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岩之回忆（4）
下午作最后一次练习。此时附近有另外两拨人也在攀岩。其中一拨是一家子人，看来是攀岩世家了。祖孙三代，爷爷有50出头，儿子大概20多岁，小孙女大概也就5，6岁吧。小女孩还不太会爬，基本上是拽着保护绳上去的。不过以5，6岁的年纪爬几十米高的岩石，即便是靠保护绳也很了不起了。一般的小孩吓都要吓死了。攀岩的用具很贵，一条保护绳要一万多美元，一双鞋也得好几百美元。因此这也可以说是一项富人的运动运动(博文发出后，有几位专家指出岩绳价钱太离谱。但这确是当时教练说的。他除了强调安全，翻来复去讲的就是岩绳多贵，要小心保护。现在专家们说是几百刀的事，所以对想学攀岩的人是个好消息，不再是项富人的运动) 。大概是因为没有更多的保护绳，那家的儿子不用保护绳徒手攀岩。这在我们班里是决对不允许的。但那个年轻人好像也是个高手，那块岩石对他大概太容易了。我当时正在休息，於是就津津有味地欣赏着这一家老小的攀岩。
突然年轻人脚下一滑，人就从悬崖上摔了下来。岩石中间正好突出一块台阶，年轻人从台阶上方4，5米处摔下来，正好被台阶接着，否则离地面还有20来米，必死无疑。年轻人竟然一骨碌爬了起来，还对下面的家人喊：“我没事”，话音没落又一屁股坐下，大喊：“我脚脖子断了！”我们的教练及另外几个攀岩的人迅速赶过去，都徒手爬了上去。有人拿来保护绳，大家七手八脚想往下抬。在悬崖上操作，真是很困难。不知是止血还是什么原因他们要把他的鞋脱下来，但一碰就痛得他大叫。於是大家找剪刀来剪，年轻人还舍不得他的鞋，他爸在下面大叫：“都什么时候了，还心疼鞋，给我剪！” 几个攀岩高手折腾了好久才把他抬下来。
因为教练参加救援，我们班上的人只能在远处观看。因为大家都看到那人摔下来时的情景，他落地时还看到整个人弹起来。所以有个学生说：我们现在知道了，人体是可以反弹的 (We now know that bodies do bounce!)
救援过程中，那家的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哭，大声叫着爸爸，让人听了很揪心。终于公园的救护车来了，把年轻人送医院去了。唉，好端端一家子人出来高高兴兴地攀岩，结果一不小心乐极生悲。
经此一折腾，时间不多了，再者大家亲眼目睹了这起攀岩事故都有些心惊胆战。教练决定鸣金收兵。经过几天并肩作战，大家互相也都熟了，一路上话特别多。在高速公路上开的时候，旁边有辆车，里面几个小伙子对我们车上的一位女孩子挤眉弄眼，做怪相。要是我们上大学时有这等事，大家可能就要对他们不客气了。但满车上的人仍然嘻嘻哈哈，还有人跟该女生说：“那车上的男孩看来很喜欢你噢”。那女生兴高彩烈，得意洋洋。总之艰难而又惊心动魄的攀岩之旅马上就要结束了，大家在车里心情都大好，有说有笑，无比开心。
车到半路的一个快餐店停下，一帮人几天没洗脸，没刷牙，蓬头诟面，跟土匪差不多。几天下来体力消耗又大，又尽吃三明治，问大家想吃什么，好几个人异口同声说：“只要带血的都行”。我想到了很生的牛排，口水都快下来了。但快餐店里并没有牛排，炸鸡一类的。最后只好点了比萨饼，上面撒了火腿的。我观察了一下，没有人注意吃相，都是摔开腮帮子抡开大槽牙。。。
这些都是快三十年前的事了，现在回忆起来还是历历在目，就象昨天的事一样。这样一个几乎偶然的机会，让我有幸接触到一些攀岩爱好者。当时就感觉到这是一个很特殊的群体，这些硬汉们女汉纸们常常有些惊心动魄的壮举。所以后来看到Ralston断臂求生的新闻，虽然一开始震惊，但仔细一想也不太意外。
自从Joshua Tree攀岩回来后，我在室內练习了几次，也专门练习了一段时间的二指引体向上。这些训练对增加小臂手指力量和一些攀岩的基本技巧还是很有帮助。遇到游乐场或体育馆的室内攀岩的机会我都会去试试。这是我们学校的室内攀岩设施，我带女儿去爬过几次。这个室内攀岩没有太大的挑战性。照片中那位做保护的白发老者，是我们学校的教授，我常在体育馆见到他，每次都是在攀岩。别的不说，在更衣室见到他脱了衣服，一身肌肉，60多岁的人，肌肉比20岁的小伙子一点都不差。象我这样练耐力项目的和他一比肌肉简直没法比。
每次室内攀岩完了，我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在Joshua Tree的那种刺激感再也找不回来了！
后来为生活所迫，找工作，结婚，生子，慢慢地，攀岩只是一个美好的记忆了。我相信对攀岩的爱好是刻在基因里的。我第一眼看到攀岩，就魂不守舍，虽然没有舍身追求，但是已成了生命中最美好的记忆。当我的孩子长到十来岁时，我们一家常到公园徒步，遇到路边的大石头，总有一种冲动要爬上去。最惊奇的事，大女儿也是这样，见到巨石就想爬上去，这不是基因是什么？
去年走完AT上一段百里旷野后，去Acadia National Park放松一下。在海边看到一群小孩在两个教练的带领下在练习攀岩。
我在那里默默地坐了很久，看他们攀岩。这情景有点象突然见到了几十年没见面的初恋情人，心里翻江倒海，嘴里却说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
今年夏天没有往年的开会，旅游，或徒步，就在家里做些修修补补的事情。上次下大雨，有些雨水漂进房顶阁楼。当时判断是一个出气口附近需要caulking一下。我把长梯子架起来，准备到房顶上修补一下。没想到房顶有点老旧(18年没换房顶shingle了)，上面的颗粒一踩就掉，很滑，无法安全行走，爬行也不行。于是我找了根绳子，头上挂了个重物，从房子这头扔到那头。
然后一头系到树上，另一头系在我腰上，然后手拉绳子上了房顶，到出气口处就几米，心跳加快，腿肚子要转筋的感觉。匆匆caulking一下，赶紧下来。本来还有一处更高的出气口，此时已经没有信心了。下来以后心想: 曾经几十米的岩壁都可徒手上去，如今上三五米高的房顶都吓得腿肚子转筋，唉，岁月真是一把杀猪刀！攀岩的梦，大概只有下辈子继续做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