。兩部皆費時耗力，在人與獸爭，非洲南部喀拉哈里（Kalahari），搶拍大自然最美麗的剎那。片裡的土著在炙日和乾旱下，用原始的弓/矛追野獸，匍匐捕到以後就地烤吃，剩餘帶回家給快成餓殍的家人。

         「凱莉」 幫他擺脫低潮

         從捕捉的鏡頭，能感受福斯特多麼投入；連觀者看完影片，順著呼吸接觸界外，都很難抽離到另一個時空。劇組奔走錄像，一定既著迷又擔憂，不甘心這群叢林部族被時代淘汰。福斯特口述自己離開狩獵地域以後，人際尤其是家庭關係無所適從；所以他攝影機隨身，潛入深水去紓解鬱悶。悠悠海底沈浮，在魚族、海藻、岩洞之間，他瞧見了讓他脫離低潮的章魚「凱莉」。

         福爾斯灣 （False Bay）型如開口的馬蹄鐵，位於南非西南端，西邊為開普半島（Cape Peninsula）。片子鉅細靡遺，講解主角跟「凱莉」一年多的友誼。她早先戒懼這個人類，用200支吸管，團團黏滿貝殼跟卵石，且觀且走。福斯特好奇接近的時候，她一溜煙拋棄「家當」，像一根矛，頭部往前，伸直的八足一齊發力，疾疾不見了。 

         章魚迷眾說紛紜，有科學家說牠們是外星生物。解剖後的結果：牠們體內有3顆心臟、鸚鵡般的喙、兩類記憶系統、還有發達的眼睛…因此「凱莉」不管攻或守，都用獨門欲擒故縱、空城計、草船借箭的計策得勝：

         她捕魚或貝殼，好比一碟小菜；抓螃蟹跟龍蝦也爪到擒來；然而一物降一物，食物鏈裡，「凱莉」的頭等剋星是條紋貓鯊（Pajama Shark）。貓鯊的嗅覺靈敏，有一條鯊似乎專對「凱莉」窮追不捨，「凱莉」如果以海藻裹身，對方就吃掉海藻，「凱莉」噴墨汁走為上策，鯊魚卻猛追；「凱莉」整身吸住貝類與砂石，對手不上當；「凱莉」跳到殺手身上，貓鯊苦嘗芒刺滋味；凱莉最後絕招，就是趁勢跳上露出海面的岩石，這會兒鯊魚真沒轍兒。

     總有魚失前足的一天：「凱莉」躲進的岩石不夠深，貓鯊咬住她的一隻足趾，又使勁兒轉好多360度，最後給牠咬掉吃了。「凱莉」再次出現，斷肢露出白色，原本的粉紅肉身變色乏力，也沒胃口。福斯特這個人類很自責，覺得是他讓朋友誤入鯊口，只好每日造訪魚窩等待；100天後，章魚的肉足長回來了。

         福斯特旁觀八爪魚恢復自信滿滿，受到極大的激勵。他現在看人間事：躬身自省，推己及人。開始關切兒子湯姆，教授兒子海洋知識，跟他一起潛水。近觀他倆海中戲水，如同母鯨背子鯨，孺慕之情十分感人。

      「凱莉」知性加理性，也感性十足。最初她累積實驗，來試探福斯特這個「人」是否可靠 。我們都見證過貓、狗、牛、羊；廣到海豚、大象、猩猩…牠們與人類朋友親熱摟抱，不算稀奇；「凱莉」斗膽伸爪和福斯特握手，接著手臂，最後胸前：福斯特仰泳，可以面對游伴，用手撫摸她的頭跟八爪。這真是史無前例。　

        領悟 萬物皆有定時

         章魚預知自己命短，所以「凱莉」預備好了最後的道別；福斯特雖屬於萬物之靈，反而懵懵懂懂，弄不清摯友的動機，但是他事後卻哽咽不止。此日拍的二人互動，幀幀可貴。

         謎底揭曉：「凱莉」找著了如意郎君。情侶兩洞房花燭夜後，共同履行照顧下一代，任務完成才先後離世。雌章魚可謂鞠躬盡瘁，天塌下來也不管了。她日夜撫養，不吃、不喝、不動…有很多文字介紹其中的奧秘，讓人類無比驚佩。孵卵成功結果，她只剩皺皮。小魚、海蜘蛛等等伺機囓嚼她的軀體；可能不共戴天的那隻天敵貓鯊，一口咬住奄奄一息的她，吞下了肚。萬物皆有定時。

         克雷格福斯特拍片大功告成，其中充滿喜、怒、哀、樂。他的三篇紀錄片讓我最景仰的有兩點：福斯特就像其他愛護自然的人士一樣，他們客觀地記載景觀；同時重視大地平衡，縱使有心保護心愛的人或物，他們也尊重宇宙汰換原則，絕不干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