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路有“艳遇”:Ashokan Farewell
散步队友(尤其年轻人)们纷纷沉迷虚拟世界的Pokémon Go!(精灵宝可梦),午餐后出去走路的队伍日渐“人影散乱,貌合神离”。虽不至于互看对方如“行尸走肉”,但结果却是“志不同则道不合”,“好合好散”。与其说不屑于“小精灵”而依旧在现实世界寂寞前行的执著,勉强还算“感人”;我宁愿相信下面这桩“艳遇”是上天安排的“奖励”。
硅谷公司的建筑多是一至三层,大概是慑于加州的地震,加上土地相对便宜。当然,与时俱进,与豪华接轨的公司越来越多,高楼大厦也多处可见了。但跟上海,北京,香港,曼哈顿比,还是土得掉渣。土归土,躲开了“高大上”建筑的压抑,人们尽可享受明媚阳光,新鲜空气。
这幢空置已久的办公楼,多月前有了动静。装修工人们忙进忙出,对散步路过的人,不会多撇上一眼而耽误工作。(有些)散步的人则不然,悠闲而过,必少不了打量这楼和人。比如尝试从工人们的服装,工具,猜他们的工种。泥水工,管子工,油漆工,木工,电工,架子工,园艺工?。。。不猜白不猜,猜不好瞎猜吧。
施工渐近尾声的一天,路过大楼时依稀听见音乐。走近一看,原来是门厅外几个人站成一圈,演奏或练习着什么。隔着停车场,没多看,没细想就过去了。可连续几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总能看见他们,乐曲却听不太清。不好意思跨越停车场凑将过去,只是远远地用手机“偷拍”。又怕人家察觉,为护隐私,将老夫活捉。匆匆拍完,作无事状,继续赶路。想想人家“狗仔队”,没日没夜,孜孜不倦,趴窝蹲点,应该是心理素质强,或金钱力量大,抑或二者皆有。
终于有一天,演奏家们居然移步到停车场的这边,靠近人行道。蓝天白云下,绿草树荫旁。是因为其他工人要在门厅外干活,还是被散步人们期待的目光所吸引。反正,走路的人们有福了,后排票换到了前排。大家基本都会放慢脚步,也有驻足欣赏的。我算是“驻足欣赏”中呆得较长的一个。倒不是我如何有音乐细胞,懂得欣赏。我是被这令人陶醉,令人遐想的场景所吸引。
他们一共五人,四白一黑的老爷们儿(硅谷装修界的老炮儿,也未可知),年龄大约五十上下。两只吉他,两把小提琴,一把低音提琴。纯是演奏不带唱,有人还要看谱,显得十分认真。
他们没有职业演奏家潇洒而夸张的肢体语言;也没有街头艺人撂地摊时射向观众殷勤而热切的目光,更没见地上那只收集“善款”的标配小盆。可是,他们脸上遗留的汗迹,腰间挂的毛巾,鞋子上的灰尘,已经写得很清楚:他们就是背后那栋楼房的装修工。这是他们的午餐时间,旁边纸袋(Brown bag)里,一定藏着“三明治”。
这可彻底颠覆了我印象中建筑装修工人们休息的画面。不再是阴凉里横七竖八的抽烟打盹,不再是三五成群的嬉闹打牌。只有旁若无人的投入,随风飘逸的琴声。是什么机缘把他们凑在一起,多久了?他们究竟是混进装修工里的音乐家,还是混进音乐家里的装修工?什么原因让他们愿意牺牲休息时间?。。。彼时彼刻,面对如此专注的演奏,是不可能发问的。演奏的什么乐曲?。。。凭老夫的音乐素养,肯定也是听不出来的。
第二天,他们依然在路边“献艺”。好奇心驱使下,老夫壮起胆子,“冒险”趋前瞄了一眼那摊开的乐谱。上面赫然印着,Ashokan Farewell 。当晚回家一通好查,原来此曲鼎鼎大名。
From Wikipedia, the free encyclopedia
"Ashokan Farewell" (再见阿育王)is a piece of music composed by Jay Ungar in 1982. It has served as a goodnight or farewell waltz at the annual Ashokan Fiddle & Dance Camps run by Ungar and his wife Molly Mason, who gave the tune its name, at the Ashokan Field Campus of SUNY New Paltz (now the Ashokan Center) in upstate New York. The tune was used as the title theme of the 1990 PBS television miniseries The Civil War, as well as the 1991 compilation album Songs of the Civil War.
网上各种各样的演奏多如牛毛。
歌词是这样开头的:
The sun is sinking low in the sky above Ashokan.
The pines and the willows know soon we will part.
There’s a whisper in the wind of promises unspoken,
And a love that will always remain in my heart.
……
老夫不才,献上拙译如下:
那厢青松这厢柳,共赴夕阳手牵手;
清风送语应有意,离情眷恋驻心头。
。。。。。。
歌词似有不同版本,充满依依不舍,幽美而纯真,迷茫而向往的华尔兹情调。遗憾未能找到中文译本,也遗憾太晚得识“再见阿育王”。谁知,隔天中午“已知其所以然”的我,带着准备“理论联系实际”的雀跃,再次路过那栋建筑时,等待我的却是更大的遗憾。装修工不见了,音乐家不见了,只有门口迎风舞动的彩色气球。很明显,装修结束,装修工“五重奏”转移了,“再见阿育王”已经Gone with the wind,随风而去了。。。遗憾的是跟装修工音乐家们有缘相遇无缘相识;遗憾的是消费了多日音乐飨宴,竟未对“厨师们”说声“Hi”。
欣慰的是,这给了我更多的想象空间,揣摩装修工“五重”演奏“再见阿育王”的原因。。。准备即将来临的什么音乐节?送别他们之中即将退休的某位,为多年的合作画上休止符?例行告别即将完工的项目?。。。?以致每次路过此地,都会冒出新的猜想。
说来也怪,仅仅数日,每次三五分钟的露天音乐会,让我觉得好像认识他们久矣。是那乐曲魅力直入我心?还是那悠然眼神淡定举止令我难望?抑或(还是老话)二者皆有。
老夫无从也无意对装修工“五重奏”的演奏水准评头品足。想起小布希政府的“小米”莱斯国务卿(Condoleezza Rice),在不远的斯坦福大学也玩室内乐队。两造如果有幸在同一个音乐节上碰面?但愿实力有一拼。哦,人家一个“阳春白雪”,一个“下里巴人”;一个关公,一个秦琼,保证见不着面。是老夫庸人自扰了。其实,“阳春白雪” 也好,“下里巴人”也罢。都不是什么与生俱来的“血统”,也非谋生职业及社会地位的“标签”。装修工可以有比拟音乐家的精神世界,音乐家未必一定有超越装修工的丰富情感。
(照片来自网络)
总之,装修工“五重奏”虽已“衡阳雁去”,但Ashokan Farewell 成了老夫“MP3 随身听”里的常备曲。每每听到,依然会心中发热。仅此一项,就敢下狠手用“艳遇”一词,不知是否老夫“自作多情”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