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惊魂的春节
昨晚(日本时间2月13日)11点8分,日本发生大地震,震源在福岛冲一带,震级7.2、震度6。除了九州,日本本土其他地域均有震感,东京一带震感强烈(约5.2级)
我正想洗澡,刚拿下喷头就感觉有隐隐的晃动,我第一反应就是“地震了”!紧接着晃动越来越厉害,浴缸里放了1/3的水,也剧烈地摇晃起来,就像电影中遇到强风暴的海面,居然都晃得溢了出来!
真是地震了!并且是强地震!晃动剧烈、持续时间长。怎么办?我赶紧拉开浴室的门,披上大浴巾,冲到客厅打开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放地震消息,我的手机也收到了紧急地震通报。
日本人也是见怪不怪,加之从小就受如何防范、躲避地震的训练,没有谁慌张。整栋公寓安安静静,看窗外街道,也是一切照旧,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我其实也早已习惯,只是刚才正在洗澡,要真是有点啥事就不好办了。
家人们、诗友们都得知了地震,纷纷发来微信慰问,叫我注意安全。所幸后来没有继续摇晃,我也上床睡觉了,一倒头就睡着,一觉到天亮。
今早起来才注意到书柜上一个不倒翁木菩萨被震到了地板上。
这次地震造成的破坏不算大,没有引起海啸。今天中午为止地震中有120人受伤,还没有死亡报道,只有几栋位于震中心附近的破旧老房子倒塌。日本建筑抗地震的超强性能以及民众的强大冷静稳重心理,值得其他国家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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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是画外音了,今天的主题其实并不是这个。但与地震一样,也是惊魂的一夜。
时间回到上个世纪九十年代。
我大学读的是日语系,学校请来了不少日本外教。我大二那年,来了一对年轻的日本外教,叫做桥口,带着妻子松川,两人都三十岁,没有孩子。
夫妻俩都毕业于日本著名学府早稻田大学,男的硕士、女的博士。女方学的是社会学,从事社会研究。
我们不少外教都对中国感兴趣,有一位外教曾经利用暑假去山西农村进行社会调查,因为中文说得好,被当地农民误认为是中国人。当她说是日本人时,农民还不信,说中文这么好怎么会是老外?肯定是南方人(老师的中文有点口音)!弄得她哭笑不得。
松川也不例外,非常喜欢中国。她说最喜欢周润发,因为周润发,她还特意去学粤语,遇到广东籍的学生,她还不耻下问地学习。同时也学习太极拳,后来在香港竟然当了太极拳老师!不过她当时还不会国语。
我是我班最南边的一个,班上还有一位江西考生,家在抚州,属于赣北。夫妻俩特别想体验一下中国偏远的南方山区的风情,就找到我,问我能否春节放假期间带她们去我老家看看?
我是自然没有问题,夫妻俩得到回复后特别高兴。但那时中国开放程度不够,很多偏远地区是不允许外国人进入的。他们特意查了相关资料,发现我老家倒是可以进入,但事先要在国家安全局申请备案。他们赶紧去办理了手续,并委托江西青年旅行社安排在赣“旅游”事宜。
春节假期到了,我还是利用学生半票,搭从北京到南昌的绿皮火车硬座。老师两人坐同一趟车的软卧,随我经过了44个小时的颠簸,一起到了南昌。90年代中国春运期间的拥挤,坐过的人都知道,几乎不能动弹,我每次下了火车腿都是浮肿的。老师们虽然是软卧,但这么长时间的火车还是第一次经历,他们也觉得累,更觉得不可思议。
江西青年旅行社接待了我们,入住江西宾馆。
休息了一个晚上,我们又登上了由青年旅行社事先购买了票的一辆开往赣州的豪华大巴。
以为也会像火车一样,睡一觉,就可以直抵赣州。
谁曾想,大巴刚开出南昌不到两个小时就出了故障,司机捣鼓了半天都没修好。乘客原本就不多,一看这个情形,都各自想办法去了。抛锚之地是个小村,连长途电话都没有,我们想跟旅行社联系都没辙。
怎么办?大冷天的,我急得直冒汗。忽然看到有私营中巴经过,不少是去吉安、赣州一带。
我跟老师商量,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国营长途车的影都见不到,只有中巴,看来我们只有拦中巴去赣州了。
于是我们拦了一部中巴,说是去赣州。与中国当时所有的中巴一样,里面很脏乱,座位窄小,乘客大都是打工一族,素质低下。
这时已经是下午了,中巴朝着赣州方向开去。沿路都不断有人下车,但上车的却没几个。
到了晚上七八点,已经漆黑一片了。车上乘客已经全部下车,只剩我和老师三人,而中巴运营者却共有七人!五男两女!我一直暗中观察他们,是好人还是什么人。
我突然感到一阵恐惧!千万不要是黑车!万一这七人知道车上有老外,心生歹念怎么办?荒山僻壤之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老师的安危都在我身上。出了事,可是国际影响,我怎么担待得了?!
千万不能让这七人知道老师是外国人!
我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想到这,我赶紧压低声音对老师说:千万不要说话,不要让他们知道你们是日本人。
桥口老师比较懂得中国的人情世故,做人比较圆滑,学生们都喜欢他。
他一看情形,知道有点危险。于是偷偷塞给我50块钱,叫我给他们说些好话,把关系搞好。
我其实之前就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们几个瞎聊,就是为了搞好气氛。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他好一分,他就有可能念你一份情。
收到老师给的50块钱后,我毫不犹豫地给了那个卖票的。嘴里不停地说“你们太辛苦了,大过年的不能在家呆着,还要来回跑长途。”
中巴这七人收到额外的一笔钱,自然开心,一路还算相安无事。
(有件趣事,就是中巴开出小村约三个多小时,车上有人嚷着要上厕所,中巴在路上停了一会,我们仨也都下车方便。荒郊野岭的,哪有厕所,乘客们都是各自找个隐蔽点解决问题。松川没有办法,也找了一处小树挡着方便了一次。完了之后她笑得前俯后仰,说长这么大第一次在野地里小便,这可是一生中难忘的经历!)
好像是距离赣州市还有一个小时路程之处,遇到公安设置的检查站。七人赶紧叫我们下车,并且嘱咐不要说任何话,我们只能照办。
一下车我又紧张起来,万一他们把我们扔下不管怎么办?
一颗心一直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还好,等了约十分钟,中巴通过了检查,有人招手叫我们上车。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十分钟,竟是如此漫长,我想到了无数会出现的情况。幸好检查站是公安局设的,真有不良状况发生,我就直接找公安!
这辆中巴到底还是骗了我们一次:根本就不能进赣州市!他们没有办理入城运营证!就在赣州市郊区把我们撂下了。
已经是凌晨两点。九十年代初期,赣州市还没有出租车。这大晚上的,我们怎么弄?附近也没有电话,要不可以打电话给青年旅行社预定的赣南宾馆,叫他们派车来接。
幸好春运期间不少人都是半夜到家,为了接客,街上还有零星的三轮车。
我拦了一辆三轮车,把几个沉重的行李悉数搬上车,然后我们三人也坐上了车。
蹬了没一会,遇到上坡,车夫蹬不动了。他回头看看,停了车,用赣州话跟我说:“喊那个肥古仔(赣州话胖子的意思)下车帮我推车,他太肥了,我骑不动啊。”
桥口老师确实有点胖。我把车夫的话翻译给他们,松川听了又是笑个不停,催老公赶紧下车推我们上去!
桥口无奈,只好下车,在车后推,车夫在前面蹬,我和松川坐在车上,一起过了那个长长的坡道。
跑了这么一段路,把桥口热得都出汗了,拿出手帕使劲擦,我和松川乐得,肚子都笑疼了。
车夫听到我们说话,问我说的是什么,他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我说是日本人。车夫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哎呀妈呀,长这么大第一次见真正的日本人,以前只有影视剧中才看过。怎么跟电影里的不太一样,嘴上没有两撮小胡子,面相也挺和善?
经过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天,我们总算安全抵达了赣州,入住了赣南宾馆。
(太长了,还有不少内容,待续)
桥口老师最喜欢我妈做的菜,尤其是我妈炸的花生米,百吃不厌,我后来每次春节从家返校都要给桥口老师带一大瓶。桥口老师90年代末去了香港的日本人学校当理事,去过我珠海的家。我妈当时也在,又给他作过几次炸花生米。为了写这篇博客,昨天我也特意炸了一次,制作方法下期再公布(这次买的花生米颜色有点深,因此炸出来的颜色不是那么鲜艳,但味道却是杠杠滴好!)
这是19年春节回赣州,在家楼下拍的山茶花
过年了,唱首喜气的湖北民歌《龙船调》
正月是新年(哪咿哟喂)。
妹娃子去拜年(哪喂)!
金哪银儿梭银哪银儿梭!
阳雀叫(哇咿呀喂子哟,那个咿呀喂子哟)!
(女白)妹娃要过河哇,哪个来推我嘛?
(男白)我就来推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