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岸 (三)头戴鲜花逛金山
(三.)头戴鲜花逛金山
旧金山渔人码头(Fisherman’s Wharf)39号,慵懒肥胖的海狮们横七竖八地躺在甲板上,摆出极不优雅的睡姿任人相看。顽皮的海鸥就在海狮的背上表演金鸡独立,还不时大摇大摆地走来走去,仿佛那是专为他们提供的软床。海狮被海鸥搅扰得不耐烦了,就从甲板上探起身来,扭动着并不灵活的脖子,摆动着两条短腿,啊呀,啊呀地唱起来。这边一唱,那边又有几只来和,一会儿的功夫就变成几十,甚至上百只海狮的大合唱。可惜海狮的嗓音着实不怎么样,好像卡拉OK歌厅里五音不全的歌者,只顾着自己开心,全然不管别人的感受。此时的海狮们,就唱得让人哭笑不得,灵魂都要出窍了。海鸥也被它们唱的七窍生烟,旋起双翅,嗖地躲到天空里去了。
恶魔岛(Alcatraz Island)上的海风,带着那边神秘的故事吹过来,一路上零落了本有的感伤忧愁,到了这里就只剩下人世繁华。时间和空间是这世界上最有力的软器,经过了它们的抚摸,岩石也要化成灰。
坐上叮叮当当的有轨电车,到Lombard街口去眺望这段大约不足百米长的花巷,小街九曲十八弯地盘匐在很陡的坡道上。小街虽短,但是鲜花和绿草在阴霾的天空下营造了另外一个欣喜的世界,仿佛天空在这里打开了一扇窗子,用五彩缤纷的艳丽来温暖灰色的人间。
“If you're going to San Francisco
Be sure to wear some flowers in your hair
If you're going to San Francisco
You're gonna meet some gentle people there……”
那时候在上大学,英语快班的学生有独享语音教室的特权,两位年轻的英语老师,杨老师美若夏花,张老师风流倜傥,每当课程结束还没到下课的时间,两位老师都会选择一些好听的英文歌给我们听,我就爱上了这首由Scott McKenzie在1967年演唱的《San Francisco (Be Sure to Wear Flowers in Your Hair)》,它是我对旧金山最早的认知。
位于3街151号的旧金山现代艺术博物馆(San Francisco Museum of Modern Arts),只能说我看不懂,所以不觉得美。去过世界上很多的博物馆和美术馆,这是我唯一一处没有看见任何我喜欢的作品的地方,也是我最快进出的博物馆。
从3街回来,沿着Market Street闲逛,一路上看见形形色色的流浪人,各种困顿,各种不堪。荷兰的BBB(bread, bed and bath)法则为所有人提供庇护,即便是非法移民也不例外。尽管我是遣返非法移民的坚决支持者,但是在这里每天看见这么多无家可归的人,看见他们在垃圾箱里寻找食物,目睹他们把从垃圾箱里取出来的东西放进嘴里,我的心里实在堵得慌。
此时,有一位脚步踉跄的男子,手里握着一只空瓶子,看样子是酒瓶,正在十字路口的中央高声演说着。他黑色的裤子系在屁股一半的位置,露出黑色的半个屁股,幸好裤子的颜色和皮肤一样,多少起了保护色的做用。我很担心他的裤子会掉下去,因为他在那里上蹿下跳地做着演讲,很投入,很认真。我听见他在说:“一切都源于最初,最初的差异导致了现在的差异……” 真是洋洋洒洒几万言的感觉,完全是即兴的,简直比美国总统竞选的演说也不差。特别有趣的是,他每说一两句话,就加上一句:“Me Says!”,说这一句的时候,声调拉得很长,表情很洋洋自得。看见他如此陶醉的样子,我跟荷瑞说:“真想和他好好聊聊,问问他所谓都源于最初的差异是什么意思,又怎么导致了现在的差异。”结果被严词拒绝。我总觉得这样一个人他的生命是一种传奇的故事,说不定在某一个路口他走了不该走的方向就到了今天的地步。他的故事没有人听,所以他就陷在这样的漩涡里,渐渐地沉溺了。
再回到渔人码头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远处的金门大桥(Golden Gate Bridge)掩在雾霭里,悬在空中无依无靠。鲜花和金山,总是属于一些人,不属于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