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与崇祯的太子之间的真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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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事件同陈圆圆被送入宫一事一样出现了截然相反的两种记载,这就是:崇祯的太子朱慈烺是否曾被李自成捕获?到底事情的真像是什么呢?就让我来解开谜团。
首先来看最为流行的太子曾被李自成捕获说,主要见于计六奇的《明季北略》:“贼大索先帝、太子、二王,搜得太子、定王于内官外舍,太子送刘宗敏收视。定王送李牟收视。永王不知所在,贼封定王为宅安公。内臣献太子,自成留之西宫,封为宋王。太子不为屈。初,太子走诣周奎第,奎卧未起,叩门不得入,因走匿内宫外舍,至是献之。自成命之跪。太子怒曰:吾岂为若屈耶?自成曰:‘汝父何在?’曰:‘死寿宁宫矣。’自成曰:‘汝家何以失天下?’曰:‘以误用贼臣周延儒等。’自成笑曰:‘汝亦明白。’太子问曰:‘何不速杀我?’自成曰:‘汝无罪,我岂妄杀?’太子问曰:‘如是当听我一言。一不可惊我祖宗陵寝,二速以皇礼葬我父皇母后。三不可杀戮我百姓。’又曰:‘文武百官最无义,明日必至朝贺。’次日,朝贺者果一千三百余人。自成叹曰:‘此辈不义如此,天下安得不乱?’于是,始动杀戮之念。……十二己巳自成东行,李自成出正阳门,太子衣绿随后,马尾相衔,刘宗敏继后,惟留李牟、牛金星守京师。……四月初四辛酉,三桂破山海关,唐通迎降。定王已至三桂军,三桂檄自成云,必得太子而后止兵。……二十一戊寅,自成驻兵永平,三桂使人议和,并请太子。自成命张若麒奉太子赴三桂军中,请各止战。三桂允之,约自成回军,速离京城,吾将奉太子即位。自成请如约,既盟,自成遂旋师,三桂顿兵不前,是以自成得安行。二十六日癸未,自成回京,三桂弃定王于永平,专拥太子,整军而行,一路移檄,密告远近。自成闻报,驱百姓于崇文、宣武门外,毁拆民房,及牛马。二十七,三桂传帖至京,言义兵不日入城,凡我臣民,为先服帝丧,整备迎候东宫。三十日丁亥,自成西奔。五月戊子朔,皇太子在三桂军中,传谕京中官民,各宜整肃静候。士民大喜相庆。三桂兵至榆河,大清国师檄其西行追贼,三桂请护太子入都,帅不许,三桂夜送太子于高起潜所,或云潜逸于民间,阴道之入皇姑寺,西江米巷诸商,合赀为三桂家发丧,每棺衣衾各费百两。初二己丑,三桂兵追至定州、清水河下岸,斩贼将谷大成,祖光先堕马折足,自成屡北。北京城中,俱延颈望太子至。初三庚寅,北京诸臣,迎候于朝阳门外,传呼奉太子至。多官望尘俯伏,及登舆,知非东宫也。各駴愕而退。”
计六奇,无锡兴道乡人,未曾到过北京,他的《明季北略》完全是道听途说,请看吴三桂本人发布于康熙十二年十一月的反清檄文中是如何交待此事的,本书选用的是目前发现的抄录时间最早的日本的《华夷变态》卷二的《吴三桂檄》:“本镇独居关外,矢尽兵穷、泪干有血、心痛无声,不得已歃血订盟,暂借夷兵十万,身为前驱、斩将入关,李贼逃遁。痛心君父,重仇冤不共戴,誓必亲擒贼帅、斩首太庙,以谢先帝之灵。幸而贼遁冰消、渠魁授首,政欲择立嗣君、更承宗社封藩、割地以谢夷人,不意狡虏遂再逆天背盟,乘我内虚,雄踞燕都、窃我先朝神器、变我中国冠裳,方知拒虎进狼之非、莫挽抱薪救火之误,本镇刺心呕血、追悔无及,将欲反戈北逐、扫荡腥气,适值周、田二皇亲密会太监王奉,抱先皇三太子,年甫三岁,刺骨为记,寄命托孤。宗社是赖,姑饮泣隐忍、未敢轻举,以故避居穷壤、养晦待时。选将练兵、密图恢复、枕戈听漏、束马瞻星、磨砺兢惕者,蓋三十年矣。兹彼夷君无道、奸邪高张、道义之儒、悉处下辽( 旁注 “僚”) 、斗筲之辈、咸居显职、君昏臣暗、吏酷官贪、水惨山怒、妇号子泣,以致彗星流陨、天怨于上、山崩土裂;鬻官卖爵、仕怨于朝、苛政横征、民怨于乡、关税重征、商怨于途、徭役频兴、工怨于肆,本镇仰观俯察,正当伐暴救民、顺天应人之日也,爰率文武臣工,共勷义举,卜取甲寅年正月元旦寅刻,推奉三太子,郊天祭地、恭登大宝、建元周启、檄示布闻、告庙兴师、刻期并发。……”【参见2017 年 8 月第 3 期《清史研究》中徐凯的《吴三桂讨清《檄文》原文本考》】
吴三桂发布的反清檄文明显透露了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吴三桂从来就没有见过崇祯的三个儿子,不仅没见过,而且毫无了解!
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吴三桂自称他推奉的三太子是他在甲申年从周奎、田弘遇两位皇亲和太监王奉那里抱出来的崇祯皇帝的皇三子,甲申之变时刚刚三岁!
崇祯亡国时,还活着的三个儿子里年纪最小的就是皇四子,也就是后来被民间称为“朱三太子”的朱慈炤,是多大岁数呢?十二岁!
吴三桂既不知道皇亲田弘遇早已死于崇祯十六年,也不知道崇祯的儿子里就是年纪最小的朱慈炤都已经十二岁了,这样的吴三桂还怎么可能是见过崇祯的太子和定王呢?哪怕他就是见过一个,也绝不会说出如此错漏百出、荒谬至极的话来。
全祖望在《鲒埼亭集》中的《跋彭仲谋流寇志》中写道:“有明成例,几皇子十龄方出封,崇祯已卯封皇三子为定王,至甲申年十五。辛巳封皇四子为永王,至甲申年十三。而彭氏谓定王年五岁,永王年三岁,则不知典礼之故也。”吴三桂的朱三太子亡国时年仅三岁说法估计就是误信了彭仲谋的《流寇志》中的错误记载。
吴三桂发布的这一反清檄文彻底推翻了计六奇的《明季北略》中所载的李自成将太子送予吴三桂之说。后来的清光绪朝的李岳瑞在计六奇的《明季北略》的传言基础上作了进一步发挥,在《春冰室野乘》中绘声绘色地写李自成故意将吴三桂的宠妾陈圆圆送给太子朱慈烺奸淫并公开发檄羞辱吴三桂,因此导致吴三桂降清,我已经在前书中详细解析了李岳瑞的记述完全不实,此处就不再赘述。
既然不存在李自成送太子给吴三桂一事,那么《明季北略》中所说的内臣献太子给李自成是真是假呢?李自成到底有没有抓到过太子朱慈烺呢?
答案是否定的。根本不存在内臣献太子给李自成一事,李自成也从来都没有抓到过太子朱慈烺,所谓太子面对李自成而发一番大义凌然的慷慨陈词自然更是子虚乌有!
请看钱????的《甲申传信录》中的记载:“李自成终不知圣驾所在,乃悬令募献者封万户侯,赏金万镒;首告赏金千两;并搜太子、二王,赏金千两。二十日,嘉定伯周奎献二王入见闯,闯命伪都督刘宗敏善养之。……二十八日,二王【注意:只有永王和定王这“二王”,没有太子出现】著青巾至梓宫前哭拜,愁惨难名。因过成国公府用膳,仅五员弁从。此时亦无襄城伯李国桢焉。成国夫人常氏朝二王毕,五兵催送梓宫。二王至门而返,尚不果葬。”
钱????在一开篇的《卷一》中多次强调李自成未曾搜寻到太子,李自成手里始终只有永王和定王这“二王”,而且还是崇祯的国丈周奎主动求见不仅献上的。不仅如此,钱????又在《甲申传信录》的《卷九》专为太子朱慈烺单成一篇,名为《戾园疑迹》,详细记述了太子朱慈烺的出宫后的经历:
“已而西平复仇之兵且至。(四月)十三日卯刻,自成东出。二王各令一卒抱持马上,百姓迭拥观之。民间遂言太子亦在营中。至通州驻马,百姓有叩头者。定王失一履,通州民趋与着之。既东,闯与吴兵战,且败。时晋王亦在闯营,跃马驰入吴军曰:‘我晋王也!’吴军留之,以故晋王得无恙,而人遂传太子、定王为吴军夺去。于是都民引领望太子、定王入矣。二十六日,闯骑乍归,部署尽乱,未有知太子、定王入者。既而吴兵入,亦不见所谓太子,定王也。或言定王已遇害于城南之空苑,而太子、永王终不知所之。冬十一月,忽有男子貌似太子,同常侍投嘉定侯周奎府中。曰:‘皇太子也。’周奎佯不能识,奎侄铎以侍卫,引与公主见,公主抱头大哭。哭罢,奎饭之,举家行君臣礼。因讯太子:‘向匿何所?何由得至?’太子言:‘城陷之日,独出匿东厂门,一日夜出,潜至东华门,投腐店中。店小儿心知为避难人也,易予以敝衣,代之司爟。恐有败露,居至五日,潜送至崇文门外尼庵中。以贫儿托投为名,尼僧不疑,遂留居半月。而常侍偶来得见尼僧,始觉。常谋之竟日,恐不能终匿,常遂携归藏予密室,以故得存无恙。今闻公主在,故来。’言讫,傍晚与公主哭别而去。数日复至,公主赠一锦袍,密戒云:‘前来,皇亲上下行礼进膳,顿生疑衅,可他去,慎无再至也。’痛哭而别。十九日又至,奎便留宿。二十二日,奎侄铎与奎谋曰:‘太子不可久留,留且陷害,不如去之。’奎因语之曰:‘太子自言姓刘,说书生理,可免祸,否即向官府究论。’太子曰:‘我悔不从公主之言,今已晚矣。如此,何不遣行?乃留我何意?’奎曰:‘汝第言是姓刘,假太子即已。’太子坚不从,晚,奎令家人椎系之,逐之门外。捕营健卒遂以犯夜擒去,明晨献之刑部,(周奎)曰:‘此假太子也。’……昨刑部官共周奎遁辞曰:“即以真为假,亦为国家除害。’其愚妄之私,尽露于此一语。顺天府内城民人杨博等疏:‘……窃以太子为假,周铎何留宿二日始奏?初见时,公主抱持痛哭,岂陌路能动至情如此?奎初与之衣食,复加捶楚。情事诪张变幻可知!……’”
钱????在《甲申传信录》第九卷和第一卷中明确指出:太子从未被李自成获得,李自成手中从始至终都只有永王和定王这二王而已。永王和定王是在三月二十日被周奎献给李自成的,但是李自成并未加害年幼的二王,而是颇为善待。在李自成败退入北京后,局势一片混乱,二王因此下落不明,有传定王在城南之空苑死于乱军。崇祯原将太子安排去成国公朱国纯府,太子却因未能赶到成国公府而藏匿在民间。由于崇祯皇帝留下的命成国公朱纯臣总督内外诸军辅佐太子的手谕被发现,导致朱国纯被李自成杀掉。但藏匿民间的太子朱慈烺始终未被李自成捕获,之所以会有传言说太子在李自成军中,是因为有人把被农民军俘虏的晋王误当成了太子。直至李自成离开北京半年以后,藏匿于民间的太子朱慈烺才敢于现身,并径直跑去投靠外祖父周奎家,长平公主见到他后,是抱住他痛哭不已,而后悄悄警告兄长不要再来周奎家,朱慈烺却不听,一而再、再而三地往周奎府中跑,周奎怕清廷发现加罪于他,于是将太子以假冒太子之罪献给满清,眼见太子被清廷以假冒之罪处置,性命即将不保,于是众多的明朝旧官不顾危险地站出来力证太子是真,就连目睹周奎留宿太子、长平公主与太子相抱恸哭的京城百姓也都忿忿不平、纷纷上疏据理力争,凶残无耻的清廷于是将为太子力争的官员和士民全部残忍杀害。
如果太子真的曾被李自成捕获的话,他就会见到永王和定王,就会知道正是周奎这个家亲出卖了二王,就会对周奎唯利是图、悖主卖国的无耻嘴脸有清醒的认识,就连最是年幼的永王都知道农民军比周奎这个家亲更可靠,于是在李自成的部下毛将军的保护下逃离了京城,比永王大四五岁的太子自然更不会再去周奎府上自取灭亡了。
身为当事人的朱慈炤在《红楼梦》里写贾府的后代巧姐被她的狠舅奸兄出卖,“家亡莫论亲” 和“劝人生,济困扶穷,休似俺那爱银钱、忘骨肉的狠舅奸兄!”的血泪泣诉无不是向世人揭示令人难以置信的不堪真相:他是被“家亲”——“贾芹”所影射的周奎父子亲手出卖的,而这恰恰证实了钱士馨的《甲申传信录》中的记载才是正确的。
钱士馨,字稚拙,浙江平湖人,崇祯壬午贡生,精书画。明亡后,改名钱????(xīn),改字稚农,是一位爱国文人,曾因接济周王后裔而被清廷逮捕,后因《甲申传信录》而被人诬陷加祸,愤懑而卒。崇祯十六年仲秋,钱士馨入北京,顺治三年冬,钱士馨在看到了从江南流传来的《国变录》、《甲申纪变》等十多种关于甲申国变的书籍后,发现尽是道听途说,记述猥繁不伦、荒谬不实。为了澄清事实,钱士馨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以及遍走查访与难诸人,刊讹订谬,历经七年,至顺治十年秋才写成《甲申传信录》十卷以匡正史实,曾参加纂修《明史》的朱彝尊在《静志居诗话/卷二十二》中评价道:“(钱士馨)晚入燕,遇寇变,着《甲申传信录》十卷,颇不失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