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巧手

  我的父亲今年就已经八十九岁。按照中国人的老传统，老人家做寿宴，那就是男做九，女做十。遵循传统，今年也该给老爸做九十大寿的寿宴了。说起做寿，就想起给老爸做八十大寿，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时间过得真快，弹指一挥间，时间就不经意地流走了。

  去年就已经安排好今年要回家，等到机票买定，马上就告诉了老爸。老爸还是那句老话，“别回来了，全家回的话，开销太大，再说现在不是有微信视频吗？”老爸总是害怕我们破费，尽管他想念着远在地球的另外一边的我们。“你别担心开销，钱挣来就是花的，再说今年是要回来给你做九十大寿，孩子们是肯定要回来的。他们也想回来看看外公了。”说起孩子们也想他了，老爸改口说：“回来就回来吧，我也想他们了。但是做寿就算了吧，也就那么回事，太麻烦了！”话虽这么说，但是想起给老爸做八十大寿时，他是何等的开心？他不愿意给小辈添麻烦，但是我们做子女的，何曾认为这会是麻烦？有这样的机会，是我们做晚辈的福分，感谢老爸还来不及。做他的儿女，至少他是给了我们长寿健康的基因。

  “做寿是一定的了！有多少人能有机会过九十大寿？又有多少人有这样的机会去为自己的父母做九十大寿？这是你的福分，也是我们的福分。你看看，如今想给老妈做寿，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你就准备好做寿星吧。”其实，每每想到给老爸做寿，我就会感叹母亲的离去。她老人家在七十九岁高龄仙去，我没有为母亲做过寿，当初也想着给她老人家做八十大寿，可是母亲没有等到那一天的到来。人生憾事颇多，没有为母亲做过寿，就是我人生中很大的一件憾事。

  既然要给老爸做九十大寿，我想我在寿宴上应该说点什么，说说老爸的一生？可是我对老爸的一生也不是太清楚，他老人家断断续续地讲过他曾经的一些过往，那都是一幅幅的画面。小的时候因为家里穷，为了有口饭吃就参了军。年轻的父亲算是戎马生涯度岁月，先是在太行山作战，最后跟随部队入了川。后来他进入阿坝若尔盖草原，当起了骑兵在草原上驰骋剿匪。退伍后自学，仅仅只受过小学教育的他，设计过采水的水碾，设计并建造了单位里的龙门吊，也为他们的单位设计修建过家属楼。照理说，参加革命早，应该是官运亨通，可是父亲却极其没有官运，这都归于他那个直爽的脾气，什么话都直说，得罪了人都不知道。他太直白，就是因为讲真话，反右时还差点被打成了右派。这件事对老爸的影响甚大，从此只关注工作，不介入政治。老爸知道在中国政治的阴暗和残酷，老爸也一直反对我们参与政治，不求富贵只求平安。

  正因为对政治的疏离，在工作中才有那么多出自于他的双手的设计，我不敢妄加评论他工作中的设计，但是我知道他建造的龙门吊如今还在用，设计并修建的家属楼也经受了多次大震的考验，当新修的楼房又斜又裂缝时，老爸修的楼还完好无损。

  工作归工作，但是对于我而言，最为让我记忆深刻的却是他用他那双灵巧的双手改造着我们的家。先说说我们住的房子。我们住在老爸单位的家属院里，房子是公房，全是平房。我们家原来非常潮湿，一到雨季，地面都要泛起水珠。老爸先用塑料布铺了两层，然后再用沙子、水泥和石子做成混泥土，全面重新铺了厚厚地面。木头柱子也因为潮湿而腐烂了，老爸也进行了加固，从此我们家就干躁了很多，比起以前来就好了能多。爸爸妈妈告诉我们说，这样就不容易得风湿病了。

  我们的厨房老爸也进行了改造。以前在家做饭，满屋子都是烟，老爸把进厨房的门另外开到外面，不从房间进去，这样就算是有油烟，也不会窜到房间里。而且老爸还重新修了烧柴用的灶台和烧蜂窝煤的炉子。除此之外，我家有两个炒菜的锅。一个大的是烧材火的，另外比较小的就是在蜂窝煤上用的。就是这个小的就是老爸用巧手敲打出来的。

  老爸的手很巧，他有个小小的工具箱。我们家的自行车，老爸自己修；老妈的缝纫机，老爸也修；外婆做的手工鞋，老爸要加上一层旧的轮胎底才能更结实，鞋底的修修补补全是老爸的事。总之老爸手巧的方方面面那就多了去了。

  文革期间，到处都是文斗武斗，老爸不参加却在家里忙活做家具。首先老爸给我们做了全套的家具，有大立柜、五抽橱、书柜、床、饭桌、凳子、茶几等等。所有这些家具都是老爸自己设计自己画图，每根木头和木板都是他一双手用刨子一下一下刨出来的。这些所有的家具都没有用一根钉子，全靠木结构特殊的链接方式拼装而成，如榫卯链接和齿链接等等，做起来可是相当的麻烦。做完家具，老爸还给我们做了沙发，既有单人沙发也有三人沙发。三人沙发还可以拉开成为一个宽大的沙发床。不能想象的，就算是做沙发用的弹簧也是老爸用铁丝自己一根一根弯出来，然后再请人淬火而成。做沙发用的布就是老妈用缝纫机自己做的。几十年过去了，除了家具后来被白蚁给蛀蚀了而外，这些沙发现在还在用，非常结实。这些沙发不象是现在用泡沫做的，坐不了几年就塌陷下去而没法用了，而老爸自产的沙发却依然舒适如初。

  下厨房老爸也好不逊色。老爸会做面食，包的饺子又快又好，每个饺子都饱满均匀，双手一合就能挤出个大肚子的饺子。而刀削面是老爸的另外一个绝活，只要周末有空，老爸就会给我们做刀削面来吃，邻居家是南方人，做面食不在行。每当老爸做刀削面，就会端上一碗给邻居送去，赞口不绝没得说。我很小的时候，觉得包饺子做面食好玩，总是围在老爸周围看。老爸也要求我学习做面食，可是却不要求我哥学。我问老爸为什么，老爸总说，女孩子必须要学会做这些，要不然以后怎么持家？男孩子愿学还是不愿学就随他。

  说了这么多，还说不完老爸的巧手。就是这么能干而且独立的人，年近九十却因为眼疾，很多事情就没法自己去干了。父亲节那天打电话回家，父亲说他要把家交给表妹夫来管了，自己再也没法自己照顾一切。 老者对生活有太的无奈，子女对父辈有太多的心疼。

  老爸，我们马上就要回家看你了，你要好好的，安安心心地做寿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