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我知道的
前不久有朋友夫妇从美国跨境到访,我设家宴款待。席间客人起身离座,走到挂在楼梯边墙上的一幅小画前,端详了很久,然后回来告诉我说,喜欢这画表达出来的意境。我说,当然,我也喜欢。
这幅作品是十年前,宋庄的一个青年画家,为了感谢我对他不断的支持,特意画了送给我的。画的尺寸不大,构图和用色都很简洁,宁静之间传递给人的是一种对未知的困惑与无奈。我的这个朋友和我的思维爱好相似,对艺术能有相近的鉴赏标准,这事属于符合逻辑的正常。在现实生活中,对模糊抽象的概念定义标准,其实是一个很难的事情,很多情况下,几乎是不可能的。从最基本的概念说起,比如,喜欢和爱,这世界上有这样的东西真实地存在吗? 不好说。你要说它有吧,在大脑神经元里可是检测不到。但你要说没有,这世界上以此为名义,要死要活的事例却是不胜枚举。再比如说美,同样也不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东西,它只是人们意念中的一个概念,一个观点。当然,曾经有许多哲人试图定义美的标准,但是从未产生过一个人人都能接受的精准尺度。所以,对艺术的评判从来都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
我以前涉足画作收藏,说起来那个圈子看上去体面其实也是鱼龙混杂,大家对艺术理念各有所执,评判标准难得一致。有时候,要得到业内人士认可,也得施手段拼内力,要认定谁是高雅谁是低俗。如果深入地想一下,就知道这里面其实是无所谓高雅无所谓低俗的,今天的高雅说不准就会是明天的低俗,只是看你的修养和偏好。但假如有人硬是和我抬杠,较真比高低,我也有对应的基本思路:在顺应文明朝向的前提下,我是看他知道的我是不是也知道,我知道的他是不是不知道;再进一步,我想到过的是不是他没想到过,他想过的我是不是都想到过。如果这些问题的答案全都是yes,那么事情就简单了,我是高雅他是低俗没跑。根据这样的精简模式,我在过去几十年行走江湖,面对奸猾虚悍各色人等,一起谈技论艺,倒也没闹过太大的笑话。
把这种拇指原则运用到对政治观点的对错判断上,我的感觉也是屡试屡爽。一个典型的事例,是我在去年实在是觉得有些极端川粉做事的逻辑让人搞不懂,就写了几篇小文讽刺调侃。熟知粉们品行的都会猜到,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情,是捅了马蜂窝了。结果那些天真是闹得我的门前人头攒动,训斥指责之声不绝于耳。典型的川粉和教主的脾性相似,都有street smart那样的小聪明,但他们嘴里磕磕绊绊字都吐不清楚地说出来的,要不是不合逻辑的歪理,就是凭空捏造的另类事实。即便这样,他们还特别自信,好为人师,以为自己是都知道包打听。当时就有人特解气地挖苦我,是福利吃不到了忌恨于川总吗?!呵呵。类似这样街头混混的作派见的多了,就让人淡定了。其实我们很容易就能看出来,他们那点见识,不过是从狐狸台那样的右翼媒体处拾来的牙慧,和真正有思想有学识的人,差的不只是一个档次。
说到像狐狸台这样的右翼媒体,忽悠起子民来,一直都是脸不变色心不跳的。像汉尼提那样罔顾事实的名嘴,脸皮的厚度和天朝的周带鱼真的可有一比,只不过是技巧上和文化上更贴近美国的红脖子们罢了。上星期美国政坛又起波澜,由于川总以前亲信的定罪或认罪,使得川总涉嫌曾经参与犯罪的可能性十分明显。眼见得基本面上人心慌慌,狐狸台赶忙出面组织人马撑住场子。有一个出身于石油行业的叫做Liz Peek 的网评员写了一篇文章,题目非常地振奋人心——《即便自由派媒体吐槽成那样,马纳福和科恩的出事儿也不会让川总的支持者动摇》(Trump won't lose supporters over Manafort, Cohen — despite what liberal media are spewing)。
坦白地说,对于Peek在这里急于表达的中心思想我是认可的,即相信坚定的川粉是不会轻易离场的,杀人不过头点地,更何况只是一些小钱上面的程式差错,那都不算是个事。而让我更加赞叹的是Peek的行文风格,感觉真有文革期间人民日报特约评论员的风采。那时候《人民日报》上面的文章里,经常使用的语言往往是:广大劳动人民深知旧社会的苦和新社会的甜;广大劳动人民早就恨透了刘少奇一伙的修正主义罪行;广大劳动人民坚决拥护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战略部署。。。这里面的高明之处在于作者把自己想要说的话,或者是作者想要灌输到劳苦大众的话,在文章里用劳苦大众的口来说出来。再来看Peek在她的文章里所使用的tricky,这篇文章说:川普的支持者确信司法部不公正有倾向;川普的支持者认为对希拉里的调查是不够的是变质了;川普支持者相信有人已经揭露了希拉里基金会干了许多坏事。。。和人民日报的写手所用伎俩如出一辙。
古之善为道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民之难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矣。呵呵,看来这个古老的东方治国之道,在现今的世界里正在被越来越多的统治者明悉认可进而发扬光大。也的确是,子民们要是知道的事情多了,都有了自己的思想,国家就太难管理了,美国要想伟大也得遵从这个旧理。
下图,楼梯边上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