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坷的欧洲游(1)

一直想让父母坐一次邮轮,在他们的有生之年。他们对欧洲绘画十分感兴趣,自己也能画两笔, 最大的心愿是能亲眼看到画报上那些名作。2019上半年曾带他们去巴黎玩了十几天,那也是他们第一次去欧洲。回来以后就把邮轮提上日程, 因为坐邮轮旅游更安逸休闲一些。那一代人命苦,一生劳碌,不知出国旅游为何物。等知道了,也老了。又不肯跟团,十几年前开始流行的欧洲几日游, 好几个亲戚一直鼓动他们同去,人多热闹。然而此等"上车睡觉,下车尿尿,到点拍照,玩回来什么都不知道"的跟团游, 他们也没兴趣。所以唯一的选择是我带他们去,细细地品鉴,慢慢地欣赏。等我终于安顿好家里,孩子也稍微大了点,已是19年,他们的年纪奔75了。那时已经感觉到累,好在腿脚还行, 整整三天泡在奥赛和卢浮宫, 每个几角旮旯都走遍也没出问题。回来后就琢磨起地中海的那几个邮轮航线。一天靠一个港, 每个城市都很有文化,这是地中海地区的邮轮最吸引我的地方。我以前带孩子坐过迪斯尼邮轮,是去加勒比海,感觉不是很有意思,因为下船没的玩。停靠的小海岛阳光明媚, 碧浪白沙,椰树婆娑,但都差不多,能做的也就是游泳晒太阳,船上同样是游泳晒太阳。

地中海邮轮的诸多航线,我更喜欢东地中海,就是往波黑希腊去的, 那边可看的更多。然而就在我憧憬帕拉农神庙前给父母拍照的景象时, 三年的封闭不期而至。这三年他们衰老得很快,出乎我的想象。以前常听说,人老了几乎是一瞬间的事, 一天之间就走不了路了过不了马路了, 觉得离他们还很远, 不想那些描述都是真的。看他们的步态, 旅游这种体力活已是一刻也不能等。

欧洲全部开放无需入境阴性证明是在2022年的八月。马上关注邮轮信息,发觉比疫情前少了许多,只有MSC也就是公司名为'地中海邮轮'的选择仍有很多。再一细看她的东地中海航线,才知道往那边走的都是些旧船,20多年船龄了, 看照片内部装饰很老派,光线昏暗,大堂好象19世纪末的酒店。犹豫良久,最后放弃了往东走的意愿。父母这辈子就这么一次,还是找个土豪一点的, 光亮富丽的新船过过瘾。MSC公司往西地中海去的都是又大又新的船,一个比一个豪, 日期还特别频繁,无论冬夏每天都出航, 而东地中海只在三月到十一月之间。仔细看西地中海各航线所停靠的港,感觉大同小异, 对我来说确定要去的城市比坐哪条船优先级更高, 至于是MSC这个号还是那个号,排水量载客量, 我不太在乎。象罗马这类旅游城市,最好当做启始或终点港,因为仅靠路过的那几个小时去逛,实在太过仓促。我上次在罗马呆了三天,才逛了该城的一半。最后再仔细看每个港口的停靠时间, 又排除了几条线,比如MSC西地中海有一个号是停那不勒斯的,上一站是罗马。可惜那不勒斯那站是早上九点停泊,下午两点就开船走人了。那不勒斯这么大的城市, 附近还有值得一游的庞贝, 这点时间哪里够。如果选择从那不勒斯登船, 那罗马就成了途经,虽然罗马入出港在朝七晚六, 11个小时依然很仓促,因为罗马港所在地是另一个城市,离罗马坐火车单程也要一个小时。

几番排除后就只剩一个航线了,倒也简单。盯着它几天后,2022年10月MSC悄然促销,价格好到可歌可泣,果断拿下,从她官网看到价格到订房间交定金,不超过五分钟,然后又兴奋了十分钟(被这么便宜的价格感动的),才逐渐平静下来。

冷静下来才想起父母需要办签证。不过从上次去法国办申根签证的经验来看不难。他们是加拿大居民, 如果办去意大利的申根签, 就去多伦多的意大利领馆就行了。可等我上她的网预约时,才发现麻烦正式开始。此后各种挫折接踵而至,一度认定这1700加币的邮轮坐不成了,虽然真的很便宜,三人才这点钱,可那也是钱啊。

好在最终有惊无险地实现了这趟旅游,父母对邮轮也算满意,最主要的是我能专心陪伴他们,完成他们此生中最后一次旅游,以后回想起来不留什么遗憾,也算安心了。自从有了自己的家,20年间这还是少有的又与父母同吃同住的时光,虽然就几天。孩子长大离家飞走,再象小时候那样三人生活在一起,几乎没这个机会了。

旅游回来有一个星期了。现在回想整个过程还觉得象在做梦。什么滋味都有,最多的是提心吊胆和惆怅。对我来说这是独一无二的旅游,值得记录下来,虽然更多的是苦涩。细节以后慢慢写给我自己, 现在先上几张在邮轮上父亲给我拍的手机照。特地带去一件大褂, 是老上海二三十年代的平裁, 式样和我奶奶年轻时穿的一模一样。带去是以为会有机会穿, 比如船长见面或是正式晚餐的场合。船上的确有此类场合, 不过我错过了。最终只穿着照了些相片留念。

MSC2018年以后下水的船,大堂都装有施华洛世奇水晶楼梯, 钢琴所在的地面也铺满碎钻水晶, 加上到处明晃晃的波浪形柱栏, LED穹顶天幕,的确很豪。

这是MSC Grandiosa 号六层中部的景象。其下也就是五层是前台和大堂酒吧。我脚下的钢琴便置身于碎水晶之上,每晚六点开始演奏,常与一把小提琴合奏。

身处其中,流畅的钢琴声在耳畔飘过, 忽然就生出花花世界,人生苦短的叹息。看看父母,到了七老八十的年纪才有机会来此繁华似锦烈火烹油之地,我也是一晃就年过半百,才第二次坐邮轮, 感慨自己以前的假期都干什么去了。有了孩子后,一切都不一样了。所有的假期,都陪着孩子在跋山涉乎, 风餐露宿,蚊虫叮咬中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