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秋日回国,南辕北辙闺蜜情
每次回国,立即开启慢生活模式,和年过八十的父母在一起,想快也快不起来。在这样的作息中,我最盼望闺蜜玲约我出门放风。玲追求时尚喜欢猎奇,有她领着,吃吃喝喝之外,我见识了不少新地标,也打卡了很多新景点。玲是我的初中同学,真正在一起的时光,不过短短的两年。之后的四十年,我们各自成长蜕变,很多方面渐行渐远,甚至到了南辕北辙的地步。不过,那源于少女时期的情谊,却如经年的陈酿,保持了最原始最纯粹的芬芳。
那天,玲问我,你在博客中写过我吗?我说,提到过,没有专门写过,真写的话,一定要经你的同意的。玲说,我现在特开放特高调,喜欢被关注。你放开写,不用有顾虑。好吧,有她的首肯,就写写我眼中的她和我们的闺中轶事。
初中的时候,我和玲坐前后座。玲比我高不少,依照那时排座位的规矩,她应该坐在最后几排。为了和我坐一块,学期开学调座位的时候,玲都故意缩脖子驼背,让她自己变得矮一点。我们上课时找机会交头接耳,课间也常常腻在一块。除了我们当时都有点文青之外,现在一点都想不出了,我们为什么那么乐意在一起。
高中,我去了另外一所学校;大学,我更是去了外地。我们保持着寒暑假的走动,不是很热络,不过,没有错过彼此生活中的大事。大学毕业不久的一个周末,玲来找我,说是准备结婚了,未婚夫毕业于军医大学,在乌鲁木齐服役,满足了她对军营的向往。玲邀我陪她去买婚礼用品,她选了红色的头花,红色的胸花,还有红色的婚鞋,我在一旁不懂装懂地帮她参谋,确切地说,是给她壮胆。两年之后,我如法炮制,买了若干红色行头,在硕士毕业的前一天,简简单单把自己嫁了。
本想邀玲参加我的婚礼的,去单位找她,却被告知生娃了,许久没有上班了。玲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孩,当时差不多一岁的样子。不记得怎么找到她的新住处的,她租着郊区农民的简陋平房,屋内酷热难耐,院子里的水池周围污水横流。玲一个人在家带孩子,她疲倦消瘦,早已不是两年前那个娇美的新娘了,但是,最最让我惊讶又感动的,是她眼中沉沉的母爱。想不起来我们聊了什么,只记得孩子特别闹,吵得我心烦意乱,曾经骄纵任性的玲,却始终不急也不恼。我心疼她,帮她提水,帮她做饭,还帮她做了几个接线板,接上台扇,让闷热的屋子通点风。
一年之后,我也当了母亲。玲来看我,带着给孩子的礼物和给我的补品。我没有问过她,我当妈了,她怎么会知道的那么及时。玲的丈夫已经调回来了,孩子也好带多了,她的状态明显改观。剪裁合体的夏装,勾勒出她高挑有致的身材;高高的发髻,平添了一份少女时没有的高贵和优雅;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玲,甚至美过了她的青春年华。相比之下,我穿着睡衣,松垮垮的身材还来不及恢复。同样不记得聊什么了,只记得那次,我特别自卑,特别羡慕她。
然后,我出国了。第一次回国,五年之后了;玲的女儿们进入了青春期,我又添了一个儿子;我们俩,依然年轻。之后,我频繁回国,我们频繁约会,密集程度超过了年轻的时候。我们几乎无话不谈,老公,孩子,时尚,八卦;我们见证了孩子们长大,也看着了我们自己慢慢老去。
玲一厢情愿给我儿子当干妈,儿子不领情,直到最近成熟一点之后,才认了干妈。其实,玲早就不在乎了,她的宝贝女儿们,每人给她添了一个外孙,她已经爱不过来了。大一点的叫贝壳,小一点的叫海螺,小哥俩虎头虎脑的,馋得我都想要孙子了。下面是玲发给我的看图讲故事。
哥哥重心长地说:小海螺,听哥的,以后跟着你壳哥混。弟弟心领神会:大哥说得是。
哥哥搂住弟弟:弟弟,看大哥表演哥过肩摔给你看。
这一次,玲带我去了高新区一家网红书店。在图书区逛了一番之后,发现我们的读书兴趣也是南辕北辙了,于是,我们索性点了两杯饮料,去休息区坐着聊天了。玲问我,你喜欢赵雅芝吗?我说,还行,她驻颜有方,气质也非常不错。且慢,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像她呢?无论是身材发型还是装扮。玲特别得意:我一直以她为我的时尚标杆,我的女儿们也说我和她像。
玲的退休生活充实多姿。年轻时不运动的她喜欢上了登山,在我看来,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山友中一票嘴甜又养眼小鲜肉。玲也是舞蹈队和旗袍队的台柱子,和一众爱美的姐妹一起,天南地北的参加比赛。受她鼓舞,我也逼着自己参加了一个社区舞团。可惜,我是越跳越没了自信,不是动作慢半拍,就是姿势太难看。
玲钟情中医,崇尚黄帝内经,用她自己的话说,有中医方面的天赋和才华。她曾经用刮痧和艾灸,治愈过健身教练的肌肉拉伤。玲的老公是执业医生,但是,她排斥西医,更不把老公放在眼里,有点小病小灾,都是自行用中药解决,据说还是药到病除。她老公无奈,又乐意惯着她,尊她为半仙。别的我不敢说,玲这些年的中医养生,确实让她的状态好过同龄人。
玲问我,有人叫你奶奶吗?我说,应该有了,好在美国人习惯于直呼其名,多数时候,我用不着面对这样的尴尬。玲说,带着孙子在小区玩的时候,有时被孩子叫奶奶,气的她怒目而视。我大笑,你这是双重标准,自己的孙子叫你姥姥时乐滋滋的,凭什么其它孩子就得叫你阿姨。感谢这个多元宽容的时代,让我们这些不甘老去的女人,任性恣意地做自己。
玲问我,咱俩站一起,别人会怎么看?我没好气地说,能怎么看,八成要把我们当两代人了。玲乐了,你要保养和打扮呀。其实,玲一直都挺想着我的。我的冰箱里,塞着她专门为我准备的红枣桂圆和枸杞;我的床头柜里,有她给我的刮痧板和刮痧精油,有没敢尝试的艾灸条,还有敲敲打打的经络锤;我的梳妆台上,摆满了她送我的各种护肤和彩妆用品。总结起来,我属于天生不丽质,后天也不努力的,可怜我的玻璃心啊,得找个地方哭一会了。
玲的老公来接我们,去吃我想尝试的安徽臭鳜鱼。感慨啊,我和玲认识超过四十年了,和她老公都认识超过三十年了,从青春到白头啊。
那年暑假,我和老公刚结婚,我随他去甘肃天水出差。公务之后,我们一路往西,沿着河西走廊,从兰州,嘉峪关,敦煌,吐鲁番,一路玩到乌鲁木齐。我们还想接着去南疆玩,可是,已经囊中羞涩了。我们俩的本事挺大的,为了借钱,居然去了玲老公的部队,可惜,得到的答复是他回家探亲了。庆幸的是,我们给自己留着后路,不至于回不了家。我们买了两张回程的火车票,剩下的钱,只够买了一大瓶可乐和两个馕,勉勉强强熬过了那时三天两夜的绿皮火车。
玲老公也记得这一段,他说,你们脸皮太薄了,开口的话,战友们一定会解囊相助的。我猜,军营中战友的情义,一定也不输闺蜜情吧。玲老公提议,等我们都有空的时候,他当导游,再来一次旧地重游。希望,这一天不会太遥远。
这是玲发给我的腊梅花,看到了吧,春天在不远处微笑呢。
链接:我儿子和他的干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