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伊梦|维也纳变奏曲140 当我们失去了交集，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那天晚上，我过了午夜才回家。因为汤生说，他想我留下陪他躺一会儿。
这是第一次，我们没有去酒店，而是就在他家的睡房相拥而卧。望着汤生通红的眼睛和憔悴的面容，我知道这个时候他无心做爱。而我也一样，望着这个充满匠心，布置成东方禅意风格的典雅卧室，我只觉得俯仰之间，都是荣生的气息，都是我无法插足的回忆。
汤生环抱着我仰躺在床上，目光直愣愣地望着虚空，虽然眼中的泪已经干了，但他的心，仍然沉湎着过去，他心上那道血淋淋的疤痕，根本不知何时才能愈合。我躺在他的臂弯，怔怔地想着心事——我不想离开远生，为了我们那段超越世俗叛逆的爱情，这一路付出了多少艰辛，才走到今天，而这些艰难，绝非寻常爱侣能够体会的。可我无法容忍远生心里住着别人，无法容忍他把给我的爱分给别人。但离开他之后又该如何？难道汤生这里能够真正地收留我吗？就算我能走进他的卧室，却该如何走进他的心？站在他心门之外，我能做的，除了有限的照顾和陪伴，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
看到汤生乏力地睡去，我才轻轻起身，返回家中，毫无疑问迎来远生的质疑。可我并没有丝毫亏欠之心，只是理直气壮地回他：“荣生和汤生分手搬出去了，你不知道吗？我去汤生那里安慰安慰他。”
远生如我所料想的一样，提到这个话题果然便不再言语。看到他的沉默，我就越发气愤，越发急于逼他承认对荣生的感情。荣生抛下汤生那么一个爱他宠他的人，难道不是为了你吗？现在他分手了，你怎么不表现得开心一点，是不是很快的，你也打算和我提分手呢？既然我们已经彼此背叛，何必再故作安定，苦苦去坚持这段关系？想到这些，我就恨不得马上遁入汤生的怀中。
离贝多芬国际钢琴比赛的总决赛只剩四个月的时间，远生虽然毫无疑问通过了预选赛，但这次要在维也纳与来自全世界的音乐才子一决雌雄，对他而言不仅是荣誉之战，更是他迈向职业钢琴家生涯的决定性一战。大学对他寄予了殷切的厚望，却也形成了巨大的压力。暑假就没有得到任何休息的他，在这个寒冷的冬季也没有任何松懈，大师培训课程结束后，又马不停蹄埋身琴房，接受他的几个钢琴教授轮番给他增加的各种专业课指导。
我看着远生白日里忙碌的身影和夜晚坐在钢琴前奋斗的疲惫，着实有些心疼，却在强烈的报复心驱使下故意漠视他的辛苦。虽然恢复了到货行去工作，却并不像过去一样卖力，甚至没有给出让远生结束打工专心备战钢琴比赛这样友好的支持，只是按正常作息时间去完成一份工作，并谎称晚上和周末经常要加班加点，以此为由推掉了帮远生整理曲稿和写小说的任务。甚至不再回家给他做晚饭，却躲在一墙之隔的汤生家中，靠照顾另外一个男人来平复心中的怨气。
“伊伊,”有一次，远生用恳切的语气对我说：“你没时间做晚饭没关系，至少也挤一些时间写一点儿小说，我这段时间实在是没办法兼顾了，眼睁睁地把我们坚持许久的创作停下来不可惜吗？更何况长此下去，生活还有什么意义，我们已经没有任何交集了。”
“你忙成这样，又没有时间给我讲小说，我一个人当然写不出来。”我理直气壮地顶回去，心里却想，谁知道你是不是和别人有交集。
“你怎么能把艺术追求完全依附在我身上？你每天上下班，有足够的时间在头脑中构思一些情节，推敲一下人物情感。慢慢坚持，就会进入一种真正的创作状态，不需要任何人催促，也会形成源源不断的灵感和不可遏抑的创作动力。一旦你体会到这种乐趣，就会自发地坚持，并从中获得收获，哪怕我们交流得再少，彼此都会有默契。艺术的探索应该是持续性的，是一种迫切的自我需求，当你把这种追求植入体内，就算没有我在旁，也会觉得每一天都很充实，满载希望。”
我本来想说，你给我讲这些，是为了离开我做铺垫吧？却蓦然感到一阵酸楚——远生好久都没像这样督导我的生活和思想了。从前，不管生活陷入怎样的迷茫，现实遭遇怎样的困顿，只要有他在旁，细心地帮我梳理情绪，开导思想，展望前路，我就会重生出许多勇气，觉得自己如此与众不同，所有的努力充满了价值，对未来的成就满怀信心。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忘记了那种感动，开始沉沦在庸常而毫无追求的生活中了？这样下去，不等远生放弃我，我就已经自动放弃了和他生活的意义。
想到这，我不禁放软了语气说：“所以你要一直带着我，离开你我真的会失掉追求，人家原本就是依附于你，从你这里获得灵感和动力的啊！”
远生看我如此，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用微微发红的眼睛望着我说：“有时候我真的好累，好想像你一样，把全身重量放在一个人身上，让自己不用辛苦地坚持就有他携我完成梦想。伊伊，你不明白，很多时候，我真的希望自己成为你。”
我闻言马上气愤起来，心想，你累怎么不去找荣生啊，不是已经有这么一个人出现，能和你比翼齐飞了吗，用得着来羡慕我这种人吗？
此后的一段时间，我对他的态度依然是表面敷衍，用各种理由避免实际行动。远生忙得顾不上对我发火，只能睡得更晚自己坚持少少的创作进度。我看着他日趋疲惫的容颜，心里想着，你这么累还不说放弃吗，还不赶快投入荣生的怀抱让他一起承载重量吗？但我心里也清楚，远生每天疲于奔命，又忙于练琴，根本没时间上网和聊电话，不可能有机会联系荣生。
未完待续……
（文中涉及演员形象借自网络，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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