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重感冒,我明明白白地知道,原凶是谁! 我本来在厨房干着分内的晚餐料理,某人气乎乎地进来,责我没有眼力见,明知他在户外忙,一点都不给搭个手。俺一赌气去了!一直记得蓝天白云姐在她的"奋斗篇"里写过,几年的知青磨难,倒把她从柔弱的林黛玉变成了健康强壮的人。"我也要!" 我心里发狠:"就不信了!"结果,唉,还是不得不信: 烈日下弯了三下腰,抬了两回重,就累病了!劳动改造,脱胎换骨,对我,怎这么难!
感冒,是要求分房的最佳借口。某人甚不喜这招,从此自然再也不提帮忙,心甘情愿地自立更生了。
不是存心不肯帮,是真的不知怎么帮。那么大的砖石Patio,十年前某人和他爹合作,成后众人皆夸。十年光阴,狡草开始从砖缝间偷出,雨水似乎偏爱在几处逗留。"该重做了!" 某人此言一出,我五雷轰顶!"这回咱花钱吧,毕竟都不年轻了?!"我哀求。在年岁的感召教诲下,我越来越大气。某人不语。我心里咯噔: 此乃不甘,不肯服老,麻烦大了!
去年公公来,帮着某人把并未老态龙钟,在我等非完美主义者眼中完全可以接着凑合的Patio翻拆了。本来老人还有心气再重新成就一番,结果某人嘴糙,说爷爷的"经验法"太土,不够科学,所以经不起时光考验。这次要用"精准法",搞全盘西化。在老人气晕之前我赶急拉回爷爷:"您老来享福的,不是给他当工的,何况还得受气!"
于是后院就瘫了一年。北国冬绵,雪覆冰掩下,户户银装素裹,原驰蜡象,倒也大同小异。无奈春夏来临,家家生机盎然,枝繁花俏,独我败乱頹残毕现!
一直看他在测算,记录,观摩DIY的YouTube,心里打着边鼓,怕招惹嘴上不问。直到某日下班,惊见车道上堆积了新deliver的砖块,砾石,才意识某人要动真格的了。
某人期待的夫唱妇随失败后,不再妄求,独立自主,奋发图强。我每日自厨房往后院望去,那夏日艳阳下的孤单身影,让我轻叹。虽然心里诸多不忍,可要我再去分担那苦,好像爱情还是不够。我俩是否还处在"林中鸟"阶段,总也升华不了? 幸亏婆婆不在,否则亲妈肯定爆出一句"我的活亲亲啊!"拼死也要奔去和儿子同汗共苦。
日复一日,我亲眼目睹了"红脖子"是怎样炼成的。再也不是无关痛痒,管他死活的某人了。可怜的红脖子,我的亲人,他这是为了这个家呀!"老公啊,你怎么晒成了红与黑啦?我以后再也,再也不骂你是于连了!"
大宝小宝在楼上看书看电脑乏了,黄昏时分姗姗而下:"要我们去帮爸爸吗?""哎哟,敢情呀祖宗,你们赶紧,赶紧去帮帮爸爸呀!"我忙不迭地招兵买马,给孤独侠拉壮丁。我要用我的"力所能及"为他添砖加瓦。打开冰箱,察看冰镇啤酒预备好了没。回头悄悄绕过他,蹑手蹑脚摘几片香椿回来(他栽在院后角的那树,几个春秋的反复辨认我终于能够识得了),今晚加菜。还有那炒芸豆,这会可得熟透了。去年子,心不在焉地弄了盘半生,害老公中毒,夜里吐惨了!
"明知不可为而偏为之,后果自负!"我曾经暗自讥讽咆哮。今天,在夏风轻柔的抚慰下,我看着成了大半的patio,收回了我那小信之人当初的断辞。山,都是愚公们移动的。我突然有点鄙视所有和我一样,只会用语言文字来"指点江山"的墨客们,也突然心生感慨: 要说当年在北大图书馆拿八块大洋月薪的那个小伙计说的也没错哩---世界,终究还是劳动者创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