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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17:1967年,3岁,第一次吃河虾(第三部分)

故事17:1967年,3岁,第一次吃河虾(第三部分)

博客

我亲表妹的独生子,考上了一个211大学,假期还到我公司实习。大舅大舅一声声的叫着,嘴上抹了蜂蜜似的。但是我发现这个孩子有一个毛病,就是爱接下声(接下句)。这个毛病很不好,如果他是我亲外甥,我就会直接批评指出了,可是他是我表外甥。那句话怎么说:一表三千里。

一天我收到他一个电话:大舅,我大祸上身了。我赶紧问怎么回事。原来是一个性情古怪的教授给他们上设计课,他的老毛病又犯了,接了下声。教授暴怒,说你这门课肯定不及格。等他交上设计图纸时,教授直接打上叉说不及格就是不及格,你就是省长儿子也不行。

表外甥已经哭腔了:大舅,您救救我吧。要不我肯定不能考研究生了。

我心里逗坏了:还别说,虽然他不是省长儿子。可是管得着这个教授的省长是我们家八竿子打得着的亲戚,我爷爷的姑奶奶那边的,他的出生地离我们家三公里。最近海外媒体有传,他将来当老大的可能都有,咱就不往上攀了。

我电话里安慰他一番,我说你先去睡觉,然后打一个夜战,把图重新画好,明天上午10点钟去找他,肯定能过。

表外甥照办了,顺利通过。这时候我婉转的告诉他,以后不要接下声。因为旁边的人接下声,当年差点要了你太姥爷的命,他差点让日本子给劈了。

 

话说日本小队长吼叫着奔我爷而去,眼看手起刀落我爷爷就要人头落地了。日本鬼子最恨青年学生(why?),我爷爷读的是北京汇文中学,本来都考上燕京大学了,一个七七事变,让他当了乡村教师、最后成了农民。我爷爷38年才回他爷爷的故乡,家乡话还没有说好,而且一看面皮就是学生样。当翻译官说道:八路军这样,你们还说他好?用的是反问句。我爷爷旁边那个接下声的按老家的习惯接了一句:那我们还说他好?也是反问句,表达的意思是说八路军不好。

小日本半懂不懂中国话的,估计眼神也不好使。以为我爷爷说的八路军好,所以就冲我爷爷来了。翻译官大喝几句日本话,日本小队长狠狠地看了我爷爷一眼把指挥刀放回刀鞘,退了回去。

估计翻译官说的是:太君,您误会了,他不是那意思,他的意思是八路军不好。他是大大的良民。

我爷爷一直很感激那个翻译官。他说这个翻译官在日本投降后没有被当汉奸处理。

估计这个日本小队长到死都是认为我爷爷讲的那句话,因为紧急时刻,翻译官不可能说:太君,这话是A说的,不是旁边的B说的。

这时候大乡长韩燕庭拖着一条打伤的腿从乡公所屋里面走了出来,身上的白布衫已经被打的成一条一条的、已经被鲜血染红。长得白胖白胖的韩燕庭对日本人说:太君,八路军跑掉的事儿,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些乡亲统统的不知道。。。。。。

散会后回家的路上,大家都说咱们大乡长真是这份子,举起来大拇指。

 

我爷爷旁边接下声的这小子不纯粹是混蛋二百五嘛!

其实他是我姥爷那个家族的,我姥爷家五服之内的本家十叔。

旧社会的大家族,有嫡出庶出之分,那些小弟弟或者是庶出或者分家时太小,反正不可能得更多财产。所以,一个村里的同一个姓里面,辈分越大的往往更穷。比如贾代儒贾瑞祖孙,肯定比不了贾珍贾蓉父子,尽管贾蓉叫贾瑞叔叔。

可是这个接下声的二百五,他的穷爹(这里模仿本乡人的口气)在东北做买卖发了大财,就在邻近本村的柳庄买了宅基地盖起了大宅院,可谓是庭院深深、富丽堂皇、二门是翠花门楼、进二门还有门厅、四个老粗的大柱子下面还垫着雕刻着鸟兽的石鼓,我儿时去过两次的,比我们家的和我姥爷家的宅院还大,而且地基很高,不怕发大水。(临解放时,我县一般人家有1.5~3间正房,我姥姥家有4x3=12间正房,我们家有4.5x2=9间正房,这个七爷家的新宅院是有6x3=18间正房,x号后面的数字是冀东穿堂院建筑的从南到北的层数)。

我姥爷的这个暴发户七爷发了财就英年早逝。他那个暴发户老婆和两个儿子可了不得。

这里仅举几例。

过年了,我大姥姥和我姥姥作为长门媳妇去给这个七奶奶拜年,两个媳妇跪下磕头时她老人家眼皮向上翻着,连一句客气话都没有,更没有对大老远过来的晚辈问寒问暖了。气得我大姥姥(她就是柳庄的娘家)跟住在柳庄的娘家兄弟发牢骚,有势力的柳家兄弟们说:好,他外姓人以后不要吃我们老柳家的井水。他们家只好自己花大钱打井,在井没有打好以前要派长工每天走远远的路到我们村来挑水。

她家里面的一个小瓦罐子裂了,过过苦日子的老七奶奶舍不得扔还拿着瓦罐去街上让锔锅匠锔起来,还在吹呢:这个小罐是我盛金子撑坏的。几十年后我姥姥和我说起此事时对这个七奶奶仍然是一脸的鄙视。

七爷七奶家和上一节提及的本县大户井坨宋二老爷宋仲彬家沾亲带故,所以大儿子(我姥爷的九叔,那时候大家族的堂兄弟们要大排行)大学毕业以后就被李大钊的至交挚友宋仲彬介绍去参加了共产党八路军。解放后他是高干十级,很牛啊!记得我大约7岁时有一天黄昏,我一个人在姥姥家玩,但是停电黑着灯,一个非常有风度的老头在一个城里帅哥(秘书or警卫?)及一个邻村农民(侄子)的陪同下来到姥姥家,问我我姥爷和姥姥哪儿去了,正说着我姥爷回家,恭恭敬敬叫九叔,让我快叫“九太姥爷好!”。当时已经高龄97岁的我太姥姥到北京去跟也是高干的我大姥爷享福去了,这位高干九叔从北京来肯定是知道他老嫂子在北京的。可是作为高级干部的这位九太姥爷仍然念旧,专门大老远从邻村过来,到本族长房来看望作为晚辈的二侄二侄媳即我姥爷和我姥姥。

可是我爷爷对这个解放前和解放后一直用化名的高干很不感冒。我爷爷说他38年刚刚回农村不久,因为一块地与这个七爷七奶家的长工发生纠纷,他们几个人居然欺负我家的长工(唯一的长工),我爷爷的大少爷脾气一上来,肯定横的很。他家长工当然不敢惹,只好飞奔回家报信给东家。正好这个九叔回家看望他妈,当即这个九叔带着挎着双盒子炮的警卫员就来到两村之间的地里,说了很多不合乎他的身份的话,比如:“我知道你们家有字号(有势力),我知道你们家在南京北京都有人当官,我知道前后左右的庄里人都不敢惹你们家。现在这是八路军不是国民政府说了算”。这都是哪跟哪儿?我爷爷当然是一脸鄙视。

在日本人开大会训话时接翻译官下声,害得我爷爷差点让小日本给劈了的那个青年人,就是这个九叔的弟弟,我姥爷的十堂叔。

这个十叔,有可能认为自己家是大富户,在几千人静静的听着日本人的训话,他接这么一句下声显得他与众不同吧。难道他没有想到,他哥是共产党八路军的干部,被人告发到日本人那里怎么办,还有他和他老妈的好果子吃?另一方面,共产党知道他说共产党不好怎么办?所以我对这个长辈丝毫不恭敬的称他为混蛋二百五。

我爷爷本来对七爷七奶他们家人就看不上,也就没有和他一般见识,散会后径直回家。当然了,这场惊吓让他记一辈子。若是让日本人给劈了,只能算是被日本侵略者残酷杀害的群众,不能算烈士。我爸爸那时候已经出生,那以后的日子可就惨了。

这个接下声的十叔,后来也参加了革命,但是毛病依然不改,当然是57年成了右派被流放回家,文革中作为外姓,在柳庄挨批斗甚至挨打都是标配。害得他的儿子们在文革结束后才娶上媳妇。

 

这个韩燕庭,还继续当着他的乡长,两面乡长,不论是日伪时期还是国共内战时期。当乡长就有可能得罪人,尤其是得罪小人,而小人往往是不能得罪的,否则小人就不称之为小人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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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我爱丁二酸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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