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牙
洗牙
今天洗牙,和以往的经历大不相同。早晨八点的appointment,所以我早早地起床洗漱。到了牙医诊所,接待我的是个西裔年轻姑娘,不是以往的东南亚裔大姐。接受女性提供的服务,男顾客大多希望碰到年轻漂亮的姑娘。可是,看医生绝对是个例外。我很希望帮我洗牙的护士是个大姐或者大妈,只要没有上年纪到双手发抖,我乐于能接受。今天碰到的这位姑娘,谈不上漂亮,但是绝对年轻。她大概看出了我的犹豫,温婉可人地把我从接待室带入诊室。
跟在她身后,我有点前途未仆的感觉。首先,她带我去拍X光。当她给我套上铅马甲和铅脖套的时候,我开始发憷,生怕她把X光强度开的太大,把我照成一个傻瓜。她每次在往我嘴里塞进一个X光传感器,就跑隔壁按电钮,“滴---”的一声之后,再跑回来。在电脑显示器上,我看到牙齿影像没有过度曝光,就稍稍放心,这个剂量的X光不至于让我的智商归零。如此这般,她从不同角度,拍了大概十二张不同位置的X光片。我看了几眼,貌似我的牙齿都很健康。
拍完X光片,她带我到了洗牙的诊室。依指示我坐在躺椅上,她给我戴上了一次性的围嘴儿,摘掉了我的眼睛,换上了诊所的墨镜,最后把躺椅摇平。这套过程我懂,戴墨镜是为了避免医用头灯上的灯光刺眼。按照程序,我张开了嘴等着她来操作。下一项应该是检查牙龈,具体方法是用一根带刻度的钢签子伸入牙周袋测量深度。果不其然,我张开了嘴,钢签子就插进我牙缝里。从下到上,从左到右,这姑娘深入细致地捅我每一个牙根。检查到第二颗,就把牙龈捅出血来。我先是感到了疼,再就是嘴里有血腥味。估计血流的不少,她把电动吸管放到我嘴里,示意我闭嘴。“吱吱吱”几声,嘴里的血和口水都被吸光了。随后,这个姑娘,继续用钢签子检查我的牙龈,继续给我捅流血,继续用电动吸管清理。按照要求,我时而张嘴,时而闭嘴,用我的牙龈神经,感受她的工作态度和工作能力。我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姑娘,你是护士学校派来实习的吧!第二个感觉就是:姑娘,你真是个实诚人,用不着这么认真吧!最后一个感觉是:姑娘,您怎么把牙医这个技术活干成体力活了!被钢签子戳牙根,我的感觉很不好,但是我并不绝望,因为通常洗牙是医生来做。所以我忍着,直到这个姑娘把我32颗牙齿的牙根戳了个遍。
检查完牙龈,护士姑娘告诉我,情形还不错,和上次检查的牙周袋深度一样。听她这么说我很欣慰。到了四十岁,被称为中年男人,最怕的事情就是“老掉牙”。牙好,就能吃好,一切都会好。按照程序,护士解释完牙龈状况后,应该跟我说,她去通知医生来洗牙,然后就转身离开。然而今天的事情,脱离了既定程序。这姑娘不但没有起身找医生的意思,反而拿来了牙医镜还有带着钻头的铁钩子,完全是要给我洗牙的架势。这下我明白了,感情这姑娘不是护士学校派来的,而是牙医学校派来实习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身在牙医躺椅之上,我无路可走。面对挑战,别人是咬着牙坚持,我现在只能是张着嘴忍耐了。姑娘向我笑了一笑,就开工干活。她工作不但认真,而且卖力。三下两下,又把我搞了一嘴血。流血我就忍了,可是电钻钻牙根的感觉,是又酸又痒又疼,实在难以忍受。她一颗有一颗地钻,跟软刀子割脖子一样痛苦,所以我哼哼了几声表达了不满。
这姑娘也认识到了自己手有点重,所以问我要不要涂一点麻药,麻痹一下我的牙龈。也好,我没有拒绝。她就拿来了一个像注射器一样的容器,里面是粉红色的液体,开始往我的牙根上涂抹一种说甜不甜,说苦不苦的东西。过了一会儿,牙龈和牙根的痛感,好像还真减弱了一些。姑娘问我:“Are you OK?”我含混不清地说:“I am fine, thank you!”说罢我心里很不爽。其实我很想说我很不OK,可是我的中学英语课本就是这么教我的,凡事有人问“Are you OK”自然得回复“I am fine”。我没学过多少说我不OK的英语,所以只能说“I am fine”。姑娘看我状况良好,再次开工干活。我猜她估计我再也感觉不到疼,就放开了手脚,在我嘴里大干一场,把学校里学来的各种手段都操练了几遍。我的神经虽然麻木,却还没有失灵,每当她用力过猛的时候,我就会疼的面目狰狞。不过,我的痛苦她是看不见的,因为我带了医院的大墨镜。现在我是明白了这个墨镜的真正价值。有了墨镜的遮挡,牙医看不见病人的痛苦眼神,可以尽情施展。
洗牙仍然是从下往上,从左到右。她每清洗完一颗,我就计算一下完成的百分比。3.1%,6.2%, 9.3%,我滴个妈呀,你啥时候才能干完?!我当时就想高喊:“妈妈,我想回家!”我妈妈远在中国,我喊了也没用,所以只能忍着。我忍呀忍,忍到了一半,真想冲着她高喊:“钱都给你,让我走人!”姑娘看出了我的痛苦,问了我一句:“Can you survive?”“Yes, I can!” 靠,又是习惯性回答!僵化的中学英语课本,实在是太害人。得到我的肯定答复,这位实习牙医继续工作,我继续忍受。终于,终于,终于熬到了最后一颗牙,我看了墙上的表,全程用时一个小时十三分。也罢,这次牙齿是彻底干净了。以前的牙医,每次洗牙都会恰到好处,为下一次清理留一些工作量。估计这一次洗完,好久不用再来了,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吧。
临走,我在心里给她留了个评语:“a hard work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