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35:2017年,53岁,第一次吃尖头鳗(gentleman)(第一部分)
我是在1990年冬出国的,在国内过的最后一个春节是1990年的春节。自此以后,26个春节都是在国外过的。
可是2017年鸡年的春节是在国内、在乡下老家陪母亲过得。
2016年下半年我家有三大喜事:大学刚毕业的我大女儿在英国伦敦“弼马温”公司找到了一份她自己很满意的工作,我唯一的外甥女在澳洲生下来一个胖宝宝,我唯一的侄女12月16日结婚。
为了参加唯一侄女的婚礼,我妹妹和我都在侄女大喜的日子之前赶回国内。
说起来真巧,12月16日前后几天,冀东地区都是阴霾,就在16日当天上午到中午,唐山的天居然是晴的,空气质量指数(AQI)一下子降低到80以下,这真是苍天有眼。
可是当天下午2点钟以后,眼看着天就不行了,阴霾是越来越浓。京津唐都这样,到哪里去躲?
我灵机一动,对随我回家的司机“下命令”,咱们马上去承德。我们就一路向北开去,不久就开始了钻山洞之旅,隧道是一个接一个,山是越来越险峻,天儿是越来越晴朗。到了承德市区,大太阳还在西南天空上朗朗的挂着。我们当即去了棒槌山和外八庙中的普乐寺和安远庙。冬阳之下,红砖琉璃瓦建造的皇家寺庙真的是金碧辉煌。
在承德住了两个晚上,一共看了10个(不是8个)庙和一个庄,意犹未尽的同时也只能回天津,还有工作呢。
高速公路是开着的,我们为自己感到庆幸。我不久就睡着了,可是司机猛然的一个刹车让我一下子醒了过来,吓够呛!
司机他跟我解释说真的不好意思,碰上了团雾。我向前看,天还是不错的呀,能见度有1公里呀!
车速又差不多升到近120公里/小时了,睡意全无的真的是突然发现前面就有了雾,又是一个急刹车。这次可吓人了,原来前面有辆车,我们在他后面二三百米处,他突然一刹车,我们只得刹车。
这团雾真的是太吓人了!那是生死一刹那啊!
后来与在县交通局工作的小堂妹讲到此惊心动魄之事时,她告诉我那几天在本县的高速公路上就有好几次严重车祸,有不下3人死亡。
我们继续向天津开着,就是钻入黑夜和雾霾中了,渐渐地车就开不动了,大车越来越多,我闲着无聊走出去问问情况,一个东北口音的壮年人对我说“大哥,你们是开小车的吧,赶紧走下道去吧。我们困在这里已经超过20小时了,没吃没喝的”。我们真的是听从了他的建议,后退了近100米,把车开到了出口。我的感激和同情同时泛滥,就拿了几个缸炉烧饼(我县特产)、半根本县香肠、几根黄瓜和两瓶水走回去,找到了那辆车,把它们郑重地交给了这位东北老弟。
这位东北卡车司机,因为几句善意的建议,落到了有份儿吃的,而我避免了有可能是20个小时的寒冷中的等待。双赢啊!
这条小路,是通过汉沽盐场的,我在那里做过好几个项目(海水淡化、浓海水提溴提钾、高效制盐、新海盐化工产品开发),我自信是比较熟悉当地的道路的。
盐场或盐田不是盐厂,就是上百平方公里都是盐池子,饱和盐水的相对湿度是75%,何况还没有饱和的浓海水?这一下可惨了,相对温暖的海水为雾霾提供充分的水汽资源,周围的雾那就一个浓啊,我突然有一个感觉,除了我们这辆车里面,外面的世界已经不存在了。那时那刻,我感觉到的不是别的而是压抑,我恨不得当一回不定从哪里找到一把斧子的盘古,也来一个开天辟地。我们这样摸着向前开,平时走一个半小时的路,我们居然走了6个小时才到家。
想起来真后怕!
团雾,希望读过我这个帖子的人永远记住它。
上面写的这一段,好像与本帖主题无关。但是如果你由此了解了团雾,我觉得就不算离题。
我唯一的侄女结婚了,这意味着我妈妈身边就又少了一个亲人。虽然她平日也在唐山市里上班不常回乡下看望奶奶,但是她以往的除夕肯定是陪着她奶奶呀。今年她肯定是要在婆家过除夕了。我妹妹,在侄女婚礼后不久就回澳洲了,我妈妈哪里就有些清冷了。所以我决定今年春节陪母亲过。
有的网友就要说了,你这么多年在国内发展,居然没有陪你妈过过年?太不孝顺了!
就算我是不忠不孝之人吧。
反正我妈这么多年没有我陪她过年,她老人家也已经习惯了。
再说了,我近10年来,一年差不多回老家5~7次吧,孝顺不在于是否陪她过年。国内春节是大假,我一般给员工放10~12天,趁此我自己也回到在美国的自己的家陪孩子老婆过年。
返美机票当然是去年就买好了。
元旦以后继续忙忙碌碌。
其中就有在今年一月下旬到九江出差,当然就要给在南昌的二叔二婶打电话问候。二叔说你二婶儿明天动手术,我一听当即让合作单位派车送我去南昌。
路上要过庐山,当然了,不识庐山庐山真面目,只因山在雾霾中。
第二天早晨我直接去的医院病房,住在哪里的二婶看到了她大侄子,当然很高兴。二婶去手术室,我和二堂妹陪着二婶一直到电梯口不让亲属上去为止。动手术的几个小时内,我看到我自小崇拜的二叔、那个一身硬邦邦肌肉的二叔、那个力大无比坚强如山的二叔、现在已经年过七旬的二叔,显得是那样的弱小无助,我和二堂妹只能是尽力安抚他。
二婶安然从手术室回来了,我下午就要飞海口。中午二叔非要和我吃饭,为了让二婶好好休息,为了让二叔多日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我干脆让他和我回到我住的嘉莱特酒店,去吃西餐。我们点了两份煎牛排,还专门点了南昌特有的藜蒿。二叔要“全”熟的牛排,我偷偷告诉点菜员让她提供四五成熟的,我怕二叔嚼不动的同时又觉得西餐不好吃。牛排上来了,二叔吃的津津有味,连声说好吃,全然没有注意到盘子里的血汤。看来我做对了。
我飞去海口出席一个专业会议,顺便去了文昌看姑姑姑父(另一个在秦皇岛的姑姑已经在侄女的婚礼上见过了)。
没有想到姑姑姑父退休以后每年冬天住的地方是这样的美!前面有大海、栈桥,非常高质量的栈桥,差不多是我这半辈子见到的最奢华的栈桥,楼房后面是万亩椰子林,小区简直就是一个大花园,美极了。我好好地在姑姑哪里吃了一顿大馅儿饺子,冰镇椰子汁真好喝!也第一次注意到椰子苗儿是如何从椰子果里面长出来的。
当天晚上我就飞杭州(绍兴)谈项目,东去宁波谈项目,再东去舟山群岛谈项目,再就是要拜南海普陀山。
过年了,我照例要给导师们拜年,今年就置办了一些舟山的海货吧。我们那里,吃鱼讲究的是“一鲆二镜三鳎目”,就是说一斤的鲆鱼(不是平鱼)、二斤的镜鱼(平鱼、鲳鱼、白鲳)和三斤的鳎目鱼是最好吃的。舟山的应该更大更肥美吧?
没有想到,舟山的海货是那样的贵,比我家乡贵50%左右呢。花近7000元买的海鲜,还不够填满三个中等体积的保鲜盒。看着那些网上下单、快递来取的大型保鲜盒们一车车的向外面运,我不禁在想:中国人,有钱的真多呀!
飞回了天津,带着礼物就直奔市区老校区。
硕导老先生已经96岁了,平时已经不出门了,但是老先生精神还是很好的,思路一点也不乱。
博导(我读了一半就出国了,在国外拿的学位)虽然已经84岁了,老人家还时不常开车出去遛一遛哪!我当然要和他汇报一下自己的工作,也会得到鼓励,有时候还能得到师母赏赐的一碗担担面呢。博导现在还要经常出席一些会议,给北京的某些重要部门还要提意见或建议呢。
我的这两位导师,我从来没有觉得他们老过。我的博士后导师(印度人),现在就和我住在同一个小区,近八十岁的人了,仍然每天去大学上班呢。
这一次,在国内真的是感觉到过年的浓烈气氛了。我也去给一些在天津的亲戚拜年。
我二表舅,92岁了,离休前是某一个大学(现在的211、985类的)的校长。我一直佩服的是他的口才。虽然他讲话带着家乡口音,可是没有一个废字不讲一句废话,差不多把他的讲话变成文字就是一篇相当棒的演说稿。这位带着氧气管坐在沙发上的老人,仍然是那样的侃侃而谈,对过去的一切仍是那样的记忆犹新。就像在09年我和妈妈去看望他时的表现完全一样。
但是我发现,他现在不是在和我交流,他只是自顾自讲自己的,我问他一些话,他好像没有听见似的,实际上他的耳朵一点也不聋。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我自六七岁就听姥姥讲的她娘家二侄子,令她感到自豪的二侄子、令我无限崇拜的二表舅(我眼里的成功者,当大官的,77、78年他们家考上四个重点大学的大学生),在92岁时终于见老了。
在腊月二十九上午回到了老家,让司机开车回天津,自己完全过起了农村的生活。
我们村应该是有480人口的行政村,但是平时只有七八十人住在村里,其他人或者求学后在外地工作,或者在县城里买了楼房住。说起来家乡的人生活很幸福的,那些老一代农民仍然是种菜(温室大棚)为生,一年下来净收入在5~10万左右,所以每家的大学生的学费从来不是问题,不像前几年有一个副市长来我这里,说在他的家乡,谁家孩子考上了大学是老祖宗没有积阴德(供不起)。本村在县城和港口里面打工的非专业人士,据说在超市当收银员月收入也有3500元以上,当个厨师可以赚上7000元/月。
我真的是为家乡人的幸福生活感到高兴,除了那个阴霾天和农药对家乡人的伤害。
我父亲这一边,我的first cousins,除了在沈阳、秦皇岛、唐山、南昌的,按照以往惯例都要在腊月二十九和三十来给我妈妈、他们的大伯母(或大舅母)来拜年。为什么呢?他们这样做,是把年货都事先买好了,或者是把礼金准备好了,在年前给他们的舅妈或伯母。他们这样做,是年年如此的,不图回报的。他们讲的是“娘亲舅大”,要一辈子报恩的。我大姑姑家的大表哥都66岁了,仍然是这样。
我今年回家,是26年来第一次在过年时节见到他们,所以,我给四个比我大的四位first cousins,每个人准备了一份礼物,国外带回去的,一份80美金左右,还可以吧。
到了腊月二十九晚饭后,妈妈对我说:“你大叔要不行了,已经下了病危通知”。这个大叔是我们远房本家,是我们村的党支部书记、村委会主任(村长)、县政协委员,我在《故事14,18岁,第一次吃西瓜》已经描述过他。我认为他是一个大能人,是自1928年蒋介石北伐成功在全国范围推广“民主”选举以来我们村第二个优秀的村长(第一个优秀村长的故事,请见《故事16:1972年,8岁,第一次吃猕猴桃》)。
说起来,自去年端午节,我一直有个预感,说不定我就要参加这个大叔的葬礼。
腊月二十九那一天晚上,我睡在老家的炕上,妈妈和我聊天聊到半夜以后。
第二天早晨,也就是在大年三十的早晨,7:30整,就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哀乐声。当时我还在睡梦中呢。妈妈进里屋说,“你大叔半夜两点钟没的”。
看来我真的要参加这个大叔的葬礼了。
这是我第一次在家乡过年,因此我和弟弟在早饭后去给父亲、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大舅去上坟。
在走着去上坟的半路上,碰到了我二舅家的大表姐和二表妹,还有我二表妹家的儿子,一个刚刚大学毕业的帅哥儿(我过去可是给他带过巧克力的),我和他们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地聊了一会天儿,当然了,大家不会碰关于我“二妗子”的话题。
在出了村子的半路上,我忍不住向东北方向看是否能够看到过去哪怕是背着一大堆柴草仍然能够抬头看到的40公里之外的碣石山(娘娘顶,海拔694米,而我县最高峰是15米)。这次仍然是没有看到,弟弟说现在一年能够看到碣石山的日子也不多。
到了公墓,按老家习惯,给父亲、爷爷奶奶烧了纸钱,再去姥姥姥爷的坟上去烧纸钱,再到大舅的坟上去烧纸。就见旁边我二舅的坟上,有前几天刚刚烧过纸钱的灰烬,这准是我的大表哥、大表姐和小表妹来给他们敬爱的爸爸送纸钱了。而相邻不到一尺的他们爷爷奶奶和聋哑人大伯父的坟头呢,上面的枯草仍然“茂盛”地、满满地在哪上面和周围、完美无缺地耸立着。这就是我二妗子教育的好儿女呀,我二舅家的大表哥自己的女儿都在美国读完博士安家立业了。他们的爷爷奶奶和大伯父,真的是白疼他们三个一会!
记得此次在村里又碰见了当年小学教我唱歌的曹老师(唱解放前呀么嗬嗨),84岁的老太太还很精神。老太太和我妈一直夸我,说我懂事,每次回来一见他们就赶紧下车和他们打招呼,还说我二舅家的大表哥,虽然是官不到科级,在村里面辈分也低(相当于我村的本姓650年来的长房长孙),回到村子里对他们从来不理。我妈说“漫说理你们,住在一个村里他唯一的亲姑他都从来不理,过年从不拜年,路上遇到了没有办法才打个招呼”。我说“那是现在咱们对他们没有用了,当年他们家闺女出国读博士要在我家住上一段时间,不也来看过您一会嘛”。
给自己的先辈上完了坟,我回家和妈妈聊会儿天,就去刚刚去世的村长家吊唁村长。村长太太一见我就哭了,说前几天在医院和你大叔聊天还聊过你,我赶紧安慰她,到灵前给大叔鞠了三个躬。再进里屋安慰他88岁的老母亲,老太太哭的伤心极了。悔恨自己半年来都没有能够去医院看看大儿子。这次,我也见到了村长的独生子,他现在是中国中南部省份某一个地级市主要领导的秘书。
我们县那里的风俗习惯比较好,没有信教的,没有盖庙的,办红白事没有铺张浪费,更不会找一些和尚道士的整那些封建迷信。作为对比,读书的多,当官的多,做买卖的多。就这一届的中央候补委员以上的本县出生的高级领导干部有七个(2013年统计),解放后的两院院士有12个,山大、天大、清华、西交大的校长各有过一个。就我们的那个小村子,自我以后有考上天大、西交大、北理工、北科大、中科大、北师大、重大、兰大的好多大学生。
我们那里的习惯,是大年三十中午吃一顿丰富的年饭。一定要有猪肉炖粉条,还要有一条鱼,意味着富富有余。我不是从舟山花400多元买了一条2.7斤的镜鱼(平鱼、鲳鱼、银鲳、白鲳)吗?年饭上就用上了。2.7斤的鲳鱼,的确比北美超市里面不到半斤的那些鲳鱼好吃!
就在除夕这天,我一颗牙突然疼起来了,平生第一次牙痛,不能忍受的牙痛。看来是应了那句话,“牙痛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这可怎么办啊,只好先忍着,并约了这边牙医诊所的“急诊”,本月6号的。
三十下午就开始给人拜年了,给谁拜年啊?除了给一些本家族长辈,给我的那些小学初中的老师们拜年。
教过我的小学初中老师差不多有16位,其中5位已去世,4位在外地儿女哪里,其他的那7位我都一一拜访过了,4位在外地的也都在三十初一当天打电话拜过年。
说起来,这些老师们当时对我都很好,虽然因为我调皮捣蛋有5个老师曾经揍过我(一个漂亮的美女老师当时一边打着我还一边美丽地笑着,一个男老师打我的时候很狠的)。现在算起来,我小学初中期间共挨过五个老师的揍,我还一直以为自己是听话的好学生呢!
这里面,有一位王老师,自1985年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自那时就去秦皇岛了。这一次,我居然通过某个偶然的关系找到了他。
我为什么对他如此念念不忘?
记得是在1977年,粉碎了五人帮一年以后,又恢复高考,我们那一届就是如此幸运,可以靠考试上高中、甚至将来上大学了。整个社会重新开始重视教育了,学校的教育也开始走向正轨。可是非常抱歉的讲,我们那一届学生,在整个小学初中就学过两首唐诗,在初中物理课的上册的学习中,我一次也没有听过讲、没有完成过一次作业,就记得有一个词儿叫杠杆。平面几何证明题我从来没有交过作业,在考高中之前,几乎不会做任何几何证明题,政治课也没有上过。我真的是不知道自己在本小学(初中)168名毕业生中如何以第三名的成绩考上了本县排名第二的高中,而第一、第二名,都是考上了县一中。
这里面有重要作用的就是这个王老师。在第一次全公社的统一摸底考试中,是别的学校的老师给我判的数学卷子,只给我了70多分。这个王老师看到了我的卷子,去找评卷的老师,最后我的分数是100分(满分),全公社第一。虽然这份考卷里面没有几何证明题,并不完全显示我的实际非常低的水平,但是这对我增加信心是如此大有帮助。自此以后我一发不可收拾,基本上在高中到博士的班里就是第一第二名的水平。高考成绩,比同校的其他应届毕业生(600多人)高出来60多分。
这样影响我一生的老师应该去看看吧。所以我和王老师约定,今年清明或端午回家的时候,我一定专门去秦皇岛拜见他。
这个王老师,最大特点之一就是记性好,我过去经常和他讨教历史地理方面的知识,他总是能够给我满意的答案,一直到现在仍然有效的答案。
按惯例,初一要给各位本家长辈拜年,我从一位“六服”之内的堂爷爷哪里知道,那位在62年就从我毕业的那个大学毕业的、一直被我视为榜样的大堂爷,也已经去世了,才81岁。
我还去了另一个堂爷爷家,老爷子94岁了,老太太96岁了,两位老人家都耳不聋眼不花的。老爷子说起来当年也是北师大毕业的呢。有可能是缺钙的缘故吧,两位老人的身高不到原来的四分之三了。所以我妈妈经常为能够已经吃了十多年保健品,背几乎没有驼而感到庆幸和自豪。
乍一聊天,老太太丝毫让人看不出来有任何脑力退化的感觉,可是聊了半个小时的过程中,老太太重复说“xx你一点儿也不显老”说了不下8次。
至于老爷子,那是抓着我的手死活不松开,生怕我跑了似的。
回家的路上,我弟弟和我说:人一老就讨人嫌,他的儿女都没有时间听他们叨叨他们的那些老掉牙的陈皮子烂芝麻。
三十晚上,除夕之夜,当然要一家人一起包饺子。我的任务是擀饺子皮,这是我最拿手最爱干的活计了。我学天津二表舅家的二表姐和四表姐,可以把饺子皮擀的薄、圆、匀、快。小饺子当然比大厚皮的饺子好吃啦。
农村放鞭炮,从三十一大早就开始了,最激烈的是除夕那晚8~12点,春晚基本上是可以看不可以听的,什么也听不到。我牙痛又发着烧,浑浑噩噩地躺在炕上。这差不多是我自1990年以来唯一一次没有看的春晚。
由于没有限制,整个村子是没完没了的放烟花炮仗绝对不亚于美国7月4号那一晚上每个镇放的烟火。我当时给在美国的家里领导打电话,领导都被气氛感染,说后悔没有在孩子们小的时候带他们在国内过年。
我估计我们村每家要放200~1000元的烟火炮仗吧,只要是他们家有年轻人回来过节。
我估计,每一个晚上,中国的光污染、声污染和化学污染都应该是达到当年的极值。
这次和妈妈一起呆了三个晚上,差不多是近10年最长的一次了。过去回家基本上就是住一个晚上的。
和妈妈呆的时间长了,发现妈妈新添了一个毛病,就是我讲一段话停顿下来,要妈妈开始讲的时候,她老人家就会把我的最后一句话差不多重复一遍。
难道这是妈妈也要变老的表现吗?我有些担心,以前没有担心过,她背不驼腰不弯眼不花耳不聋的,牙齿也没有松动的,去年还能举着煮熟了的大海螺,直接咬着吃呢。老妈脸上甚至没有一块老人斑,一块也没有,手上也没有,身上见过几块,也不大不多,老太太还show给我看呢。而那些和我岁数差不多的教授们却长了老人斑,手臂上甚至脸上。
我和她有过约定,她要活过108岁呢。
她老人家还要努力奋斗30年。
在冀东农村,目前用的最多的是那种土暖气,就是在堂屋有一个煤炉,有热水管道与在卧室的暖气片连接起来,让卧室的取暖不仅仅是靠土炕,又避免把炉子放在卧室里因而很大程度上避免了煤气中毒。
我早已给老妈买过电暖器了,功率也是很大的。老妈为了让我不觉得冷,还是把土暖气同时用上了。可是她既生怕她的宝贝儿子冷着、又怕她的宝贝儿子中煤气,所以,她就一直等到堂屋里面的炉火完全灭了的时候才睡觉。这样一来,我在家里的二十九、三十、初一这三天晚上,老太太一直是战战兢兢的。甚至每一天晚上,她老人家都是在12:00以后才入睡。平时她应该是在10点以后就上炕的。
这就是年近80仍然为儿女操心的妈妈们!而我们做儿女的,却是后知后觉。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