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且有驚無險的美國駕車行
【此文1993年曾刊登在世界日報,最近偶然翻出當年剪報,仍覺有可讀性,故,整理出來供讀友消遣】
27年前的1993年12月,雖然美國北方已經是冰天雪地,但南方依然溫暖如春,我們計劃趁寒假從西維珍尼亞州的Charleston,駕車到美國最南端的西藮島Key West。我們先是在Charleston信譽良好的Avis租車公司租了一部日本車Toyota Corolla。離聖誕節還有七天,我們就開始出發了。我是主要駕駛者,女友坐在副駕駛位負責看地圖,那時尚沒有電子導航系統。
此次駕車旅游經過5個州:Virginia, North Carolina, South Carolina ,Georgia和 Flogida,基本上就是沿著東岸的幾個州從北向南推進,除了最開始去了Virginia某城接了另兩個女友的朋友,幾乎沒有停車,一直南行。四個女人中,衹有我持香港駕駛執照,她們三位都未曾學過駕駛,所以唯有我擔當全程駕駛,途中不可能有人替換。印象頗深的是,第一天就開了六、七個小時的車,經過五個州,抵達了佛羅里達。
那天早上出發時,車子沒有任何不妥,衹是覺得空氣調節系統略遜,想要它吹冷氣,它便呼呼地吹風,想要它吹暖氣,它也呼呼地吹風。不過,那時正值12月底,外面氣溫不高,車内也不需冷氣,況且由北至南,一路會越走氣溫會越高,即使不用空氣調節系統,也不成什麽問題。
然而,令我們完全沒有料到的是,比這個空氣調節系統更大的問題出現了。那天早上,我們剛從佛羅里達的Palm Beach離開,正以時速65哩的速度行駛在頗爲繁忙的高速公路上,突然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我還未及判斷這股焦味從何而來,錶板兩旁的冷氣槽,竟然滾出縷縷黑烟,我一面大叫“不好了”,一面判斷下一步應該如何做。
當時我正駛在高速公路三條行車缐的中缐,馬上停車是不可能的,那會造成後面的車撞上來,造成可怕的交通事故,但我必須儘快將車停下來。照常例,我應該切入慢缐(即右缐),再駛出公路停在路肩處,但是右缐的車子猶如流水,而那路肩甚窄,根本容不下一部車。我望向左側,這兩條方向不同的高速公路之間有一大片草地,於是,我按下緊急燈(即不停閃動的兩側紅色指示燈),瞅準左缐暫時沒車的時候,迅速切入左缐,再駛出左缐停在那片草地上,然後叫其他三位女生同時開車門下車,我則迅速將車子熄火,推門下車。
雖説我們全部安全地離開車子,并與車子保持一定距離(怕它爆炸),但下一步應該如何做,卻全無頭緒。我自己分析著,從冷氣槽裏冒黑烟,應該是冷氣系統的什麽東西被燒焦了吧,這跟引擎沒多大關係,跟油罐也沒多大關係,爆炸的可能性不大。可是公路上的車子一輛輛飛馳而過,沒有人理睬我們,附近也沒有電話可打,當年更沒有手提電話可用。怎麽辦?我決定大家重新上車,將所有車窗打開,再次匯入高速公路,然後在下一個出口駛離公路,再想辦法。
果然,轉下高速公路之後,很快便見到一加油站,將車停下,打電話給Avis,告訴他們車子出了故障,請他們再送一部新車來。那天,我們本來計劃中午便抵達西藮島,但是卻因花了幾個小時等新車,計劃中的行程全被打亂。衹是值得慶幸的是,這事故有驚無險,我們全無經驗,卻毫毛無損,唯一損失的是我們的時間。
新車終于送到,跟我們那部Toyota不同,這是一部大型美國車Dodge,我問那個送車來的人,爲何不送一部跟我們先前那部差不多的車子給我們,那人回答的倒是很痛快----我衹負責送車,別的一律不管。沒辦法了,沒有選擇唯有接受。
這部“巨無霸”美國車,乘客應該坐得很舒服,但我這個典型的矮小亞洲女人作司機可就慘了,我把車座位調到最前面,方向盤調至最低,還要把我們行李中的衣物塞到屁股底下,以提升坐高,即使如此,我還是要挺胸、伸脖地開車,十分辛苦,不論如何,畢竟我們上路了。那時天色已晚,我們決定先在旅館過一夜再向Key West進發。正當我將車子泊在旅館門前時,一位中年人走過來告訴我車過之處有點點油漬,我大吃一驚,這人很熱心,幫我打開車子的前蓋,卻豁然發現油箱上的蓋子(Cap)不翼而飛,前蓋周圍濺滿了油漬,他用一個小木棍伸向機油箱測試,轉頭告訴我們:
“Almost empty!” (幾乎全空了)
我們大吃一驚,告訴他此車是從Avis租來的車,而且這已是換了第二部車了,他搖搖頭,建議我們到離這不遠的機場Avis分公司,要求再換一部車。
這第三部車,是Pontiac Sunbird,小型車,這正合我意,起碼不用繼續駕駛那個巨無霸了,我們立刻出發駛往Key West,連飯都顧不上吃,很快便駛到一號公路,這條公路將美國大陸和Key West連接起來,從地圖上看,細細長長像個飄帶一樣,但人們將其稱作跨海大橋。這一號公路衹要你經過一次便會過目不忘,此段公路架設在大海之上,兩旁是無盡的海,感覺好像是在海上駕車一般,不過當時天已經盡黑,衹能看到拍到岸邊的海水,泛著白沫,烏漆漆的海,烏漆漆的天。
一個月前,我們做了周詳的駕車赴西藮島計劃,哪裏想到,竟然因爲租車連續三次發生問題,把我們的行程全部打亂,這令我們沮喪且無可奈何。
好了,這第三部車Pontiac雖然沒有冒黑烟,也沒有漏油情況出現,但這車無論如何不能將速度提高至60哩以上,即使我將速度提至60甚至70哩,全車便開始震動。這在高速公路平均車速80哩以上的情況下,是十分危險的,既影響別人也影響我們自己的行程。
除此之外,我感覺到指示方向燈的手柄,不知爲何異常沉重,每次轉左或轉右,都令我非常吃力。終于,當我們離開Key West的那個清晨,我駕車行駛在高速公路的快綫上,準備打燈進入慢綫之時,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那個沉重的指示方向燈的手柄突然鬆脫,約一尺長的手柄仿佛指揮棒一般,栽到我的掌心中,嚇了我一跳,隨即判斷:此故障應不影響車子的安全問題,於是將車開到路肩上停下來,試圖把那個手柄插回去,試了幾次卻未能成功。
我忍不住笑出來了:
“嘿,我們這次出行可真算是租車奇遇記了,下次要做好準備,恐怕方向盤都會掉下來呢,哈哈。”
沒有選擇,將車開到距離最近的Naples機場,在那裏找到Avis專櫃,將這第三部車子的問題告訴櫃員後,其他聽到這奇遇記的櫃員紛紛走過來,嘖嘖稱奇,其中一位老者表示從未見過指示燈手柄會自動鬆脫的情景,我把他帶到停在外面的車旁,將那無辜的手柄展示給他看,unbelievable不可置信, 他不斷重複著這個詞。
可是等到應該換給我們新車時,Avis職員犯難了,因他們并沒有四門車,衹有一部兩門車,況且此車屬於佛羅里達州的Avis,如果我們將此車開回西維州,不知何時才有機會有人將此車駕回佛州。一番商量之後,終于有了權衡之計,那就是我們將車開到40哩外的另一間Avis 分公司,他們正好有一部四門車,我們衹要將兩門車留給他們,開走那部四門車即可。
終于,終于我們換到了第四部車Toyota Corolla,與我們剛出發時的“戰車”同一品牌,自此之後,平安無事,安全回到Charleston。不過,回程時的一件事不得不提。
那天一早我們從佛羅里達一路向北行駛,天氣溫暖,還下著小雨,可是越往北雨下得越大,不過這都不是問題,穿州過省,到了North Carolina,氣溫開始明顯下降,雨水變成了雨雪。此時我正從快缐換慢缐,卻突然發覺車子猛烈搖動,我狠命抓緊劇烈晃動的方向盤,有驚無險進入慢缐,問身邊女友這公路上是否有石塊,她張望一番後驚呼:公路行車缐上全是冰砣子,那是因行車濺起的雨雪在行車缐上形成堆積,而低氣溫又將這些堆積起來的雨雪凍成冰砣,她警告我若無必要,千萬不要再換缐了。原來我換缐時竟然越過了“冰山”,從那以後,我留意到公路旁邊躺著幾部四脚朝天的車子,數了數,五部之多,驚出一身冷汗。
此次駕車出行,都不知道是駕車跨越五個州,來到美國最南端的天涯海角令我們興奮,還是十天旅程中因租的車子出現問題,而有驚無險、不得不換四部不同的車令我們心生感慨,應該這兩者都有吧,尤其是後者,真的不是每個人都會經歷到的。不知這是否也打破了Avis租車公司的換車記錄呢。另外,因我是唯一的全程司機,每一次的故障、遭遇都是我先發現,然後適當處理,這也讓我學會了遇事冷靜和處變不驚,這對我後來的駕車以致處世都有不可多得的經驗。
回到Charleston,因我選修劇本寫作,所以將這次難忘的行程寫成英文劇本,交給Dannie老師,他當著全班同學對我的習作贊賞不已,并給了個A,說我這個經歷,真正的編劇恐怕都編不出來。我有些笑不出來。創作來自生活,此言不虛啊。
這一次的駕車行已經是27年前的事了,希望現在的租車公司對每一部租出去的車子,都認真負責對待,實在不想讀到這篇文章的你,再重複我們的歷險記了,儘管有驚無險,卻不是愉快的回憶。
(2020年9月重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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