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主家宴的故事--北美版之十暨上海酱鸭
下午三点的时候,阿杜和P不约而同地说“只味道老‘象’呃!”,我说“有啥象勿象呃,酱鸭么就是搿只味道呀!”,E从没吃过上海的酱鸭,只是觉得香,她说“这个鸭子现在看上去象烤出来的呢!”。
我现在还没有时间来聊,我先得关火,然后趁热把烤鸭从酱汁中拎出来,然后用保险膜包起来,放到冰箱中;要是冷了再起锅,酱汁就成冻水黏在鸭子上了。把锅中的酱汁倒在码斗里,等上菜时再用了。
在上海,酱鸭是不用进冰箱的,因为中午之前就烧好了,有足够的时间来冷却;现在不行,已经下午三点了,要是没有冷透,切起来会散架的。
我前几回提到了“累”,也提到了“节奏”,这一顿虽然比平时的家宴多了四个菜,但也多了一个半人帮忙呀,很多事都是他们三个干的,怎么反而会累的?
为什么一会儿一个半人,一会儿三个人?事情是这样的,我在上海的时候,有个帮厨,我的舅舅,我们总是一起来做准备的,冷菜一起做,热菜一起切配,等到客人来了,要是希望我烧呢,我就烧,有时我偷懒呢,就让舅舅烧。要是舅舅不来呢,他有位朋友叫阿汤,会过来帮我。
还有半个呢,是端菜洗碗的阿姨,我从保姆市场找来的,她以前在饭店干过,把桌布铺到大玻璃转台下一个人就可以完成,很是能干;她在后厨会帮忙做些摘菜或者包馄饨的工作,但从来没有让她拿过刀。
所以在上海有一个半人工帮我忙,而这回,有三个,居然就“累”了。
首先的原因,是“大包作头”,所有的炊具、餐具都是运过来,买食材又要一下子买齐,要跑好几个地方;不象在上海的时候,家宴是长期运作着的,调料一个都不用现买,干货也是见到好的就买下,象扁尖、开洋、金针菜等等,都是平时买着的,同样不用现买。那样的话,要现买的东西可能只占了整张采购单的三分之一到一半,自然轻松多了。
再有,量的关系,在上海,新鲜食材,要用多少买多少;干货,随用随发;都是既简单又经济的做法。然而这一次,食材大多是超市买的,都是预包装的,美国预包装新鲜食材,与上海最大的区别就是量大,特别是冷菜,几乎每道冷菜,都是上海的几倍的量。虽然说烧一桌烧二桌是差不多的体力消耗,然而实际上每道菜都放大几倍来做的话,对体力的需求更是几何级数上升的。
一定会有人问,为什么不少烧一点?我是想他们三位来帮我的忙,我又没啥好报答他们的,那么不如借花献佛,多烧一点,让他们可以带点回去,况且,新鲜食材多出来也是浪费,不如都用了吧。
最关键的原因,还是节奏,东西一多,加上火力不够,节奏被拉长并打乱了。
对于长期运作的家宴来说,有很多菜是周转着烧的,比如说今天烧烤麸,可以烧二天的,明天就不用烧了;明天呢,烧酱牛肉,也烧二天的;到了后天,烤麸要重新烧了,但酱牛肉就有昨天烧好的了。如此的循环往复,事情就好办得多了,但也不能一下子烧好一周的,一般以二天为准,到三天呢,就不够新鲜了。
不但如此,酱牛肉也好、酱鸭也好,我用的都是老卤,就是每次烧好之后,把酱汁留着,下回再烧的时候,加点水加点酱油就行,至于香料,并不用每回都加,哪个味道淡了,就添加一些,周而复始,既方便又能使成品更具浓郁。老卤烧东西,容易上色,味道也够“沉”,不象新料来烧,味道有点浮在上面,简单说叫“入味”,说腔的说法是“醇厚”。
老卤不但容易入味,而且烧的时间还短,我在上海选用崇明的草麻鸭做酱鸭,一只才一斤出头点,大概半个小时到三刻钟就可以烧好,这回可大不一样了。美国没有这种小鸭子,而是象湖填鸭那种的大鸭子,一只有三四磅重,还好我买了个大炒锅,否则放都放不下。
鸭子一大,汤水就要放得多,再收干,也得花时间;新卤上色,时间也得拉长,所以整个节奏被拉长了,节奏一被拉长,就会累。
难道不是节奏快,才会累吗?不是的,不管是变快还是变慢,不熟悉的节奏就会累。我有很多跑马拉松的朋友,平时训练一直用同一个配速,比赛时想要出个好成绩,就跟着比自己配速快一点的兔子跑,结果跑得筋疲力尽的事常有发生。“兔子”是马拉松中的领跑员,他们有完全匀速跑的能力,身上佩戴明显的标志,以方便别人参照或跟跑。
节奏变快不行,节奏被拉长为什么也会呢?同样是那些马拉松的朋友,他们很多都可以在四小时半完成全马,这算是挺好的成绩了,倒底是“中年业余”选手。后来,这些朋友中有些人参加了一个叫做“鸡蛋暴走”的活动,就是以走的形式完成五十公里的路程。五十公里,只比马拉松多了八公里不到,马拉松可是靠跑的,这五十公里只是走而已,想必应该是“轻而易举”。事实并非如此,十小时以上的行走,这些朋友几乎全都趴下来,无一不认为马拉松更来得轻松简单,这就是节奏被长时间放慢的后果。
同样,这一场家宴,从我早上九点多出门,到半夜二点结束,光在时间上,就比原来的早八点到晚十点要长;由于火力和食材量的原因,每一道菜要花的时间和体力也成倍上升,造成了一个“累趴下”的后果,我倒还可以,P更是回家就睡,要睡到第三天的中午方才缓过神来。
道理说明白了,我们来说说这只大了好几倍的鸭子,是怎么做成酱鸭的吧。
鸭子先洗净,把鸭屁股剪了,然后出水,这就花了好多好多的时间,大炒锅没有盖子,开着盖子要把浸没大鸭子的整锅水烧开,可不要点时间吗?待水滚后,再烧个十分钟的样子,不再有血水渗出,把鸭子拿出来重新洗净,拔毛,总有毛没拔干净的嘛,特别是翅膀底下,要翻起来仔仔细细地去除。
锅也重新洗过,把鸭子放回锅中,放大半锅水,到鸭身三分之二的样子,然后桂皮、茴香、生抽、老抽、糖、麦芽糖,就这六样东西,不要去听别人还要这个那个的,唯一再可放的是红枣,可以增加香气,并且让香味有层次感与甜香感。酱油与糖的量,是隐隐约约地能吃出咸味与甜味来;麦芽糖的作用只是为了让成品发亮,自己在家做不加都可以。
然后就烧吧,待水开后用勺子舀汤汁一勺勺地往鸭身上浇,一直浇一直浇,当中停一会儿去做别的也没关系,只是记住人离灶头的话,要把火关小,所有红烧的菜,但凡要收干的,那是“说干就干,一干就焦”的,因此要额外小心。
心急不得,不断地浇着,你会发现鸭皮只是微褐而已,与想象中的深红发亮完全不是一回事,没关系地,慢慢来,你会发现待汤汁稠起来之后,每一勺都会比先前颜色深一点,最后就在一二分钟之间,汤汁发黏,鸭子也成了烤鸭了颜色,那就大功告成了。
味道?只要照这个办法去做,味道一定是正的,我都不用尝,就知道到位了。鸭子的香味与别的肉类很不一样,搭配桂皮和茴香,就是上海酱鸭的味道,苏州酱鸭要放丁香,上海酱鸭不要。
一般来说,酱鸭是这么剁的,先把酱鸭的头剁下,沿当中一劈为二,截面向下分别放在二个盆子中,一只鸭子可以装二盆。然后把鸭颈切下,切成小段,分在二个盆子中。
把整鸭对剖,取其中一半,用刀切下鸭腿与鸭膀,再把半只鸭壳再一剖为二,然后横向剁鸭,先剁鸭背,码在盆中;再剁鸭胸,同样码在盆中,最后剁鸭膀和鸭腿,放在码好的鸭壳之上,不用点缀,鸭腿要先拍扁再剁哦。用微波炉加热一分钟,稍温即可,再淋上汤汁即可;另一盆如是操作。
那天的家宴,我只装了一盆,把二爿鸭子的鸭胸和鸭腿都装在了一个盆子里,其它肉少点的地方,我就剁了让大家吃,还喂了Lisa和Elina。
Lisa和Elina说:“It's different.”
阿杜和P说:“只味道老‘象’呃!”
我说:“有啥象勿象呃,酱鸭么就是搿只味道呀!”
E说:“从来没吃过,原来这么好吃啊!”
酱鸭的汤汁最后被P带了回去,烧了鸡鸭还不是鸭腿的,她老公吃了说:“只味道老‘象’呃!”,她老公是个离开了家乡很多年的上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