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飘地主》 第三章(3)打工,穷学生立命之举
自费留学生来到美国,第一件事是找住的地方,第二件事就是找工作。因为必须得打工才能有学费和生活费。我几乎每天都在黎明前起床,从早晨5点半工作到上午10点,再从餐馆赶往亨特学院上课,从上午11点学习到下午4点。
亨特学院是纽约市立大学系统中的一所四年制学院,成立于1870年,是美国最古老的公立学校之一。学院建立之初其实是一所女子学院,也是美国第一所免费的师范学校。
学院起初以培养女性教师为宗旨,开放给所有有资质的妇女,无论种族、宗教或文化背景。一直到1964年,学院才开始招收男学生。学院一直以其学生族裔的多元化而出名,接纳了来自150多个国家的学生。
我非常喜欢亨特学院。它的主校区坐落在曼哈顿上东区,各个大楼之间以空中走廊相连接。步行就能到达中央公园,包括大都会博物馆在内的不少博物馆、美术馆都在附近不远,地铁就从学校底下经过,交通非常方便。
我还记得第一天打工的情形。清晨5点,我被二寸方的小闹钟吵醒,“嗖”地跳起来,梳洗完毕就冲进地铁赶在6点前到达酒店。
我应征的是酒店餐厅的早餐服务生。老板是从台湾来的山东人,经理是从中国大陆来了5年的留学生,英文名字叫桑尼。他们俩知道我在广州远洋宾馆工作过,做接应和服务生的工作不是问题,英语口语也流利。所以见我熟手自信的样子,他们不到半小时就离开,留下我和厨房的一位师傅二人看座。
餐厅只开一部分,约10张桌子,我负责带位、招待、收账、清桌子等所有前厅的工作。我们提供欧陆式早餐,也就是在广州时宾馆西餐厅里的菜色,如丹麦式甜面包、煎蛋、麦片、咖啡、茶、果汁等,食客都是住酒店的客人。
客人一个接一个地进来,我却也能招呼得过来。我把客人点的餐单送到厨房,听到做好后的铃声去取来送给客人即可。
10点钟下班时,我已赚到了50美元小费!我心里不由乐开了花。临走前来了个午餐的外卖订单,我听了半天没有听懂,来接班的收银员接过电话用中文在订单本上写下“芥蓝牛、叉烧炒饭”。她翻着白眼不理睬我,我看了张大嘴巴,不知道这是什么菜。
第二天早上,经理桑尼告诉我,厨师不干了,让我自己酌情卖一些成品早餐。他已经买了丹麦甜面包,其他食品厨房都有,我就急匆匆地到厨房查货,把要用的面包、果酱之类的东西找出来,冲好咖啡、果汁等,准备营业。
我一个人前后两头跑,满头大汗却不觉得累。每天晚上回家都会数几遍那厚厚一叠的小费,觉得自己天天在印钞票,非常开心!
酒店客人有时候来电要送餐,我常常分身乏术,就写一张纸条贴在收银柜上——5分钟回来!送餐到客房的小费非常高,有时客人把20美元甚至100美元的小费夹在门缝里,而我只需要把餐点放在门口即可,不需要见到客人。当然,有时客人从床上跳起来,全身光溜溜的没穿衣服,手里抓着一张大钞票而我没有零钱找。更有一次,客人叫了咖啡和煎蛋,但没有厨师,我只有自己亲自上阵煎了个荷包蛋给他送去。几分钟后他打电话来问为什么咖啡表面有一层白花花的东西漂着。我后来才知道那是把热咖啡装在冷饮杯子里烫出的腊浆。而他要的煎蛋也应该是只煎单面的太阳蛋,不是双面都煎的荷包蛋!
我实在忙不过来就介绍毅同学来酒店一起做早餐。二十几年后,经他提醒我才想起了这段有趣的打工经历,我还记得酒店的名字有“PLAZA”这个词。可惜的是,那时候我们没有时间了解周边的环境,每天天不亮就进出地铁上班,然后又进出地铁赶去上学。我们对地下的情况比地面上还要熟悉。
有一天,我刚进餐厅不久,就听到大衣壁柜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我还没弄明白原因,就从里面冒出一个人来把我吓了一跳,原来是桑尼!他来美国留学虽然已拿到了经济管理的学位,却找不到工作。他自己开了一家餐馆却因为好赌把餐馆给输掉了。现在与太太的关系也不好,正在办离婚手续,因为没地方住就睡在了餐厅的衣柜壁橱里。
记得某个星期天早上,我下班后赚了200美元小费,他缠着我要带我去大西洋赌场见世面开眼界。我们到唐人街乘免费大巴到了之后,我分给他100美元当赌注玩二十一点扑克牌。不到两小时他就赢了2000美元,他还想继续,我立马把筹码兑现,乘出租车回到唐人街大吃一顿,把余钱平分了。从此,我再也没有去大西洋城。
开学后,我认识了杨大哥,他是打餐馆工的老手。他让我把餐馆的菜单中英文和价格背熟,用心算来算15%的小费,带我到他工作的餐馆去区别蛋花汤和酸辣汤。介绍我到学校附近的一家中餐馆做5点到10点晚餐收盘碗、清桌子的工作,每小时5美元,外加服务生分给我的小费,每天能有50美元。
后来,杨大哥还教我如何一次性放3—4个大菜盘子在左手臂上以加快出餐速度,如何一只手收5个水杯来加快收桌子的速度,如何心算加税和小费。那时候我们20岁出头,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课余时间到处忙着打工赚钱,忙碌却精神饱满,神采奕奕。
暑假到了,我在34街格丽丝中餐店找了一份收银兼带位的全职工作。老板是台湾人,大约50岁左右,有灰白头发,是在美国拿了高学位的理工生。我的柜台和酒吧连在一起,酒吧经理大卫给客人调酒时常常把调多的酒给我喝。我很快就学着调鸡尾酒,例如血腥玛丽、金色梦想、堕落天使等。品拿克拉达是最难把握分寸的,因为菠萝汁、奶油泡、冰块和烈酒分量不同,打碎和摇动过滤后的味道会截然不同。
还有一些与酒有关的规矩,比如,酒瓶盖要当着客人的面打开,斟酒的酒杯和瓶口不能碰着,只能斟到二分之一,倒出来的酒在杯里不能起泡,喝酒客人的小费比用餐的更高。
我还负责接电话外卖订单,如果老板和经理不在,我有时要去厨房取外卖。有一次,我在厨房看见外卖的菜已做好,但没人打包,就想帮忙装好,可是出餐台上放着不同的菜——芥蓝牛、回锅肉、蘑菇鸡、海鲜雀巢和左宗棠鸡。这是我接的三个不同客人的订单,虽然我把中英文菜名和价格都背熟了,可是我不会认菜!
在中国时,我们常吃猪肉,鸡则一般要过年过节才杀一只,而且是带骨头的。牛是耕田宝贝,哪里可以随便杀来吃?我根本没见过什么牛肉做的菜肴,只见过高级西餐里的牛扒……
老板回来在外面等了半天不见我,进来把我臭骂了一顿,“你在里边生孩子吗?这么久还不出来!”我当时还是处女,哪里经得起他这样大喊,脸红到脖子,恨不得钻到地下去。从此我开始留意服务生出菜,知道猪肉偏红,牛肉偏黑,鸡肉偏白,左宗棠鸡是鸡腿肉,雀巢是成型的米饭锅巴……
格丽丝是高级中餐馆,常有大型派对。我帮客人挂大衣、雨伞,客人走时都会给小费。有时服务生不够用,我会自告奋勇帮忙照看三四张桌子。用杨大哥教我的出餐绝技,一手抬起十几磅的大菜盘。一个夏天就能赚大约1万美元,足够一年30个学分的学费了。
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埋头工作和学习,从早上5点起床到午夜时分回家。后来我帮表姐替工时认识了我后来的男朋友艾伦。开学后,我就到了他的餐馆工作。
三年的打工时间让我积累了足够的餐馆工作经验并熟悉了纽约的环境和美国的文化生活,叔叔和亲戚们都为我高兴。
艾伦和他的姨父也是从中国来的,他们进入中餐馆厨房工作几年之后,便自己当了老板。之后就帮助亲戚开餐馆,然后帮朋友……餐馆的需求量大增,供不应求,最后就有了做餐饮开发的念头。由于他们对英文和美国文化了解有限,便邀请我加入他们当合伙人。
我负责找到合适的铺位、洽谈租约,并聘请各类承包商——水电工、木工、建筑师、炉头等公司,来将铺位装修成为一家标准的餐馆。
同时,我还要负责申请许可证、酒牌、制定并印刷菜单、设计餐馆大招牌、选购桌椅和厨房用具、招聘前台服务生和收银员,以及相关的培训工作等。这一整套开业前期工作一般需要三个月左右。
开业时,我会邀请本地市长、商业会主席、电台和报社记者来剪彩。新闻内容的影响力远远超过普通广告,省钱省力。
美国许多小城市的市长都是半职或者兼职的义工,他们的工资很少或者没有酬劳,是真正为社区服务的职位。商业会的主席则是有工资的,他们的收入来源于各行各业的商家缴纳的会员费。他们组织各种培训,提供各种服务,包括商业保险。如果新开的企业入会交了年费之后,他们会提供各种帮助以满足企业的要求,例如邀请各大新闻媒体或者市长参加开业典礼及企业的重要活动等。
餐馆因为准备充分通常能一炮打响。等到开张运营、稳定6个月之后,就可以按营业总收入三倍的价格,将餐馆转让给这些老板的朋友。
我们发展的速度很快,从曼哈顿的42街到布鲁克林、纽约上州的水牛城布法罗及络克坡,后来转战到俄亥俄州,短短几年就开了数家餐馆。成为自助中餐馆和外卖餐馆业的先锋。
随着收入的不断增加,我开始对钱变得有些麻木,对餐饮业也渐渐失去了兴趣。但我发现自己有从商的潜质,不过还需要了解更多的美国文化,商业法律、政府机构和企业之间的关系,如何提高餐馆企业的经营效率、管理水准、增加利润等知识。于是到各地的大学借读一两个课程,一边上班一边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