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堪回首(七十)
十二月壬午,皇帝返平城。大飨告庙。朝中所有将帅及百官皆受赏。士卒一律免除十年赋役。几天后便是新的一年。正旦日,拓跋焘于白登山东庙行祭天大典,皇后辅祭,另有前来陪祭的各部落酋长几百名。皇帝提前五天沐浴斋戒,虔诚跪于圜丘泽坛正中央,敬天地神灵,告慰祖先,自己承统鸿业,受命于天。赖宗庙之灵,群公卿士宣力之效,兢兢业业,克勤克俭,方能平逋寇于龙川,讨孽竖于凉域。而今秦陇克定,扬威朔裔,幅员辽阔的北方大地终于一统,天下乃定。
百余口钟鼎齐鸣,震天动地,身穿十二章玄色衮冕的皇帝昂首傲立,万里山河大地在他脚下微微颤抖。透过眼前晃动的十二旒垂珠,拓跋焘迎头直面旭日光芒,眸中闪烁的豪情与自信,和万丈朝暾两相交融。与他并肩而立的皇后不由悄悄侧目向他看去。那不可直视的身影如东君既降,帝服龙驾,与日月齐光。坛下万民匍匐仰视,只觉他们的君主仿佛一轮明日乍现天衢,淡星残月在他光耀赫赫的威仪下一扫而光。近在咫尺的天下第一人便是自己的夫君,赫连卿看着那张英武霸气的面孔,心中爱极。君临天下,气吞山河,唯我独尊。眼前逼人的景象完美地诠释了什么是雄心勃勃,壮志凌云的帝王。
旷世盛典完毕,今上偕皇后同舆回宫。内宫里到处张灯结彩,璀璨流光。正旦连着上元节,宫人锦装绣绮,衣履饰玉,明媚笑容在千万盏灯海衬托下,如同三春暖阳关般清澈欢快。上元御宴,皇帝连同后妃嫔御,重臣宰辅,王公贵戚,一齐登上北宫城高二十丈的安福门,共同领略烟花满天,玉壶光转,鱼龙狂舞的盛世景象。皇帝在这一片锦绣繁华中大宴群臣,与万民同乐。
凤箫声动灯明千树之中,皇帝侧头,久久凝视着身旁皇后的玉容,目中莹光闪动。这情景忽然令他想起多年前征服夏国的那场庆功宴。同样是热闹非凡,斛光交错,同样由赫连卿陪伴。所不同的是身边女子的身份,早已是云泥之别。她的脸上再没有被征服的屈辱和悲愤,取而代之的是幸福满足的笑容。短短八九年的时光,由被俘的女奴到母仪天下的皇后,在她身上竟出现了如此戏剧性的变化,这女子是怎么做到的?拓跋焘茫然一笑,端起酒樽向她一敬。二人掩袖对饮后,拓跋焘看着她笑道:"京师告急时,幸亏有你临危不惧。国之存亡全赖卿卿指挥得当。我要好好想想,该怎样奖赏你。"
坐在一株素心腊梅旁,皇后唇角微扬,笑容如她身边浮动的暗香,缥缈而清淡:"承陛下眷顾,妾已为国母。名位盛隆,贵无可贵。陛下以妾为妻,妾日夜感怀,无以为报,所做的一切,于国于家都只是妾份内之事,岂敢邀功请赏。"
冠冕堂皇的回答令拓跋焘微微感到意外。他面上依然保持和颜笑容,心里不免生出几分失落。也许国母这个头衔实在太重了。原本一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性情纯朴的女娃,如今端坐高堂俯视众生,时时刻刻以历代贤后的标准衡量自己,一成不变的标准笑容,让他不由自主联想到庙里被供起来的土胎菩萨。他又一次回忆起他们初遇时,她被他屡屡羞辱挑逗,她射向他的愤怒目光。那冰冷彻骨的眼神里,没有一丝宽恕的可能。"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赫连卿对他的爱恨情仇竟然也曾如此强烈过。不过八年,竟恍然如隔世。自从成为皇后,她再面对他时便永远是眼前这个婉娈微笑。这笑容很优雅,很贤德,可他看不透这笑容背后隐藏着什么。她雍容大度的面具下掩盖着什么。她是如此冷静,坚强,镇定自若,临危不惧,才略过人。她不成功,谁还能成功呢。拓跋焘环视饮宴的文臣武将。当年他怀抱着征服来的美人,亦是如此众星捧月,然而那时众将领崇拜的目光是投向他的。而今同样的目光,竟投向了当年那个可怜巴巴的女奴身上。
"名位盛隆,贵无可贵",拓跋焘的唇边露出一缕不易察觉的冷笑。她果真聪颖,对自己所在的位置了如指掌。贵无可贵的人若再不断立功,便是赏无可赏。到了怎样施恩都不足以回报对方的境地,他这个人主,将怎样面对臣下?她真的是心甘情愿地奉献的么。她所说的于国于家,国真的是指大魏,家真的姓他拓跋么?别忘了自己之于她,有灭国灭门的仇。她就真的能做到不计前嫌,一心为大魏鞠躬尽瘁么?她不要赏赐,不要金银珠宝,那她要什么?拓跋焘端起盏放在唇边轻轻抿了口酒,面带微笑观赏了一会儿城外灯海,闲闲地对皇后笑道:"你不要恩赏,倒是难住朕了。朕此番西征带回的稀世珍宝,还不知该怎么打发掉呢。"赫连卿不由莞尔。想了想,她对皇帝道:"此次平城救险非妾一人功劳。陛下高瞻远瞩提前安排得当,朝中众卿鼎立协助,忠勇可嘉,局势方能转危为安。陛下若要推恩,当以国之栋梁为重。"
拓跋焘淡淡一笑,边饮宴边随意问道:"那你说说看,哪位爱卿可称之为栋梁?"赫连卿刚要开口,拓跋焘忽然放下酒樽沉声道:"别跟朕说是穆寿!朕已将他关进宗正寺里。让他先对着囹圄衰草反省几日,等过了正月朕一定赏赐。朕赐他的不是金银珠宝,而是死。"
赫连卿面带悯色轻声劝道:"穆寿虽然愚钝迂腐,罪不当死。何况蠕蠕入寇虽情势危急,倒底无大失亡,陛下隆恩,何不宽恕穆寿,以后多加督导,为大魏再培养出一棵栋梁。"
"哼,只怕那小子是棵朽木,不可雕。"拓跋焘虎着脸:"狂妄无知,违抗圣命,坏我大事。若不是你识人善用,果断拔擢长孙道生和张黎,我现在能不能坐在这里与民同乐还难说呢!"赫连卿笑道:"那陛下可知是谁推荐长孙道生和张黎给妾的?"拓跋焘疑惑看着她,赫连卿道:"刘洁。"拓跋焘不由一愣,赫连卿又道:"陛下可知又是谁推荐刘洁的?"拓跋焘点头微笑。"穆寿。"赫连卿欠身:"陛下圣明。"拓跋焘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中光彩忽明忽暗:"那么依卿卿的意思,这个刘洁也是有功于社稷了。"赫连卿点头道:"刘洁原为中书令,多年效力与朝廷,执政经验丰富,大小臣工稔熟于胸,此所以他具备伯乐之材。更可贵的是,这次出征之前,他负责占卜天象,所预言之事皆精准不差分毫,妾亲眼所见。他说会有雄兵起于阴山北面,其锋锐不可当,果真拓跋崇的军队就在阴山以北全歼蠕蠕,京师由此转危为安。这样的人才若是埋没了,当是大魏的损失。"
拓跋焘捧樽,饮干早已冷却的残酒。眼前灯火辉煌,光亮如昼,天上明月满轮,荧光四射。他对着一片冠盖京华的美幻景象欣赏片刻, 转过头看着赫连卿,脸上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是的。你说的很对。"
宫筵空残,曲终人散,寅时已过。帝后同回仪凤殿就寝。拓跋焘在殿门外停下了脚步。
"正旦朝贺,耕籍礼仪郊祭,百官尚有休沐日,朕却是一刻不得闲息,竟是比平日常朝还要忙碌。连日转下来甚是劳累,朕今晚…想独自安歇了。还请娘子多加谅解。"
赫连卿脸上依旧是温和的微笑。面对皇帝欠身拜别,又叮嘱皇帝身边侍从,陛下多饮了几杯酒,你等要好生照看。之后倚在门口目送皇帝走远。只待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中,方慢慢踱回寝宫。巨型宫灯上,百十盏烛光明灭摇红。她在灯下枯坐了一会,抬头命侍从女官将太子带到她殿中来。"今晚就让太子在我身边睡罢。上元佳节,就不必拘泥于规矩了,只这一天。"
乳母抱来太子,赫连卿将熟睡的小人安置在她床上。太子惊醒过来,揉着惺松的眼懵看着她。赫连卿在他身边躺下,温暖的手轻抚他的脸庞。"天真乖,和娘一起睡。"太子闻言顷刻露出开心的笑容。他自搬入东宫起,就再没有人陪伴他入睡。他是如此渴望关爱,他沉浸在幸福的满足里,丝毫无暇顾及精致妆容掩盖下的嫡母看着自己时,那慈爱的眼神中隐隐流出的伤感,寂寞,和同病相怜的悯惜。
夜幕重重,宫外尚是万家灯火,百姓举家共庆良宵,宫里已熄了烛光,一片万籁俱寂的清宁。杜至柔蜷在自己房里的贵妃榻上打了一会儿盹,睁开眼时,见一灯如豆,红泥小火炉上水过二沸。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起身为自己制一盅茶。阁内空无一人,正是茶香氤氲,岁月静好。她细如玉管雕琢的手指翘成兰花,竹筴分飞搅动瓢中水,看着水面浮起的浓密泡沫,满意一笑。朱唇轻启,她刚要细细品味自己的杰作,忽听身后一声粗里粗气的吆喝,喘息中还带着浓烈的酒气,直冲她耳里灌来。
"这样的好茶不来孝敬我,自己偷偷吃独食,该当何罪!"
杜至柔吓得双手一抖,盏中茶汤便溅出来烫了她一下,她慌忙将茶盏放下察看自己的手背,那茶却立即被身后人端起一饮而进。
"果然是好茶!来的真是时候,我正渴的难受呢!多谢了。"男人笑嘻嘻地咋咋嘴唇,仿佛还在回味。
"你如何在这里?!"杜至柔对着拓跋焘红通通的脸膛,一声惊叫脱口而出。拓跋焘没好气地瞪她一眼。"干嘛这样看我?!我难道是鬼么?"他大咧咧走到榻上盘腿坐下,又拿过那空茶盏放在鼻前使劲嗅了嗅,点头赞道:"你这手艺真是举世无双了。我还从未喝过这么香的茶。"他用乌黑的眼睛看着杜至柔,边眨动边涎皮求道:"好柔柔,再给我弄一杯尝尝。刚才饮的太快了,都没来得及品滋味。"
杜至柔终于回过神,气急败坏道:"三年前我在兰畹轩里住着,庭院中一株枯萎的老梅大概得了我的仙气,竟抽了新芽,开了上百朵红梅。我便扫了那花蕊上的雪埋在地下,总也舍不得吃。今日陛下得胜归来,国泰民安,又值上元佳节,我才开了瓮口烹这一盅,不想竟叫陛下偷了去。这也罢了,竟然还如饮牛饮马一般暴珍天物!如此珍贵的雪水哪里还有第二盅?便是再有,也不给你糟蹋了!"
拓跋焘哼了一声笑道:"我说呢,这茶里怎会有一股难得的清香。竟是沾了梅花香气的雪水,亏你怎么想出来的。偏是你们女人矫揉造作,一个水也搞出这么多名堂。实在是闲的长毛了。就欠打发你上战场,风餐露宿饮冰卧雪,让你也尝尝饥寒交迫的滋味。日行千里后勤补给供不上,还要与士卒同甘苦共患难,掺了马尿的沟渠水都喝过。艰苦奋战九死一生只为保护你们女人不受外族欺辱,竟然还嘲笑我不够高雅。"杜至柔撇嘴道:"那么多女人拿你当大英雄真心崇拜景仰爱戴,偏不去,非到我这里来让我嘲笑,陛下自找不痛快,怪谁?"拓跋焘嘻嘻笑道:"她们都不如你好。"又凑到她脸上亲了几口,心满意足道:"今夜就宿在你这里,看你能拿我怎样。"杜至柔惊道:"今夜是上元节!阖家团聚的日子,陛下不去与妻儿团聚…"话未说完唇已被拓跋焘用吻封缄。"与你在一起,才是阖家团聚。"
杜至柔奋力推开他的纠缠,又急又气:"陛下如何这般任性!果真在乎我的处境,就离我远一点!不要让我成为别人忌惮的靶标,不要让别人看出来你有多在乎我!"拓跋焘愣愣地看着她,美如秋潭的眼中竟有一点晶莹泪光在闪烁。他无奈一笑:"我连这点自由都没有么?"杜至柔摇头道:"陛下万乘之尊,一举一动都代表着某种动向,是没有资格自由表达情感的,甚至是没有资格拥有情感的。快回去吧。回到皇后那里。这个夜晚你若不在她那里过,明天帝后不和的传闻就天下皆知。"
拓跋焘不再说话,呆坐于宫烛案旁,看烛火摇红,蜡炬滴泪。半晌,他涩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这是你不愿出示帝玺自救的原因,对不对。"杜至柔垂头不语。拓跋焘的脸上出现一个冷淡的笑。"你也不必这么怕她。她若安分守己便罢。不然,我是不会坐视她骑到我头上来的。"杜至柔惊的双目圆瞪。"这…是什么意思?!这从何说起啊?"
烛影绰绰,映衬着拓跋焘的脸色阴暗不明。"此番平城转危为安,中宫调令诸卿如国君般从容镇定。哼,之前倒真是小瞧了她。"他停了下来,脑中将与赫连卿自相识起的件件往事过了一遍,只觉越想后背越冷。片刻后叹声道:"可惜啊,可惜。倘若是个男儿身,放在朝堂上将成为挟天子令诸侯的曹孟德,放在沙场上将是战必胜攻必取,功高震主的韩信。"
杜至柔惊呼:"陛下看看自己联想到的这两个人!"
拓跋焘挑起剑眉反问她道:"怎么?难道不象么?才刚夜宴上,我有意试探她对朝局的了解程度,对百官的掌控程度。听上去她很是赞赏那个刘洁呢,极尽溢美之辞。也不知那刘洁倒底给了她什么好处。古来后妃与朝臣暗通曲款以谋权位,直至灭国倾邦的,数不胜数。何况胡人女子生性豪放不羁,没有多少服从男人的意识,甚至屡屡越权参与军政大事。是故本朝历来深忌手握权柄的女子,不惜赐死以防外戚。皇后本就令百官崇敬,又是我大魏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再加上她如此过人的天资,觊觎我拓跋氏的天下岂非易如反掌。皇后这次保卫平城的举措,如此出色,倒是给朕提了个醒。若她真是暗中存了培植亲信势力的心,朕断不会容她!"
杜至柔瞬间冷汗四起。她努力想要遏制住颤抖,失败后颓然瘫软在拓跋焘身边。一切都陷入了真假难辨的虚无,和由此而来的恐惧之中。眼前人从未如此陌生过。看着这张一刻前还纯真如孩童般的脸,为讨杯茶而撒娇耍赖,杜至柔一时百感交集。"帝王心术,天威难测,今日我算是见到了!皇后与你是夫妻,共牢而食 ,合卺而酳,夫妻同体,同尊卑共休戚。看在这份情谊上,她全心全意为你着想,为你付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此番为了保住你拓跋氏的江山,皇后承担了多少压力,多少风险危难都只能她一个人扛,结果不仅没得到你的赞赏,反招来了猜忌!"
"奇怪。我猜忌皇后,你应该高兴才对。"拓跋焘蹙眉微笑。杜至柔垂着头,面无表情答道:"就算我擅妒,也知什么是兔死狐悲。"拓跋焘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中跳跃的火苗幽暗不明。"你为何要为她鸣不平?"
"陛下也在试探我么?"杜至柔突然一抬头,射向拓跋焘的目光锐利而寒冷。拓跋焘一怔,缓慢而坚定地摇头。杜至柔凄凉一笑。"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呢。总是逃不过功狗的命运。"停了一下,她看着摇摇欲坠的微弱烛光,流下了两行清泪:"我在为所有落得个兔死狗烹下场的功狗鸣不平。飞鸟尽,良弓藏。天下定,谋臣亡。永无休止地轮回,逃不掉的宿命。"
拓跋焘无奈一笑。"是的。你说的很对。只是你现在是站在功臣谋士的位置,感叹帝王之心是如此残忍,多疑,狡诈。有一天你也坐上了我这个位置,你也是一样的残忍,多疑,狡诈。谁都不例外。谁在这个位子上,谁的心会变的冷酷,残忍,狡诈。否则他就坐不稳这个位置。如同解不开的咒语,同样的永无休止地轮回,同样是毫无例外的宿命。"
透窗而入的风吹灭了最后一点光亮。冷风刺骨,拓跋焘不由将自己的身子紧紧地向杜至柔贴去,仿佛要与她融为一体。女人含泪的双眸在黑暗的反衬下愈加潋滟清澈。他伸出手,将她久久凝结的一滴泪水轻轻抹去,她便陡然放弃了之前的敌意与对抗,柔顺地将脸在他手掌中来回蹭着。拓跋焘心头一热,双手捧起她的小脸,温柔地轻吻。
今晚他实在忍耐不住相思苦,偷偷来到她这里,她却满含不舍地把他往外推。"夫妻团聚的日子。"她在劝他夫妻和好之时,眼中闪烁的却分明是不甘与酸楚的泪。那泪水让他相信,她是深爱他的。
一直以来,她念着什么,渴望什么,她想要的名份和情爱是什么,他坚信自己都知道。可他只能假装无视。他怕一旦面对了,就会为满足不了她而愧疚心虚。金辉碧瓦的宫墙内他找不到一个可以全心信赖的人。他猜忌这个防范那个,他无时无刻不生活在恐慌中,为了获取更多一点的安全感而不断灭别人的族,又因为灭了太多人的族而丧失更多的安全感。他的生命是周而复始的杀人,安定,又起猜疑,再次杀人的交替轮回。他此生是出不去的了。他便盼着在这看不见的樊笼中,有一个人来陪着他。纵然他口里说着谁在这个位子谁都会变的残酷阴险,他心里却一直有个小小的期盼,说不定自己会是唯一的那个例外,自己的运气能够比其他的帝王好一点。有这样一个真爱他的女人,使得他的心在历经无数残酷血腥后,始终没有彻底变黑变冷,始终保留一个最柔软最干净的角落。怀里的这个女人,必定是真心爱着他的罢!她知道自己给不了她名份,给不出光明正大的荣宠和尊贵,她便从不开口索取。倘若她不是真爱着他,还有什么能让一个女人心甘情愿地做这见不得光的情人。拓跋焘的心里突然酸的发烫,站起身来将杜至柔打横抱起,女人如云如瀑的黑发瞬间散在他的臂弯上。他抱着她向床榻走去,发烫的唇盖在她惊慌颤动的睫毛上。"今晚…让我再任性一次,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