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只剩下一台呼吸机
(微小说)
吴景天是泽城医院重症医学科(ICU)年轻的副主任医师。
自从新冠疫情爆发,医生和护士的工作变得十分艰苦且危险。为了不被感染,吴景天每天上班都需要穿着密不透气的PPE。因为没有特效药,眼看着一个个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流逝,而自己能做的却是十分有限,这让吴景天不禁开始怀疑起人生的目的。
但是不管怎样,健康所系,性命相托,作为一个医生,自己都得要坚持下去,这不,今天晚上的吴景天又是全副武装,因为他要值夜班。
吴景天认真仔细地一样一样清点检查ICU的各种仪器和设备,当他发现整个ICU现在只剩下一台可用的呼吸机的时候,他的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
轻症的新冠肺炎病人或可自行痊愈,可是不幸染上了重症呼吸困难的病人则必须要使用呼吸机才有可能延续生命,用呼吸机的有可能会活着也有可能会死去,而没用呼吸机的那基本上是必死无疑,说呼吸机就是命一点儿也不夸张。
呼吸机是命,可不是要多少就有多少。在吴景天工作的医院里总共有十台呼吸机,现在只剩下一台,也就是说,其他的九台呼吸机都已经派上了用场。省医院曾经答应说可以支援他们一些呼吸机,不过到目前为止,那些呼吸机什么时候能够运到还是个未知数。
理论上,急症病人的数目若大于呼吸机的数目,就有了先救谁后救谁的问题。吴景天和他的医生同事们也在一起试图讨论出一个可行的方案,可是结果就像妈妈和媳妇一起掉河里要先捞谁一样无解。
为了不让医生们在抢救病人时背上道义的包袱,上级下了指示,明确规定:如果只有一台呼吸机,两个重症病人,给年轻的那一个使用。
上级做出的这个年轻人优先的决定是根据谁的余生还有更长的期望寿命做出来的。其实,暂时撇开伦理道德不说,就光论谁的余生还有更长的期望寿命本身这个事儿,对于个例,有的时候还真不是那么好判断的,譬如说,一个40岁的总是病病殃殃的人并不一定会比一个60岁的身体一直很健康的人活得更长;还有,一个59岁的男人和一个61岁的女人,女人的期望寿命应该更长一些,因为女人的平均寿命要高于男人。
所以说,单就谁的余生还有更长的期望寿命来说,年龄绝对不是唯一的评判标准。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打仗的时候,需要指挥官快速做出决定,年龄是最直观的一个指标,所以这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不过规定归规定,到目前为止,吴景天和他的医生同事们还没有遇到真正必须要做出此类残酷决定的那种情况。
可是吴景天觉得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凭直觉?似乎也不完全是。今天是泽城新冠肺炎确诊病例到目前为止增加最多的一天,可是ICU里却只剩下一台呼吸机了。吴景天现在能做的只能是默默地祈祷今天晚上没有两个重症病人同时需要呼吸机。
俗话说,怕什么,就来什么!
前半夜还算安静。后半夜,两个病人,伴着护士们急促的的脚步声,几乎被同时推进了ICU。
吴景天见状,赶快迎了上去。
两个病人,都是重症新冠肺炎患者,都是呼吸困难,理论上,都必须要马上使用呼吸机!
可是眼前的ICU里只有一台呼吸机可用!吴景天的医术再高,也不能马上变出另外的一台呼吸机来。无奈,只能按规定放弃救治年龄大的那一位了。
两个护士分别报上了两个病人的出生年月日。什么?!吴景天听了之后,一时间惊得头皮都要炸开了。你也许猜到了,是的,这两个病人竟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天啊,同年同月同日生?!
时间就是生命,不能再等了,吴景天心里想:唉,救一个算一个吧,既然他们二位的生日相同,那就救离我稍近一点儿的这个病人吧。
正当吴景天准备要给这个离他稍近一点儿的这个病人上呼吸机的时候,景。。天。。景。。天。。他似乎听见有人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叫他的名字。是谁?吴景天抬头一看,却原来是那个离他稍远一点儿的病人,一双眼睛正殷殷地望着他。二人四目相对。吴景天认出来了!那位躺在病榻上艰难地努力呼吸喃喃地叫着自己的名字的面色苍白的病人原来是他的大学老师李教授!李教授学识渊博,为人和善,把学生都当成自己的孩子,是吴景天上大学时最爱戴的老师之一。
天啊,李教授!难道说,我就这样让我的老师死在我的眼前吗?!
就在这当口,吴景天的助手郝运穿着PPE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跑了进来。他给吴景天带来了一个绝处逢生的好消息:吴大夫,省医院支援我们的呼吸机到了!!!
天快亮了,见两个上了呼吸机的病人呼吸渐趋平稳,暂时都没有了生命危险,吴景天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