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清康熙年,发生在牛街的一段真实的历史故事。记载在北京牛街志书《冈志》中,笔者将书上的文言文,翻译成了白话文,未作任何删改或戏说。
康熙三十三年(1694),新疆哈密人古尔巴尼和沙革兰德二人来到北京,从事反对满清统治的活动。他们二人往来于各个礼拜寺,但教民们并不知道他们的真实来历。其中东城的回民马惠泉还把沙革兰德接到家里,像贵宾一样的款待他。牛街阿訇马腾云也常常邀请他来家里吃饭。后来,古尔巴尼被理藩院巡视的清兵所抓获,据他供述,他和沙革兰德都是哈密派来的奸细,其中沙革兰德就住在马惠泉和马腾云家里。朝廷为此十分震惊,责令手下严拿重究。理藩院尚书满丕,命令郎中(将军)率兵捉拿。他们用布包裹着古尔巴尼的脑袋,出动了几百个士兵于夜深人静的时候,包围了牛街礼拜寺。住在牛街的回民都很惊恐,各家各户吓得连灯都不敢点。牛街的乡绅改弼廷、吴玉寰、张东湖等人听说以后都披着衣服来到了礼拜寺。郎中用灯笼照了照他们说:“你们几位不知道这里的事,都快回去吧,免得给你们招来灭门之祸。我们今天只抓马腾云。”改弼廷说:“马腾云是我们牛街回民的掌教阿訇,你不向我要,又怎么能抓得到他呢?”郎中一听就说:“那就请你们快把他交出来吧!”改弼廷让守门人把礼拜寺的门打开,把将官和兵士们请坐在了客厅里,这才叫人去请马腾云。过了一会儿,兵卒们把礼拜寺的掌教阿訇白世祥和马腾云都捉来了。两位老人都是白头发,白胡子,年龄都不小了,吓得浑身战栗说不出话来。郎中喝退了兵卒,不让他们动手动脚,还说:“我们只抓马腾云,没有白世祥的事。”又等了一会儿,兵卒们把教子胡同礼拜寺的掌教阿訇尹良相也捉来了,尹良相不知什么事,吓得面无人色。郎中命令把马尹二人挟在马上,由兵卒们护拥着离开了礼拜寺。改弼廷等人不放心,也随之前往。
改弼廷等人随着清兵来到了正阳门外,这时天已经快亮了。守城的官吏听到马蹄声,打开城门举着火把先让清兵进去了,却不让改弼廷等人进去。大门关上以后,尹良相见改弼廷等人没跟着进来,禁不住失声痛哭。马腾云也像做梦一样。把他们押到理藩院后,发现全北京城各个礼拜寺的掌教阿訇全部都抓来了,并且关在同一间屋子里,派着众兵看押。
改弼廷等几个牛街乡绅,平时结交的朋友全是些朝廷里的达官显贵,家里也都很有钱。他们就在正阳门外休息,等着开门以后,再走门路,想办法,准备花钱贿赂承审官。好不容易等到天大亮了,在即将开庭审理之前,改弼廷等人站在大门外,袖子里都藏着白银,给了每个参加庭审的胥吏一人一份。由理藩院尚书满丕亲自坐阵审理此案。被提审的掌教阿訇们说:“我们和古尔巴尼两个人只是都信仰伊斯兰教,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奸细。”古尔巴尼则说:他还有一封信放在了马腾云家。满丕问马腾云,是否有这么件事,马腾云吓得连忙说:“有”。满丕就派兵士们押着马腾云回家去取,其他人暂时退堂候审。兵士们押着马腾云来到牛街,街里的一百多回民在街口迎接,都看着他哭。马腾云也在马上直掉眼泪。当时清兵已经包围了他的家,将领进了门以后,命令他的家里人把所有的书信都搬到院里来,一篇一篇的查看。一个懂得阿拉伯文的官吏看了看说:“这些全是他们伊斯兰教的经书,不是书信。”结果一无所获,只好又押着马腾云回去了。
当时,气氛非常恐怖,清廷的兵马司给全牛街的各户回民都编造成册,八旗的禁卫军和提督派的营兵也把所有的胡同口都封锁了,不让做买卖的人进出。清兵们都提着刀、举着棍子对强行要出牛街的人说:“我们只等命令一下,就要开始杀了你们了,谁又敢放你们出来呀!”这一天,牛街回民杨柏林的妻子“无常”了,“埋体匣”也不让从西便门走,只好埋在枣林街的乱坟岗子里了。各家的回民都关门闭户,不敢出门。男男女女都哭着到礼拜寺去冲洗,等着恶运的降临。忽然皇上传中使招满丕进宫,亲自过问此事。满丕上奏康熙皇帝说:“京城的回民私下里勾结奸细想推翻清朝的统治,这是大逆不道的行为。我认为,这件事不管谁是主谋,谁是协从。都应一律杀掉,以除大患。”但康熙说:“京城里的回民也都是我的百姓,他们都有妻儿老小,自家性命,谁也不大可能勾结外地奸细,自找苦吃,我认为他们不大可能去做这样的事。他们回民都很讲义气,他们可能认为同教相亲,才招来了大祸。再说如果确有其事,我也早就出面干预了。所以希望你只抓奸细,不要株连了好多无辜的百姓。”满丕领命以后,回到大堂上再一审问,确确实实抓不到什么真凭实据。经过大家一商议,只好决定取保放人。
当天下午,一个清兵骑马飞奔到牛街,见人就问:“改巴巴(巴即爷爷,指改弼廷)家在哪儿住?”牛街人都很害怕,就问他什么事?清兵说,他是满丕家的家丁,来给改弼廷报喜的。大伙带他来到改弼廷家,正巧改弼廷从外面回来,连忙问小兵有什么喜事?小兵就把皇上说的话学了一遍。改弼廷听完以后,把手放在脑门上庆幸的说:“真是天大的喜事,大伙的性命终于保住了。”并且取出一大锭银子赏给了那个清兵。紧接着又和吴玉寰、张东湖等人亲自到官府为马腾云、尹良相做保。理藩院尚书满丕说:“你们放回去要暂时呆在家里,不要出远门,如果案子还需要找你们,却找不到,可就麻烦了,你们千万别当作儿戏”。改弼廷等人把马腾云和尹良相从关押他们的房子里扶出来,两人都快成了一滩泥,连路都走不了。只好坐马车回到牛街的家里。进了家就大哭不止。连到他们家里探问的所有教民也跟着掉眼泪。后来大家又都回过头来去改弼廷等人的家里道谢。
这件事过了好几天,包围牛街的清军才陆续撤走。于是,北京城的各个礼拜寺都念平安经。所有的回民,不分男女都捐钱捐物,为念平安经做支出用。
这件轰动一时的“回民奸细案“一共牵连了十几个人,有来自陕西的,也有山东的,远近都有,后来都被清军捉到了,而且也被当众砍了头。这件案子所涉及到的一些回民由于没有参与任何活动,但因为和可疑的陌生人有过来往,被各打了100军棍,并被流放到了三千里以外。东城的回民马惠泉则被发配到杭州,七年以后(1702 康熙四十年)才允许回到北京。1694年康熙皇帝为此案颁布的圣旨,被镌刻成碑,目前保存在 牛街礼拜寺里,全文如下:
《康熙圣旨》
康熙三十三年六月
圣谕
朕评汉回古今之大典,自始之宏道也。七十二门修仙成佛,诱真归邪,不法之异端种种生焉。已往不咎,再违者斩。汉诸臣官分职,时享君禄,按时朝拜;而回,逐日五时朝主拜圣,并无食
朕奉,亦知报本,而汉不及于回也。通晓各省,如官民因小不忿。借端虚报回教谋反者,职司官先斩后奏。天下回民各守淸真,不可违命,勿负朕恩有爱道之意也。钦此钦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