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号， 星期四
早晨七点，手机定时铃声准时地响了起来。
像往常一样，我关掉手铃后习惯性地点开微信，看晚上有啥新的微信冒出来。结果在老三的名下我看见一个红点，他留了一条语音，点开前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和我一样不爱在微信上冒泡，这次大清早留言，家里一定有啥大事。我心想不会是体弱的老父亲出啥状况了吧，他今年九十高寿，过一个月的六月初就要给他老人家祝寿，我们全家5人都回去。
点开老三的留言后他没明说啥事，只是再三重复要我打回去，语气很急。我微信马上打过去，接通后他头一句话就说，老妈得了脑内出血，两天前的5月1号晚上发生的。我一听就懵了，比十几年前B超年检时听医生说我肠道上长了一个肉团时脑袋还懵。咋可能呢，79岁的母亲身体一向硬朗，小病都不常得，怎么会一上来就碰上如此凶险的病呢。
老三接着说，5月1号星期二那天晚上晚饭后老妈正在洗碗，突然觉得脑袋剧烈疼痛，疼痛的程度以前从未有过，感觉脑袋像要开裂似的。母亲血压偏高，吃药后控制在高压140以内，这次脑袋剧痛，她模模糊糊觉得和高血压有关。她拿出家里的血压计测量，爆表了没读数，再测父亲的血压，却又是正常的。教育程度不高但直觉敏锐的母亲觉得这次头痛非比寻常，忙打电话要三弟开车带她上医院。
他说医院差点误诊。医院值晚班的是一个年轻医生，他听了我母亲的病情后也没量血压，就直接叫母亲做CT。CT报告出来后不知他咋看的，说我母亲没大问题，回家睡一夜就好了。母亲自己感觉病情没那么简单，坚持不回去，三弟只好托朋友找到医院更有经验的医生。对方从家里赶过来后拿到CT一看，说母亲很可能是脑内出血，出的血分散到珠网膜下腔，CT影像不明显，经验少的看不出来。他说我母亲病情严重，医院没能力治疗，叫三弟赶紧送母亲到永川的重医二附院。当晚，三弟开车送母亲去了永川，住进重医二院的脑内科住院部。
入院后马上作了治疗，母亲的头痛症状减轻多了，第二天又作了CT和脊髓穿刺。据三弟说他看见抽出来的脊髓是粉红色的，而正常脊髓是乳白色，医生告诉他母亲很可能是脑动脉瘤破裂，出的血流到珠网膜下腔，并且通过颈椎扩散到了脊椎。这种脑动脉出血很危险，一次出血亡故率百分之二十，处理不好在几天几周内的二次出血，死亡率超过80%。医生说我母亲的病情严重，脑内科处理不了要转外科，看外科医生咋说。
老三说母亲病情稳定下来了，不再喊头疼，第二天(星期五)医院一上班就转到外科，听医生意见再决定是保守治疗还是手术。听他这一说，我要他明天外科医生的方案定了后马上告诉我，要做手术的话，我马上买机票动身回来，如果医生说可以保守治疗，我就按原计划六月初回来参加九十高寿的父亲祝寿，同时看望母亲。
和他通完电话后我开车上班，上午休息时我上网看了些珠网膜下腔出血的介绍。网上说珠网膜下腔出血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种是脑动脉瘤，最常见，占三分之二以上，老年人居多，另一种是动静脉畸形，多发生于青少年。脑动脉瘤不是实体的肉瘤，而是动脉血管壁常年在血流的冲击下变薄，外鼓成一两毫米大小的血管壁球囊。血管壁囊薄到一定程度时，如果病人有高血压而忘记服药，或作重体力劳动，参加剧烈体育活动，或者情绪过于激动的话，脑动脉出现高压就可能击穿血管瘤的壁薄处，造成脑动脉出血。血流到颅骨下的珠网膜和大脑皮层间的珠网膜下腔后压迫脑神经，导致剧烈脑痛，严重的还会出现呕吐。据老三说去永川医院路上四十分钟，母亲就出现过呕吐，所以他们没敢去还要一小时的重医，而去了附近永川的重医二院。
看来母亲的病情严重，下午有空时我赶快了解回国到重庆的航班。最好的是南航的，深夜1点半离开多伦多后次日早晨5点到广州，可以搭上午8点去重庆的飞机，票价1400多加元，往返包括国内航班。机票是贵了些，但可以马上走，少了一个担心。
5月4号， 星期五
一早起来和老三通了微信，他说转到脑外科后和主治医生谈了，医生说原计划要作的颅内造影不用再做了，CT上很清楚是脑动脉瘤破裂，有一粒米大小，在左眼后面。他说医生告诉他必须要治疗，方案有两个，一是开颅手术后直接节扎动脉瘤球囊，另一种从大腿动脉开口插入微型导管，根据血管造影的引导移至脑动脉瘤处，再从导管挤出填充材料逐渐充满血管瘤球囊，从而消除球囊破裂出血的风险。老三说医生告诉他两者都有风险，开颅手术大，母亲上了年纪，加上有高血压。微创填充也有风险，母亲年老，血管壁上附着物不少，微型导管移动时可能脱落，形成血栓危及生命，另外填充不能像节扎那样百分之百地封死血管瘤球囊，再次出血的可能性不能全消除。
三弟转达医生的话让我很纠结。手术节扎血管球囊没有后患，但母亲年龄大，头上动刀实在不忍，而微导管万一碰脱血管壁附着物引起血栓，后果也难以想象。当时我纠结得语无伦次，好长时间说不清楚自己的想法，最后还是老三的话解脱了我。他说主治医生是重医的副教授级主任医师，有近二十年的脑外科经历，他建议后一种方式，说病人受苦少。老三说苏医师做脑动脉瘤微创填充很有经验，最近两年中前一年做了100多病例，只有两例有问题，而去年的百多例全部成功。听了三弟的话，觉得也只好这样了，自己确实不忍看着上了年纪的母亲承受脑外科那种大手术。
老三说微创充填手术费用要高些，大概要15万左右，因为微导管和填充物都是进口材料，医保有可能不会报销，而开颅手术只需要7，8万，医保都包括。国内医疗价格系统让人很难理解，医生诊断和手术费用不高，但药物和器材一搭上进口的，就成了天价。好在我们家兄妹四人家里下一代都已成人，有不错的工作，所以大家的负担很轻。再加上父母自己的退休收入也不低，医保也好，十几万的治疗费用不是问题。我告诉老三就按医生的建议，星期一做充填手术，我马上买机票，晚上动身，星期天中午就到重庆。挂断微信后我告诉太座，要她联系天宝旅游，帮我订当天夜晚1点半南航从多伦多飞广州，再转重庆的机票。
到了公司，我给头儿说母亲患了急病，需要马上手术，风险很大，我必须在手术前赶到母亲身边。头儿是英裔加拿大人，年纪和我相仿，几年前父亲去世，所以他有年老父母生病的体会，没多问就准了我两周的假。而我利用那天的时间把工作清理了一遍，好在都可以往后推。下班回家吃过晚饭后太座开车送我去机场，我那时急切的心情只能用归心似箭来形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