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的毛驴不见了
很久以前,听到一个笑话,当时觉得很可乐,然而,由于社会文化与道德禁忌的缘故,我从未在人前讲过这一笑话,因为,讲不好就缺德了。2010年,King's Speech (英皇的演讲)得了83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编剧,最佳男演员,四项大奖。我把影片调来一看,这不是山寨于山东农村的笑话吗? 人家电影都拍了,奥斯卡金像奖也得了,我还矜持什么?
那是四十年前,当时,我在胶东农村插队。一日,半晌午休息,一个半大小子与一个大龄青年疯闹。半大小子被大龄青年拧疼了,边揉胳膊边冲大龄青年唱,“妈妈呀,妈妈呀,......”,唱得有板有眼。大龄青年顿时翻脸,抄起一根棍子追打半大小子。半大小子被追得象杀猪一般嚎叫着满山乱跑。半大小子的爹蹲在地头,叼着烟袋,笑咪咪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追打,就象看别人的孩子挨打一样。我在一旁甚为不解,忍不住问,不管你儿子? 小子的爹说,活该。问,为什么? 曰,学人家结巴。半大小子有板有眼地唱妈妈呀,这怎么是学结巴? 又问,没听见他学结巴呀? 半大小子的爹指了指旁边一位青年说,让他讲给你听。旁边那位青年看看两个追打的人跑远了,就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从前有这么一家三口,爹勤劳肯干,妈勤俭持家,儿子已长成半大小子。一家人小日子过得挺殷实,家里还养了一头驴。美中不足的是,爹结巴得厉害,有那么几个发音部位,一到那里必定卡住,厉害的时候,必须有人帮忙顺出来,否则有可能背过气去。
更糟的是,儿子继承了爹的这点德性,而且还做到青出于蓝。具体说来,有两点: 一,能卡住爹的发音部位都能卡儿子,此外,儿子还发展出一组自己特有的发音障碍;二,爹卡壳一分钟后有可能背过气去,儿子卡壳两分钟都没事,而且还能自我解脱。
一日,一家三口从地里回来,妈说我来做饭,左手指爹,你去挑水,右手指儿子,你去放驴。儿子把驴赶到一个地方,见有一帮孩子玩耍,便放开驴,让它吃草,自己跟那帮孩子玩了起来。
玩了一会儿,发现驴不见了,找了一圏没有找到,儿子急了,跑回家,推开街门,见爹妈都在院子里,手往外一指,便定格了。他本想说,咱家的驴不见了,因咱字以 Z 开头,这是爷儿俩共享的发音障碍,所以就卡住了。爹见儿子,一头大汗,神色慌张,不知发生了什么,想问,怎么回亊,因怎字也以 Z 开头,结果也卡住了。爷儿俩僵在了那里。
过了一会儿,妈看到爹额头上的血管突起,心想,再僵下去老的有可能背过气去,于是,叹了一口气说,算了,你们唱吧。听到让唱,爷儿俩都松弛下来。儿子做了一个叫板的手势,唱了起来,曲调是唢呐独奏《百鸟朝凤》的主旋律,“妈妈呀,妈妈呀,咱家的毛驴不见了,不呀不见了。”
爹一听,原来是毛驴不见了,我当什么要命的亊呢, 于是,接过板来,依然是《百鸟朝凤》的主旋律,“叫声儿,莫慌乱,咱家的毛驴认家门,它自己会回还。”
然后,爷儿俩握手言欢,妈在一旁哭笑不得,“两头叫驴! 先吃吧,别等驴了,我去找找。”
笑话讲完,我与数人乐翻过去,接着那位青年又简述了大龄青年的故事。
大龄青年是个结巴,不过,他会唱呂剧,上了台一点都不结巴,不仅如此,他的扮相非常好,在台上一副英俊小生的形象。年底村里闹红火,演个小呂剧什么的,他是台柱子。不少邻村姑娘看过他的戏后,走几十里路来会他,不过,聊上几分钟后,都失望而去,因此,快三十了,他还打光棍儿。他痛恨上面那个段子。
当时,笑话里面的对话是用呂剧对白腔调说的,接近鲁西诸方言。若干年后,在船上听到一个类似的版本,讲笑话的是揳国人①,笑话里面的对话是用胶东方言说的。故知,该笑话在山东有胶东版和鲁西版之分。如此说来,《英皇的演讲》应该是该笑话的英国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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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揳国人。揳国指山东石臼所一带,概因那一带的人愤怒时常要揳死别人的娘。具体说来,揳字对应于英文里的f-wo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