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小敏家（16）婚前谈判

陈卓忙笑着说：“本来要亲自去跟阿姨提，小敏不让，我心里也打鼓，怕说深了浅了惹阿姨生气。”

小捷报以笑容：“迟早有这一步，不过没想到我姐是奉子成婚。”陈卓忙说怪我怪我。

小捷收起笑容，说正题，“姐夫，再生一个，这可是你跟我姐的孩子，你们这家一下有了三个不同血缘的孩子，我姐怎么跟佳佳相处，你怎么跟家骏相处，还有其他很多事情，都得提前安排好，别让我姐为难。”

“我跟小敏一直在考虑，在安排。”陈卓和气地，“听小敏说你去做了家骏的工作，孩子还没定性，慢慢熏陶。至于其他，我跟你姐都会商量，尽量周全，考虑在前头，虽然咱不是啥大富之家，但将来财产分配，几个孩子该得多少，各种支出，我们都争取提前定好。免得到时抓瞎。”小捷只是点了一下。陈卓就和盘托出，很真诚，很实在。刘小捷为姐姐庆幸，她找了个好男人。

正事谈完。陈卓诙谐一把，“你也抓紧，想找什么样的？我们公司那么多小伙子，随你挑。”小捷说：“干你们这行的我可伺候不起，动不动加班，白天连黑夜的，我得找个晚上能陪我看电视的。”陈卓笑说男人可不能那么没上进心。

小捷话锋一转，“姐夫，你是不是有个表弟？”陈卓问什么表弟。小捷说我前几天在单位那片好像看到了，就是上次在全聚德门口碰到的那个。

陈卓哦了一声，说：“那不是表弟，是我前妻的表弟。佳佳的表舅。”刘小捷手一抖，水杯差点没抓牢。她早就怀疑徐正有故事。但没想到人物关系是这样。

七牵八扯。太复杂。

从五道口回马甸桥，刘小捷一路思忖，整个人呆呆地。局面前所未有的纷乱。眼看着，刘小敏要和陈卓结婚。她又跟陈卓前妻的表弟谈起了恋爱。小敏和李萍是师姐妹。李萍估计还不知道陈卓和小敏的关系。如果知道了，一定生气。她刘小捷作为小敏的妹妹，应该坚决和小敏站在一个阵营。可如今阴差阳错月老牵线，她爱上了“敌方阵营”的表弟。李萍要知道肯定不舒服。小敏估计也会难受。刘小捷闭上眼，坐在公交车最后排。头往后靠。神经疼。徐正打电话来。小捷趁机说：“我们暂时别联系。”当机立断。

徐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暂时不要联系。就这样。”小捷挂了电话。在局面更加复杂之前，她必须快刀斩乱麻。她有点怪徐正隐瞒身份。

徐正追发微信过来。小捷把他拉入黑名单。大不了以后再拉回来。现在她需要冷静。

王素敏到中医院找小敏。最近刘小敏忙着带法国实习生，不得闲回家。天阴，素敏腰疼，小敏让她直接到医院来。挂了号，进科室，果然一群老外围着。病床上躺着个面瘫患者，小敏指着病人抽搐的扎满针的脸，用英语对学员们讲解。王素敏对小敏点了个头。助理医师给她安排铺位，王素敏躺下，等女儿来施针。扎的过程中不说话，有外人在。一群大妈病患却聊开了，无非是些家长里短。王素敏插不上话，听着。等治疗完毕，刘小敏送老妈到医院门口，娘俩才得空聊几句。

王素敏言简意赅，“我看最近，家骏到我们这住好。”

刘小敏有些意外。她妈来主动提这个。

“家骏学校离通州更近，”王素敏说，“放心，环境我们绝对给他布置好，比你照顾得还周全。”

小敏明白，老妈是想给她留空间。王素敏说：“跟我还瞒着，都什么年代了，也不是啥丑事。家骏那，我帮你做工作。你也喘口气，头几个月最不能累。”说着，素敏看女儿肚子。刘小敏反倒有些不好意思。王素敏接着说：“晚上我去接，回头我让小捷去你那拿点孩子衣服。”

刘小敏心里感谢妈妈，可嘴上却说不出话。这么多年，这个家一直是她在外头冲锋陷阵，老妈和小妹一个是她的后勤保障，一个是她的参谋，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把日子往好了奔。妈妈和妹妹都明白她的苦。马上陈卓还要安排她和佳佳见面，如果一切顺利，他们就顺水推舟，翻开人生新篇章。家骏去小捷暂住也好，她在单位附近租的房子临街，多少有点吵，离学校也远。而且老妈素敏还能做做孩子的工作。挺好。放心。

下午放学，王素敏就到学校迎家骏。因为晚上还有自习，素敏带外孙在商场快餐店吃了饭，她在商场溜达，打算等家骏下了自习一起回去。饭间，王素敏跟家骏说了暂时到小姨家住的事，又说他妈回头会告诉他。家骏没意见，说在哪住都一样。

逛完商场，素敏又在街边看了会广场舞，时间差不多，她便往学校去。保卫不让进门，素敏就在门外头等。下自习了，学生都往外走。王素敏眼睛有点老花，但看远的看得清，她老远就看到家骏跟一个女孩并排往外走，聊得很开心，十分亲密。

这小子不会早恋吧。王素敏警惕。等快到门口，家骏才和那女孩分开。

离家不远，祖孙俩坐公交车回。两个人并排坐在靠门的位置，王素敏坐里头，家骏靠外。素敏问：“来学校交了几个朋友？”

家骏说：“都不太熟。”

显然说谎。刚才那女孩跟他就很熟络。王素敏不再多问，也许是她多心。男女同学关系好也正常。家骏说：“外婆，有个事想跟你说。”王素敏猜不透，他还有事跟她说。

这孩子心重。

“你妈找对象你不舒服，是不？”王素敏总是猜在前头。

“不是。”

“多体谅体谅她。”

家骏说：“你先别跟我妈说，也别跟小姨说，谁都别说。”

王素敏安慰他，“放心吧，谁都不说。”

金家骏这才说道：“我想回老家。”

始料未及，王素敏头皮发麻。她只预估到小敏再找人，家骏会不舒服，但她没想到他抵触到这种程度。虽然家骏不承认，可除了这事，还有什么困难的情况能让他想逃？

“哪里不习惯？来小姨这住就好了。”王素敏迅速劝。

“不想麻烦我妈，我根本不想去法国读书，以我的成绩，考个地方院校读一读就行。没必要那么费事。”

“傻话！”王素敏有点着急，“人不得往高处走，都走到这儿了，哪能打退堂鼓，骏骏，你不是为你妈奔，也不是为你爸奔，你奔的是你自己的未来。”

家骏说：“那我也不能太麻烦我妈，不管我爸。”

王素敏拉住外孙的手，“怎么叫麻烦，她是你妈，她都不觉得麻烦，你麻烦什么。”

家骏面无表情，“不想欠她太多。”

“你妈是想补偿你。”

“不需要补偿。”

“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你妈多不容易。”

“我是成年人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自己知道。”

“真要走？跟你妈说了么？”

“还没有，请您保密。”

“保密。”王素敏只能先唬弄着。

到家，客厅茶几上乱糟糟的，散落着开心果壳子。小捷那屋灯亮着。

“你没吃饭？”素敏朝屋里喊一嗓子。

小捷在屋里答：“不饿，难受。”

“你哪天不难受。”王素敏一边说，一边让家骏把书包放下，领着他先去榻榻米。小捷不知道家骏也在外头，肆无忌惮嚷嚷，“你说这世界怎么就这么小呢，这不折磨人么。”

“跟世界大小有什么关系。”

小捷在床上翻了个身，“要我说，朱丽叶当初就不该找罗密欧，自找麻烦。”

“怎么扯到他俩。八竿子打不着。”素敏说。

小捷继续说：“妈你知道追我那个男的是谁么，就是那个比我小点的，活见鬼了！”

“谁？”

“我姐仇人的亲戚！”

王素敏看了一眼家骏。家骏装作没听见，转过脸才笑。“别胡说了，骏骏来了，别在那挺尸。”

刘小捷啊了一声，慌忙跑出来，责怪她妈，“怎么不早说！”害她在外甥面前出丑。

陈卓来接小敏下班，本来想往逍遥居去，但刘小敏科室临时加了几个号，耽误了点时间，吃完饭，小敏不想再往通州去。隔天上班麻烦。她领着陈卓去她在单位附近租的房子坐坐。陈卓是第一次上这来。刘小敏租这房子时间不久，后来家骏来了，陈卓不好上门。

这是个两室一厅的老套房，客厅特别小。摆上方桌和冰箱，只剩过道。桌子两盘剩菜。房间采光不好，年深日久墙壁发灰，屋内就更显得暗沉。

“这么艰苦。”陈卓不禁感叹。

“临时的，凑合住。”小敏说。

陈卓四处看看。主卧有张大床，一只柜子。床边有个衣架，挂着女士衣服。次卧朝北，地上摆着张大床垫，床垫上支个帐篷。帐篷边都是书、作业本还有衣服和鞋。摆得倒整齐。就是拥挤。

“孩子就住这？”陈卓问。

“本来想买张床，他不让，都是过渡，孩子不娇气。”刘小敏说。陈卓却忽然感觉有些沉重，家骏懂事，不用接触就知道。比佳佳强。可越懂事的孩子，相处起来或许更难。小敏给陈卓冲了杯饮料。是家骏爱喝的高乐高。陈卓嫌腻，改喝白水。

他今天找小敏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把婚前该谈的，包括财产的事，都开诚布公谈一谈。小捷作为“先头部队”来找他，表达了小敏的意思。作为男人，他不能往后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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