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儿》032 小心愿

公司体检，桂圆查出脂肪肝。

一早，桂圆出门，婆婆喊：“桂圆！”桂圆站在门口，婆婆拎着小饭兜跑过来。

桂圆道：“妈，公司管饭。”她故意“忘带”。

“外头都是转基因。”

桂圆为难。齐进在门廊换皮鞋，瞟了桂圆一眼。桂圆怕齐进不高兴，只好拎着小饭兜走。

“我送你。”齐进说。

不顺路。齐进平时都单独走。校区离家不远，桂圆弄了辆电动车。每天骑车上下班。

齐进特地要送，桂圆知道有话要说。她准备好了。

车开出小区。齐进开口，“妈的心意，领着，实在不想吃，丢掉，别让她看见就行。”

“那不浪费么。”

“给同事吃也成。”

“公司有专人做饭，不需要咱特地喂养。”

“那这样，拿出来，放到物业，我带着。”

“你不是有一份吗。”

“吃两份，妈的饭不孬。”他胃大。

桂圆心疼齐进，又恨他愚孝。是孬不孬的事吗。她不明白，婆婆做饭油太大，肉太多，为什么就不能沟通，非得按照她的来。如果有益另说，关键现在，她胖了，齐进小脸也跟气吹得似的。代谢出问题。胖。和优生优育背道而驰。

而且桂圆觉着，婆婆的到来，根本阻碍了他们生孩子。每次办事，都必须小心加谨慎，生怕弄出一点声响，跟做地下工作似的。能激发出热情，能制造出人类吗？想到这儿，桂圆决定趁此机会跟齐进说清楚。

她掰了掰后视镜，正对齐进。齐进不明白她意图。

“瞅瞅。”桂圆道。

齐进的脸左动右动。没看出花来。

“四个字，”桂圆总结，“无法直视。”

齐进嘿笑。

桂圆继续，“知道的，说是你妈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给你添的猪饲料，才结婚多长时间，脸大了一圈。你不嫌埋汰？”顿一下，“我都有脂肪肝了。”

“得运动。”齐进找别的理由，“健身卡办了又不去，浪费。”他怪她。桂圆恨，真会拉歪屎。

“能让妈别这么喂了么。”

“你去说。”

“我说我就是坏人，你是她亲儿子。”

齐进妥协，“行行，我给妈打电话，今晚吃素。”

桂圆道：“荤素搭配。晚上尽量少吃。”

“想吃什么。”

“炒个空心菜，鸡汤还有。”桂圆吩咐。齐进得令，表示保证完成任务。

桂圆下班了。菜摆在桌子上，桂圆瞄一眼，大荤不见了，果然是空心菜，清淡的鸡汤，还有一盘子凉拌菜。桂圆问：“妈！这什么！”

齐进妈从厨房探头，“拌蒲公英。”对肝好。

新鲜。一顿饭吃得舒心。看来儿子的话，妈是听进去了。吃完饭，齐进忙着写程序，桂圆洗了澡，不住地在手机上回信息。她是校长，校区的全部情况，她得随时掌握。

齐进妈端着碗汤汤进来。

一看，棕黑。闻那味儿，八成中药。

桂圆忽然明白一进门嗅到的气息，尽来源于此。她连忙说：“妈，我没病。”

她婆婆道：“还说没病。”

“不是……妈……”

“脂肪肝。”婆婆点破，“必须小心了。”

桂圆咋舌。一定是齐进“出卖”他。齐进抱着笔记本电脑进屋，见此情景，连忙缩了回去。

她婆婆道：“老家的方子，大店抓的，放心，保管一吃就好。没副作用。脂肪肝，肝上糊着层油油，不排毒，不代谢，生不出娃儿。”前面半句勉强接受，最后一句，桂圆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她当然知道婆婆来的目的，但刚开始还藏着掖着，如今点明了。算什么。就这么急？碗还端在眼前，桂圆感觉此刻自己仿佛《雷雨》里的繁漪，被周朴园逼着喝药。不喝不行。齐进也不会来救她。他是她儿子，只跟妈亲。就冲这，桂圆也觉得自己有必要生个儿子。

端过碗，一仰脖，跟喝毒药似的，咕嘟咕嘟，下去了。

婆婆满意，收了碗，离开。前脚刚走，后脚齐进进屋。桂圆赤脚下床把卧室门关好，小声厉色对齐进，“不是告诉你了，发消息发了三遍。”

齐进闷头不吭。桂圆继续，“刚戒了大荤，又吃药，我这干吗。受刑？”

齐进压着嗓子，“都是为你好。”

桂圆本来想说，什么为我好，就是想让我早点怀孩子。可又怕伤了齐进的心，只好换个角度，“一个屋檐下住着，我紧张，你紧张，都紧张。”齐进口气不大好，“住不了几天了。”桂圆不得不解释，“我不是赶妈走。”齐进说了句知道，躺下，屁股对着桂圆。

桂圆分得清位置，人家是母子。她不争。

凑空，桂圆跟老妈反应了这一情况。谁知亚玲一言以蔽之，“急了。他们家急了。”桂圆嘀咕，“这不都在努力吗？”亚玲探问，“去医院查了没有。”桂圆吊着眼睛盯了老妈一秒，“我和齐进都没问题。”

“查没查？”

“不是……那婚前检查……”

“得仔细，”亚玲道，“去查查，专科。要不要我陪你。” 桂圆连忙说不用。冷静下来想想，老妈的建议，不是完全没道理。婚检，单位常规体检，但他们始终没有去专科专门检查过。因为他们俩都很自信，从小到大身体都很好，私人生活洁身自好，不可能有功能上的问题。可亚玲苦口婆心，“是没问题，可架不住年龄一天天长，女儿，我不妈催你生，是你已经走在危险边缘。还有，你婆婆那话是全没道理吗？整天吃转基因的东西，对下一代究竟有什么影响，说不好。要不你朝校门口站站，现在那孩子，都跟高桩馒头似的。以前的人是草鸡，现在都是品种鸡，长太快，枯也快，愁！”说着，亚玲把手里的芹菜秆子往水池子上擂两下，“看看，哪像芹菜，跟玉米秆子似的。”

一番教导。弄得桂圆如临大敌。不过，她打算再坚持几天，等婆婆走了。她再跟齐进说，两口子一起去医院。

健身房。左璐瑶又练了一组，汗水顺脸淌。

自从跟孙志明见面后，璐瑶对自己的体型开始有要求，虽然二次约会迟迟没来，但两个人在线上没少交流。璐瑶感觉，志明这样的，就是她“灵魂伴侣”的雏形。

要求别人首先得要求自己。包括体型。现在，只要有时间，左璐瑶就会往健身房跑。只可惜，练了一个月，瘦了半斤。不不不。半斤也是进步。她给自己打气。坚持。一个月瘦三斤，她的小心愿。

“练呢。”身后的声音。

璐瑶回头，桂宝站在她面前。浑身汗。他也来撸铁。

左璐瑶缩着。想不到桂宝也来这个健身房， 刚办的卡？不行，得换地方。健身的时候，她没化妆。她从镜子里瞅自己，完全就是个苦大仇深的中年妇女。

人也一下没了自信。

“差点没认出来。”桂宝笑嘻嘻地。他肌肉倒挺大快，罩杯比她都大。条儿正。

“去！”左璐瑶挥挥手，打发他。

“姐，您是刚睡醒？”

左璐瑶哇啦一声，“有这么大区别吗？！”

“得看好几眼。”

“平时就画个眉毛，涂个眼影，画个眼线，睫毛膏我都不搽！”左璐瑶大声辩解。健友们都看她。

桂宝连忙安慰，“没说不是您。多看几眼还是能认出来。”左璐瑶背过身子，猛做规定动作。

桂宝阻止，“姐姐，请健身教练没有，这不能瞎练，事倍功半。”

“不要你管。”璐瑶大踏步走。

“给你免费。”桂宝一横脖子。他是这儿的兼职健身教练，刚聘上。

“你专业的？”璐瑶问。

“业余也比你专业。”桂宝满怀自信。

“真不收费？”

“来吧。”桂宝像先知，振臂一呼。璐瑶跟着练，又是一身汗。冲完澡，两个人一起走出健身房。不远处是小吃街，入夜，灯火辉煌。左璐瑶鼻子动了动。

桂宝看出她心思，笑呵呵地，大拇指一挥，“走着？”

“别，不能白练。”

桂宝拉她，“哎呀没关系，走吧。看你这样，就是想吃大鸡排。”

“这都能看出来？”

桂宝嬉笑，“那是，鼻子动得不一样，想吃鸡排和想吃串儿，那不同的方向。这叫美食行为学。”

“不行，”左璐瑶往反方向走，回头是岸。

“姐姐，吃吧，吃完我陪你练。”桂宝生把人拽过去。左璐瑶抵挡不住美食诱惑，缴械投降。如果说这辈子，除了男人，还有一个左璐瑶欲罢不能的东西，那就是吃了。心情不好要吃，心情好也要吃，上班要吃，吃饱了才能干活，下班也要吃，吃是休闲，就连加班也得吃——别人休息我加班，我多惨，继续安慰——外卖点起来。麻辣杂拌、麻辣烫、小火锅、大鸡排、螺蛳粉、各种串点……左璐瑶已经有年纪了，可胃口还跟年轻人一样。桂圆曾经建议她去做吃播。指定赚钱。

鸡排串串都吃上。左璐瑶还在念佛，“阿弥陀佛，罪过。”说罢再来一口。桂宝偷笑，“吃都吃了，干脆吃撑！”

“少害我。”璐瑶大彻大悟。

桂宝这才道：“这么积极，哪来的动力？”他知道璐瑶相亲的事。他跟一雯也相过亲。

“人往高处走，肉不让你走，不行，我得上进。”

“有喜欢的人了？”

“胡说什么。”璐瑶掩饰。弟弟面前，她不想说这个。尴尬。

“有就有，有什么，”桂宝鼓励地，“我也相亲了。”

“怎么样，什么成色？”璐瑶来兴趣。

“一画家。”

“哦呦，”璐瑶身子后仰，“玩文艺。”

“没你务实，找企业家。”

璐瑶顿时不高兴，“你姐告诉你的？”她要去剥桂圆的皮。

“不是。”

“你表妹说的？”

桂宝道，“孙总很有名好吧。”

璐瑶沾沾自喜，仿佛感觉自己身价也提高了似的。

“不过好像有对象。”

“你听谁说的。”璐瑶放下竹签子。

“别激动！”桂宝连忙安抚，“就那么一说，都还在竞争阶段，这么大一企业家，青年才俊，有竞争，正常，该怎么着怎么着，姐，我是好心，你可别说我漏的风。”

左璐瑶眼里恨不得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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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先阅读：《娃儿》033 巨大的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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