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 Karen 来我家
Karen 是我的朋友,她是一位82岁的美丽女士。我在一篇博文中,讲述了和她相识的故事:我记住了她的名字
夏天的时候,Karen邀我健身课后去她家玩。可惜,约好的那一天,Karen没有来,她的狗病了。这样一拖,就到了秋天。前几天上课,我们忍不住感叹时光飞逝,遗憾这个一直没有兑现的约会。我说,何不现在就约,如果你没有安排,今天就来我家吧。
我开车载着Karen。一路上,她由衷地夸赞,多么漂亮的小区,多么漂亮的房子,你一定很爱这个地方吧。我说,其实恰恰相反。当时一时兴起买了这个房子,搬家的时候才意识到有多么不舍。老房子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了,角角落落印满了逝去的岁月和两个孩子成长的印记。搬家前后那段时间,我都有点抑郁了,觉得自己把家给拆了。
Karen美丽的大眼睛充满同情地看着我,我太理解你的感受了,你现在走出来了吧。我轻松地说,已经没事了。其实,我挺感谢这次搬家的,它改变了我对一些事情的看法。
打包的时候,积攒多年的孩子们用过的玩具,穿不下的衣服重见天日,我本来就闷闷不乐,看到它们更是悲从中来。后来想想,旧物这么多,搬过去也是塞在够不到的地方,不知多久才有机会翻出来看一眼。这些属于自己的记忆,对旁人也没有多少意义,与其等着将来我走了以后变成垃圾,不如趁机主动清理。
看着为搬家装好的几十个纸箱,我更是心生感叹,多年前几个手提箱开始的家,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臃肿不堪。我要求自己,以后,用不上的东西,再便宜也不买了。买一件东西,就要想办法扔一样。我想要生活在一个清爽的,可以自由呼吸的空间里。我更不想老了以后,家里被杂物塞满。
搬了家,扔掉了许多东西,慢慢发现,并没有失去什么。美好的记忆是住在心里的,它不会因为东西的消失而离去。我也意识到,人到了一定年龄,开始害怕改变,为了拒绝改变,就为自己寻找各种借口。搬家的体验告诉我,改变本身并没有那么可怕,真正困扰我们的,是面对改变生出的“恐惧”。
Karen看着我。频频点头。她说,我丈夫喜欢摄影,家里有数不清的他的摄影集。这是我的第二段婚姻,没有属于我们的孩子,他也没有其他的亲人。我已经决定在我离开这个世界之前,把那些影集处理掉。我不想留给孩子们,让他们为难。
我对着Karen微笑,心中却划过一丝悲哀。看样子,我的断舍离还只是开始,今后,我也会和越来越多和自己珍爱的东西告别。Karen可以做得那么从容,我要向她学习。
搬了新家,墙上的空间多了,我把几幅以前闲置的画装了画框。这一幅,是女儿高中时在Arts AP课上画的。三分画七分裱,是不是还不错。
这两幅,也是专门配了画框。相似的意境,不同的色调,淡雅宁静。你相信吗,它们是我在西安买的“户县农民画”。
下面两幅是我弟弟画的。弟弟是大学的美术老师,画中分别是幼时的儿子和女儿。
我家的东西,没有什么太贵重的,大部分是亲人的作品,或者是旅游时买的纪念品。Karen说,在这一点上,我们太像了。你去我家就会发现,我家墙上挂的,也几乎都是我自己的作品。上大学时,我选择了艺术,但是教授说学艺术找不到工作,就改学了生物。退休之后,我重新拾起了这个爱好。
搬家之前,我在另一家健身中心混了六七年,在这里健身,也超过一年了。Karen是我在健身时结识的,唯一一个超越点头之交的朋友。我们一定是在潜意识里,嗅到了某些微妙的共同点,多么奇妙的第六感官。
告别时,我将写着我手机号码的纸条交给Karen。我说,孩子们不在身边,万一的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我的电话在这里。她谢过我,说,两个儿子也不放心,时常打电话check她,担心她摔倒。我安慰她,这是孩子们孝顺,不代表你不独立。我看了一部简方达演的电影《The Book Club》,其中一位六十多岁的独居女士,她的两个女儿也总是担心她会跌倒。真实的她,依然美丽优雅性感迷人,还邂逅了一位当飞行员的帅大叔呢。
Karen大笑,听上去是部不错的电影,我也要去看。简方达在里面演六十岁的人吗?她可是我的同龄人。她打趣说,看样子,我也应该留心一下了。不过,以我现在的年龄,恐怕只能找一百岁的了,还是算了吧。
我送Karen回到健身中心,她指给我她的座驾,枣红色的Prius,她专门在上面画了金色的图案。这辆车真酷,配得上八十岁的美女Karen。
后记:今早又见Karen,她一脸哀痛地和我说起半夜里发生在千橡市的枪击。这个我非常熟悉的小城,一直以安全和宜居而著名,今天,居然因为枪击上了新闻热点。稍后,儿子也从学校打来电话,听到他低沉缓慢的声音,我误以为他病了,这也是他熟悉的城市,那些失去生命的孩子是他的同龄人。
枪击,离我们一点都不远。你今天拥枪,明天,也可能成为它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