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美国打白工
留学当年之一:我在美国打“白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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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九十年代自费出国留学的人,不少有“打黑工”的经历。听得最多的,是违反移民法规定在学校附近的中国餐馆打工,洗碗、端盘子。通常这是那时的留学生在美国的第一份工。
我没有打过黑工,但我打过“白工”。“打白工”有两个意思,一是合法的,二是报酬极低,等于白干。
我算比较幸运,有亲戚经济支助,第二个学期我拿到了系里一个教学助理(TA)的职位,因此不必去打黑工。亲戚和父母都嘱咐我,要全力以赴尽早完成学业,想打工只能去做校园内的合法工。那时我住在校园宿舍楼里,看看楼里的人,无论本地还是外国学生,都多多少少在打零工,心想我每周有一定的空余时间,何不去找份工作,赚些零用钱,也获取一些工作经验 – 任何经验都是有用的。
外国学生没有工作许可,按规定只能在校内工作。大学专为学生创造了打工的机会,例如做教学助理、实验室助理、图书馆、校园食堂/咖啡店工作,等等。因是学生工,报酬很低,而且工时有限制,每周不得超过12小时。
我去申请了一份快餐店的工作。快餐店就在我的宿舍楼底楼,上晚班也不用担心回家路上的安全问题。开学后,召集全校所有录取的打工者开了一个大会,接下去是分小组培训。所谓培训,就是向我们灌心灵鸡汤。整整一天泡在鸡汤里,生平第一次学到了那么多正能量谚语、励志的词句,我很认真,记了大半本笔记簿。
到了快餐店一看,那里面卖的东西,除了薯条汉堡包还可以,其它我一样也不爱吃。比如那热狗,我所知道的热狗就是面包上放一条肠仔,他们还要放一大勺chili, 即湿乎乎的牛肉末和豆子,叫做chili dog;也有在热狗上浇一层溶化的忌司,叫做cheese dog.
我们上午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这两种浇头从冰库里取出来,慢慢加热融冰,然后把它们保持在那种刚刚能起泡的温度。至今我一想到那两种浇头,脑子里还是浮现出一红一黄两盆厚厚的岩浆,这里“咕嘟”一下、那里“咕嘟”一下 ,懒洋洋地冒着小泡。
说到那个冰库,至今想起来还是感觉很不舒服。它有一间小卧室那么大,里面全是一箱箱的冰冻薯条、洋葱圈、汉堡牛肉饼、热狗肠。门很厚重,要用钥匙打开,这就给我无限的想象空间。那时我常和隔壁的美国女孩及她的男友一起看恐怖电影、警探电影,想到有可能被人关在里面反锁,活活冻死、闷死,不禁毛骨悚然、心惊肉跳,总是找各种借口不去那个冰库。
我在国内时不擅长做家务,所以刚开始做这个工作出了很多洋相。有好几次,我做的chili dog 被顾客退回来,他们说,你那牛肉酱里面还有碎冰块呢,怎么就卖出来了?拿回去,微波炉里再叮几分钟吧。
炸薯条,我经常“哗啦” 一下把盐打翻了;做汉堡,记不清自己把几块牛肉饼翻到地下。一旦掉下,牛肉饼就报销了,扔垃圾桶里去,在旁边墙上的单子上画一个勾。在我手下烤焦的牛肉饼也不知其数,幸亏勾销食品是不记名字的。
如果是晚班,快餐店十点关门后还必须清理整个厨房,包括所有的工作台和器具。其中有一个很复杂的奶昔机器,每晚要把零部件拆开清洗,再重新组装。我一点不汗滴,开始好几天只会拆,不会装,只能对着一堆不锈钢零件干瞪眼。我得说,当时就很佩服美国餐馆里的卫生标准和雇员的卫生习惯。
工作并不重,安静的时候还很无聊。顾客少的时候,你得左手拿一块抹布、右手拿一瓶清洁剂,不停地这里喷一下,那里擦一下,以表示你没闲着。最不待见的是值班经理,一个东南亚来的华人女孩,专找外国学生的茬,对那些美国帅哥则一脸的媚笑,无论他们怎么懒散,她都眼开眼闭装作没看见。
赚的钱少得可怜,也不是我乐意的工作,但下班了,买一份洋葱圈、端一杯草莓奶昔,边吃边上楼回寝室,心里还是有些感激这份“白工”。
虽然只做了一个学期,毕竟这是我在美国的第一份工作,赚来的钱,我可以心安理得地和同学一起出去玩,或用来买衣服。现在,我看到很多家庭条件不错的高中生、大学生都在暑期打工,我想他们一定也有这种不用向父母伸手要零花钱的美好感觉。
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我喜欢吃chili, 也喜欢各种cheese,但想起那 chili dog 和 cheese dog, 还是不寒而栗。
(校园快餐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