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树皮来记录加拿大移民史

如果你在加拿大做一份调查问卷：哪一种原生树最能代表早期移民的艰辛史呢？不少熟知加拿大历史的居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纸桦树（paper birch）。

纸桦（Betula papyrifera）， 属名 “Betula”的意思是“沥青”，指树皮中易燃的沥青成分。该物种的名称papyrifera意为“带有纸的”，指的是白色、纸质、容易剥落的树皮。其他俗名包括白桦、西方纸桦、独木舟桦等。

（纸桦树皮）

用纸桦树皮制作的独木舟（canoe）是居住在加东林地里的印第安土著最主要的运输工具。与其他树木相比，纸桦树皮光滑、坚硬、轻便、富有弹性且防水，是构造独木舟的理想材料。而且纸桦分布范围很广，几乎遍布加拿大各地，就地取材很方便。在纸桦数量较少的地方，人们也使用云杉(spruce)、松木(pine)、榆木(elm)和红柏（cedar）树皮等造独木舟。

每年初夏，土著们从成熟的纸桦大树上将树皮整张取下、卷起并运回营地。建造一条普通的独木舟需要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持续工作两星期左右。他们把树皮平摊在地面上，压扁，然后摆上事先做好的独木舟木制框架。船舷、船干、肋骨须通过汽蒸或浸泡，弯曲成一定形状，然后使其干燥。肋骨撑起了独木舟的船型，同时将内衬固定在适当的位置，为船体提供了相当大的强度。再用树胶或沥青填缝，使船身不透水。

独木舟轻巧灵活，但比较脆落，损坏了的独木舟可以在几小时内用另一张树皮、几条云杉树根和一点云杉树胶修补。

几百年前欧洲探险家来到加拿大，在皮草贸易中广泛使用了纸桦树皮独木舟，穿越于溪流、池塘、湖泊和湍急的河流。土著和欧洲探险家根据运输路线和运载货物的不同，造出了不同尺寸的独木舟。有的独木舟甚至长达12米，可载6至12名船员，负重2300公斤。19世纪随着皮草贸易的没落，独木舟逐渐成为一种休闲工具。尽管现今的独木舟不再由桦树皮制成，但桦树皮独木舟已成为加拿大最重要的文化标志之一。

除了造独木舟，纸桦树在加拿大还有其他广泛的用途。在被大量用于工业化纸张生产前，桦树皮就被人们用来写字和作画了。土著们还用纸桦树皮编织绳索、垫子和篮子，树皮和树叶可以治愈某些皮肤病等。

纸桦树还是一道食材，新鲜的柔荑花可以用来泡茶，或者添加到汤和炖菜里。嫩叶可生吃或煮熟了吃，缓解支气管毛病。内树皮切成细条后可用来煮汤，或磨成粉做面包。最让人怦然心动的是由纸桦树透明的树液制成的糖浆。每年四月中至五月初，在纸桦树长嫩叶前，人们用类似收割枫树汁液的方法来采收桦树汁，然后通过不锈钢锅蒸发制成糖浆。采集100至120升的桦木汁，才能得到1升的糖浆，而采集40升的糖枫汁液，就能得到1升的糖浆，因而商家对枫糖浆的兴趣远大于桦树糖浆。桦树糖浆是一种风味独特的产品，味道与桦树糖浆不同。枫糖浆中的碳水化合物主要是蔗糖，而桦树糖浆主要含果糖和葡萄糖。这些糖经加热处理后会焦糖化，形成深琥珀色的糖浆，非常适合做肉类和鱼类的釉料和调味品。

（春天的柔荑花）

加拿大本土有将近10种的原生桦树，除了纸桦树在全国各地都有分布外，其余的桦树均是地域性的，如东部的黄桦（yellow birch）、灰桦(grey birch)、山桦(cherry birch), 西北部的阿拉斯加桦（Alaska birch）、水桦(waster birch)等。纸桦树是BC 省唯一的原生桦树品种，可是我在温村附近的林子里并未发现它的踪迹。估计要走到更远一点的沿海森林里，在生长着黑棉杨、枫树、美洲大树莓（salmon berry）、顶针莓（thimble berry）、蕨菜（ bracken fern）和窄叶柳兰（ fireweed ）的地方，可以一睹纸桦树在野生丛林里的风采。纸桦树是能够一眼认出的，除了皮薄如纸容易剥落外，它是一种中型的阔叶树，高不超过30米，常常以灌木的形态出现，两三个大树干长在一起。雌雄花同株，在叶子出现前开花，雄性花如一只只胖胖的肉肉的“菜青虫”。三角形或卵形的深绿色叶子边缘有齿，到了秋天叶色金黄。几场秋雨后，满地落叶又灿烂又迷人。

（秋天的纸桦树）

虽然家附近的次生林地里没有纸桦树，我在居民区和工业区散步时，倒是发现了人工零星栽植的纸桦树。纸桦树形体美，叶子细小，树冠没有那么茂密，阳光可以从树顶投下来，树下可以种花，因而深受园艺师的喜爱。我在公路和废弃铁轨旁的荒地里还见到了棕色树皮的桦树，光滑的树干上有白色的横纹，裂开的树皮如斑驳的蛇皮。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字，不同品种的桦树在野外容易杂交，不知此树从何而来。据说不懂行的人看桦树，一般用树皮来区分它们：白色树皮、棕色树皮和古铜色树皮。我在居民区见到的外来的园艺桦树大多是白色树皮的，修剪成伞状或“万条垂下绿丝绦”状，更有一种叶子酷似枫叶的切叶垂枝桦（Cut-leaf Weeping Birch），兼具枫与柳的姿彩，无比美丽。

（棕色皮桦树）

（切叶垂枝桦）

若要欣赏桦树林壮阔的内涵，我们还是往北或往东走吧。纸桦树属于先锋树种，森林大火后的20年是它们的巅峰期，一公顷的寒带森林里，纸桦树的数量可达1万多棵。60至90年后，纸桦树数量减至不足1000棵，云杉等其他针叶树代替了桦树。大约75年后，桦树开始死亡，到125年时，除非再来一场大火，否则大多数桦树将消失。我要在纸桦树林最美的年华去欣赏它们婆娑起舞的姿态，守着那条沉寂的山谷，听桦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吟唱着埋藏了千年万年的古老歌谣。纸桦树最懂得死亡与轮回的含义，将生命活到了极致。用它们的树皮写的情书独特而烂漫，一下子就赢得了心上人的好感。即使到了耄耋之年，它们银白色的身姿依然威严于苍穹之下，与黄色枝叶交相辉映，象征着纯洁坚定的爱情。

哦，我爱那片美丽的纸桦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