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看希腊(4) ~ 雅典的天上人间和学校

在雅典访古的那几天，不断想象两三千年以前，这里是个什么样子，这里的人过着怎样的生活。

回望2500年。。。

***** 雅典的人间 *****

雅典的人间属于公民。

公民阶层按财富的多少分为四级。第一，二，三级别的公民是有财产的，而第四级的大多数是有人身自由的手艺人和劳工。男性公民有投票权和参军的权力。另外，城里有外来城邦的自由人，但他们不是公民。与公民阶层区别的奴隶，完全没有人身自由，依附于主人。所以，对于奴隶阶层，雅典不属于他们。

雅典的公民，恐怕是古代社会最幸福的人。他们享有高度的政治自由，而且生活优越。一般家庭都有奴隶侍奉。男人的主要任务，除了照料有奴隶干活的农场，大部分时间是闲谈，思考，健身和政治活动。雅典古集市，大概是男人一天至少要去晃一次的地方。不管有事没事，也要到市场上听听政府是否有新的举措，或者其他城邦的新鲜事。去健身场锻炼，摔跤场比武，也是男人们的一项重要日常活动。雅典城邦，虽然不像斯巴达人从小接受严酷的军事训练，也是全面皆兵的。遇到战事，60岁以下的公民，都有责任出征。

女主内男主外。女人的责任是照顾家庭，送孩子去学校。孩子们学习的课程中，荷马Homer的两部史诗：伊利亚特Iliat和奥德赛Odyssey是必修课。当然，体育锻炼也十分重要。据说亚历山大大帝小时候从母亲那里得到了《伊利亚特》，后来他无论远征到什么地方，都带着这本书，可谓他的“一生之书”。

妇女一般被禁锢在家里，要完全服从家里的男性。就连伯里克利也曾说过：不出现在公共场所，永远不为男人所讨论，就是女人最大的妇德。不知道他说这话的时候，是否在遇到红颜知己Aspatia之前。古希腊妇女中，唯一的例外是斯巴达的女性，因为军事至上，妇女和男子从小就一起接受体能训练。

雅典人的衣着十分简单，经常赤足而行。衣服是一件长袍而已，简单地将布料在身上对折，用别针别住。走动时，偶尔露出身体，他们亦不为耻，因为古希腊人欣赏健美的裸体，也乐于锻炼强健的体魄。如果能在4年一次的奥林匹克运动会夺冠，那么就是全城人心目中的英雄了。

他们的饮食应该比较健康。橄榄树很适合生长在希腊干燥贫瘠的山地，因而橄榄油很普遍。另外，他们的饮食简单，曾有戏言：古希腊人的菜单：第一道菜是麦片粥，第二道菜还是麦片粥。。。有啤酒，是给下等人喝的。葡萄酒要兑水喝，喝没有用水兑过的葡萄酒是粗俗的表现。他们喜欢聚会和宴会，但是宴会是为了聊天，而不是毫无节制地大吃大喝。喝酒也尽力克制，喝醉了会被人耻笑。

雅典人爱清洁。吃晚饭前，他们通常会洗个澡。雅典城坐落于水源不太丰富的山地上，如果家里没有足够的水洗澡，他们会把橄榄油涂在身上，用力搓洗，然后刮器将油污刮干净。洗完澡一家人开始吃晚饭。如果没有客人，主妇会和她的丈夫一起用餐。吃完饭，男人坐在天井纳凉，孩子们在身边玩耍，其乐融融。

雅典人的房间通常也很简单，少量家具，床，几个箱子，若干红陶或黑陶器皿之外，别无他物。对于雅典人而言，房屋和衣服一样，都是身外之物，可以随时脱去的。

雅典城邦应该是拥有众多生活富裕的中产阶层，他们也应该是普遍受到基础教育的。只一条，陶片放逐法，要求把人的名字写在陶片上，那么投票的公民，必须是识字的。

雅典城邦的公民觉悟，是世上无双的。举一个例子，第一次波希战争雅典城邦打赢了。当时的雅典领袖之一地米斯托利克Themistocles，认为波斯国王绝不会放弃再次进犯希腊的想法，因此，雅典应当及时做好准备。他提议，制造雅典从没有过的新式战船，增强海上防御力量，争取海上霸主地位。果然，在公元前470年第二次希波战争中，希腊人取胜的转折点就是海战中大获全胜。

那么造船需要金钱，他计划造200艘，钱从何来？这时候，雅典的北方发现银矿，地米斯托利克认为所有的收益，都应该用来造船。当时地米斯托利克有个保守派政敌，叫阿里斯泰德。他主张银矿收益应该全部分发给雅典市民改善生活。于是，地米斯托利克抓住这个争执的机会，用陶片放逐法，提出让公民表决，是否接受阿里斯泰德的意见，如果否决，那么阿里斯泰德就会被放逐。结果呢，雅典公民选择了放逐阿里斯泰德。所有的银矿之财，都用来造船保家卫国。这个结果很让我感慨，不知道类似的抉择放在今天，会是什么结果？注意，那时候是直接民主制度，一人一票。

***** 雅典的天上 *****

雅典的天上，和所有古希腊人一样，是神的世界。雅典这个名字，在希腊语里叫Athena，与雅典城邦的保护神雅典娜女神同名。

在古希腊神话故事里面，最早的混沌世界，就叫混沌Chaos。最初的神，是大地之母盖亚Gaea，在经过了三代很混乱的近亲婚姻之后，出生了奥林帕斯十二神Twelve Olympian，也就是古希腊最受崇拜的十二位神。他们都住在希腊北部的奥林匹斯山Mount Olympus。其中宙斯Zeus是众神之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威力，他的武器是霹雳闪电，天地间无可阻挡。除了宙斯和媳妇赫拉，宙斯的几个兄弟姐妹，这十二神中还有宙斯和不同女神仙所生的儿女。儿子：太阳神阿波罗，信使和旅行之神赫耳墨斯，战神阿瑞士。女儿：月神阿耳忒弥斯，智慧和战争女神雅典娜。

希腊化时代浮雕残片，现今珍藏于沃尔特斯美术馆 (Walters Art Museum)。奥林匹斯山十二神的队列及其象征物，浮雕上诸神左至右依次为：炉灶和宅家女神赫斯提亚Hestia（权杖），信使和旅行之神赫耳墨斯Hermes（翼和商神杖），美神阿佛洛狄忒Aphrodite（面纱），战神阿瑞士Ares（战盔和矛），农神狄米特Demeter（权杖和麦穗），火神和匠神赫菲斯托斯Hephaestus（节杖），天后赫拉Hera（权杖），海神波塞冬Poseidon（三叉戟），智慧和战争女神雅典娜Athena（雕鸮、战盔和矛），众神之王宙斯（闪电火和节杖），月神阿耳忒弥斯Artemis（弓和箭筒），太阳神阿波罗Apollo（竖琴）。

十二位神当中，基本都是宙斯的直系同辈或者晚辈亲属。只有一个是宙斯的长辈亲属：让他垂涎欲滴的美神阿佛洛狄忒，也就是罗马神话里的维纳斯Venus。据说宙斯的祖父乌拉诺斯Uranus的阴茎，被儿子砍下扔进大海，形成的浪花中诞生了美神。她的美貌到何种程度？据说太美了，无需任何饰物和法器来妆点，身体发肤皆是商标。她的美除了让神界和人间的男男女女魂不守舍，也让大自然欣欣向荣，花儿不败，春风常撩。维纳斯有一个著名儿子：厄洛斯，对应的是罗马神话里面，带着翅膀身背金箭的丘比特。。。

The Birth of Venus，by Sandro Botticelli，1445 - 1510

古希腊，是神与人亲密接触的时代。学校里孩子们从小学习的课本，就是以人类和诸神为主人公的荷马史诗。神话故事和里面的神仙们，是生活的重要部分。他们被绘画在日用品上，比如陶罐，表现于艺术品上，比如雕塑，更多的是被写进戏剧，和文学作品之中。每个城市一定有供奉着守护神的神庙，频繁地举行参拜祭祀活动。如果家里或者国家有了大事小情，都会去请神庙女祭司与神交流，请求指示，占卜凶吉。真可谓，罗马人每到一个地方，先修路。希腊人，先修庙。

希腊的各路神仙们，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明。他们既有不可一世的威力，也有缺陷和软肋。和凡人一样，神仙们有善恶美丑，喜怒哀乐。有七情六欲，争执战争，相亲相爱，嫉妒陷害，复仇和解。。。于是，神仙和凡人，神界和人间，纵横交错，纠缠不清，产生了种种悲喜故事。有的似是而非，貌似传说，后来被证实确有其事！

比如，5000多年前，米诺斯文明期间。据说雅典王子西塞斯，为了不再向米诺斯王国进贡童男童女，自告奋勇，潜入米诺斯王国，杀死了迷宫里的牛头人身的怪物米诺陶诺斯。后来在克里特岛米诺斯遗址，确实找到了对公牛的崇拜和图腾。

比如，3000多年前，迈锡尼文明期间，三位女神赫拉，雅典娜和阿芙萝黛缇，与帕雷斯Paris王子，绝色美女海伦共同导演的特洛伊战争，一打就是十年。这段故事，不仅成就了荷马的长篇史诗，而且，特洛伊古城的具体地址，也被考古学家谢里曼依据《伊利亚特》的描述，在爱琴海沿岸的土耳其境内找到了。

The Judgment of Paris, by Claude Lorrain, 1600 ~ 1682。

Helen Brought to Paris，by Benjamin West，1738 ~ 1820。

这些神话故事得以流传至今，除了祖祖辈辈的口口相传，诗人们也贡献颇大。荷马Homer的两部史诗：伊利亚特Iliad和奥德赛Odessey。农民诗人赫西奥德Hesiod的《神谱》，记叙了古希腊诸神的谱系。再后来，罗马人模仿荷马史诗，也写了部史诗埃涅阿斯纪Aeneid，讲述的是罗马诸神和古罗马的诞生过程。其实它延用了希腊神话，但是诸神都有了新的罗马名字。

***** 雅典学校 *****

伯里克利说过，雅典是全希腊的学校，在他说这话的四十多年之后，古雅典的政治，军事和经济方面的霸主地位已经丧失。然而，这里依然是古希腊文化的创新和传播中心。柏拉图在这里建立了柏拉图学院，建于公元前387年。学院位于雅典城外，一个叫Akademia的橄榄树林地，自古就是祭奠古希腊神明Akademos的圣地。英文Academy由此得名。学院在他去世之后，作为希腊的文化中心，仍然存在了900多年。再后来，亚里斯多德建立了吕克昂Lyceum学院，建于公元前335年 。Lyceum这个词，是法语lycée和意大利语liceo的词源，意思都是“中学”。

不知是哪个历史学家说过，我们看到的古代人的生活状况，要么是那个时代的精英阶层，要么是贵族或者王室。拉斐尔受命梵蒂冈，而创作的壁画《雅典学校》，显然是古希腊理想国的一次精英阶层聚会。如果真的有这么一所学校，其卓越和璀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The School of Athens，Raphael，1483 - 1520

画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希腊哲学三贤：精神助产士，哲学鼻祖苏格拉底。他的学生柏拉图。以及柏拉图最出色的学生亚里士多德。亚里士多德是亚历山大大帝的老师，因博学而被认为是百科全书式的学者。他对哲学，政治学，经济学，伦理学，物理学，生物学，化学，逻辑学，心理学，法学，历史学，美学等，都有精深的见解。

中间边走边辩论的柏拉图和他的徒弟亚里士多德。离他们两人不远左边身披老绿长袍，正和人辩论的谢顶者，是苏格拉底。在三位哲学大师之间，有一人抱着臂膀，金发绿衣，白袍者是亚历山大大帝。前方蹲著看书的秃顶老人在厚书上写字者，是数学家和科学家毕达哥拉斯，他除了著名的数学定理，还第一次提出大地是个球体。斜躺在阶梯上半裸著的老人，是古希腊犬儒学派学者第欧根尼(后来住在木桶里面的那位)。背对着观众，手持地球仪者是天文学家托勒密，他创立了地心说。在他前面，右下躬著身子，手执圆规量著一个几何图形的是欧几里得，他整理的《几何原本》Elements，被视为欧洲数学的基础。他后来移居亚历山大港。画面左侧，身着白衣侧身而立的长发者，是知名古希腊女性数学家，天文学家和哲学家希帕提娅。出生于希腊化时代的亚历山大港，托勒密王朝的首都。

我以为，其实代表古希腊文化精髓的最著名学院，在希腊化时代的亚历山大。托勒密王朝的首都亚历山大港，是政治经济中心，更是科技中心。这里物产流通，经济繁荣，没有大规模的战争。人员自由往来，说着同一种语言希腊语。学者们来自四面八方，既有来自波斯的天文学家阿波罗尼奥斯，也有来自希腊的欧几里得，还有出生于西西里的阿基米德。科技交流蓬勃发展，这里是研究活动的一大据点。亚历山大港有世界最大的图书馆：亚历山大图书馆(Mouseion，是博物馆museum的词源)。可惜这样的一个学院式的图书馆，在公元前48年的战乱中，被尤利乌斯凯撒的部队意外放火焚烧。它实际是什么模样无人知晓，因为它连一个石块实物都没有留下。。。

以下描述摘自维基：

“许多著名的科学家、哲学家、思想家和艺术家纷纷来到这里，进行研究、讲学、著书立说和从事其他学术交流活动，使图书馆享有‘世界上最好的学校’的美名，并在整个地中海世界传播文明长达两百至八百年。”

“根据零星历史文献记载，托勒密王朝以亚里斯多德的学园为样板，透过重金收购、雇人抄写、掠夺和兼并等管道（如，来往亚历山大港口的各地商船都被扣留下来，直到船上的所有书稿、手稿被埃及人抄下来才允许离开；复制与埃及王国交好的其他国家的书卷；派遣图书馆工作人员到远方购买成套的经典等），在亚历山大城建立了举世无双、当时世界上藏书最多、文种最多、书目记录最全的亚历山大图书馆。在鼎盛时期，图书馆藏书量达70万卷。”

该馆还收藏有以下珍贵作品与资料：

• 古希腊医师、有西方医学奠基人之称的希波克拉底（约公元前460—前377）的许多著述手稿；他首次将医学发展成为专业学科，使之与巫术区别开。
• 于公元前270年即提出哥白尼“太阳和地球理论”的古希腊天文学家阿里斯塔克斯之“日心说”理论相关著作；
• 公元前9世纪古希腊著名诗人荷马的全部诗稿，并首次在图书馆复制和译成拉丁文字；
• 包括《几何原本》在内的古希腊数学家欧几里得的许多真迹原件；
• 古希腊三大悲剧作家的手稿真迹；
• 古希腊哲学科学家亚里斯多德和学者阿基米德等对医学也有贡献的学者均有著作手迹留此。
• 第一本希腊文《旧约圣经》的译稿七十士译本，在公元前270年左右由七十名犹太学者编译完成，该圣经是由亚历山大城内犹太人请求重视希伯来语和闪米特语族中的阿拉姆语，由托勒密二世下令编译而成。

不知道，如果现在再访埃及的亚历山大港，能看到多少古文明的痕迹呢？

谢谢浏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