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来兮》（三十三）

李琪低着头说，约人谈了点事。

    你一边吃点心一边问，谁呀？

    李琪还是没有抬头说，问那么多干吗？吃点心吧，小心呛着。

    她话音刚落，你就呛起来了。李琪说，说什么来着，叫你别问。等吃好了，要是你没什么事我们就一起出去买菜，然后去餐馆吃饭？

    你三口两口把几块点心吃光，接过李琪端来的水，一饮而尽，用手在嘴巴上抹了一把说，我吃好了，出发。

    出门时，你把钥匙圈套在手指上甩得哗哗直响，李琪走在你身后没说话，你越甩越带劲。快走到停在路边的车子前，钥匙圈脱指而出，糟糕的是掉进涵洞里。你傻眼了，趴在盖子上，透过栅栏往里看。李琪把包放在车身上，说书呆子别看了，先把盖子打开再说。

    铸铁做的盖子挺沉，你涨红着脸才勉强让它移动一点点。你直起腰喘了口气，却见李琪从垃圾堆里拣出一根木棍，她把木棍插进缝隙，轻松地就把铁盖翘起来，你就手搭一把，盖子便掀开了。

    洞里幸亏没有积水，你一眼就看见那串钥匙老老实实趴在洞底，你喜出望外地用李琪拣来的棍子把钥匙挑上来。

    李琪数落你怎么一点正形都没有，那么大个人怎么像个孩子似地甩钥匙玩？你没有争辩，说抖钥匙是你晚上从学校回家路上的习惯动作，不过以前从未把钥匙甩飞出去，所以你觉得自己确实理亏。

    李琪接着说，亏你读那么多书，遇事就会用蛮力气，杠杆原理都不知道吗？不会做饭也就算了，洗碗能把手烫了。

    如果是别人这么训孙子似地训你，你早就炸了。你乐呵呵地用手敲击着方向盘，像是给李琪说话伴奏。等李琪停下来，你说她少算了一桩你的“恶行”，加热水袋也把手烫了。

    李琪瞥你一眼说，你还好意思说？

    到了店里，你推着车跟在李琪身后。她问你有没有什么菜是你特别想吃的，你憨憨地笑着说你喜欢吃她做的所有的菜。

    李琪笑笑不言语，在货架之间轻盈地走着。你们出来时，推车里放了一堆货品，青菜、韭黄、黄鳝、乌骨鸡、鱼、排骨、其他肉类及葱姜蒜等各类调味料。

    出店时，还是你推着车，李琪一边走一边看收据，你问她看什么，李琪说，看看他们有没有算错钱。你从来没有想到过检查收据，李琪手指在收据上点着，问你是不是笑话她太鸡毛蒜皮了。你正色地说，不，恰恰相反，我正想着要向你学习。

过了会，李琪把收据往怀里一揣说，他们果然还是算错了。你闻言站住了，问她是不是要回店里说清楚。

    李琪说不用了，大步往前走。

    你赶上她，问道，你可真奇怪，检查了半天，好不容易发现他们算错帐了，还不回去理论，那你不是白忙活了？你只是锻炼加减法运算吗？

李琪笑眯眯地望了你一眼说，书呆子，接着猜。

你胸有成竹地说，明白了，多收了几毛钱而已，不值得回去跟他们理论，我支持你，咱们时间宝贵着呢。

李琪眼睛笑得迷成一道缝，说再给你一次机会，再猜。如果还猜不中，晚上碗全归你洗，就算你手烫熟了也得洗。

你被她笑得发毛，脱口而出道，那个收银员你认识，你不想让她难堪。你知道有不少中国学生在那打小时工，赚点零花钱。

李琪摇摇头说，书呆子，你把我想得太好了。今晚回去好好洗碗把。

你的好奇心就像水银柱突遇高温一下子升到顶点，你扳着李琪的肩膀说，洗碗没问题，现在告诉我原因，拜托了。

李琪大笑道，说你是呆子真不冤枉你！很简单啊，收银员没有多算，而是少算了一只乌骨鸡。

你忍俊不住，接着问是不是还应该去店里说明一下，李琪“啪”打了你一巴掌，说他们活该，以前他们多收钱找他们去理论，态度差极了，好像我偷了他们东西似的，活该他们少算一回钱，我心安理得。

你咧嘴道，嗯，我也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