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
樱
时值四月初,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到处都是赏花的人群,直到入夜不散。
那樱花的美,不在每一朵花瓣,也不在每一株花木,更没有任何馨香。它的美仅在于其多而朦胧。那花连成一片,铺天盖地,像水粉的雾。那雾气悠远宁静,又像不肯散去的云霭。这雾霭依傍着青山,宛若佳人靠在武士的肩上。看久了,让人生起糊涂的念头,有点像醉酒。
这一年的樱花开得早了些,还在四月的初,天气忽然非常的热,樱花就开了。可是忽然又来了寒流,前一天下了一夜的冷雨, 现在又起了风。
樱树的叶子本来是在樱花开过之后才长出来的,这样经了冷热和雨,已经早早地抽了嫩芽。而樱花,就只有飘落的份儿了。
坐在河岸上,任零落的樱花落在我们的身上,脸上;看庐屋川的河水像盖了花被一样汩汩地流去。一阵风来,花儿便不得不离了她们本来栖身时间就不久的树,在风里飘摇,飘摇,直到扑落在河水里,或委身于泥土上,为水流吞噬了,又为人们践踏了。。。。。。
当地的人们,似乎没有我这样的悲观情怀,他们在赶着落樱殆尽之前,来尽情享受这一年一度的,规矩中的欢愉。
河岸上已经满是人,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都用一块,或许多块深天蓝色的塑料布铺在地上,再在四周用鞋子或带来的这样,那样的物件压在塑料布的周围,这便是你的属地。在这属地上,你必须赤脚,就像在日本人的家中一样。
看周围的人们,有父母亲带了小孩子的,那母亲必定忙得不亦乐乎。
她在支起烧烤用的小煤气瓶,搭起折叠小桌椅,她还要看着一,两个自己的孩子。要他们不要跑远了,不要被火烫到了,不要和别的小孩子打架了… …
我们看不见妇人的装扮,因为她也还像在住家一样,系一块铺天盖地的围裙,她的整个身体,都消失在围裙的下面。你看不见她的腰身,也看不见她的装束。只在她抬起头,用眼睛找寻自己的孩子的时候, 我们可以看见她擦了很多粉的脸,白而平静。
而那个父亲,要么是已经躺倒,用一块手巾遮住眼睛在休息;要么就是在读一本卡通小人儿书。偶尔,也会和遇上的熟悉男子聊天,任那个人的妻也和自己的妻一样做永不停息的陀螺。
也有某某公司集体出游的。这样的团体你一眼就可以看出谁是首领,因为哪个人应该得到一瓶啤酒,还是哪一块烤好的肉应该由谁来享用,都是他来安排。所有的女子,都在为他服务。 斟酒,点烟,微笑,鞠躬;所有的男子都在恨自己此时不是女子,不能靠近他,为他所使。。。。。他们还玩一种类似击鼓传花的游戏,命中的人必定要从人群中站起,在众人嘻虐的笑闹中表演各种古怪的把戏。
这时的日本人,天真烂漫,可爱,可怜。与以往古板,拘谨的日本人大相径庭。
最美的是那结伴而来的少女们。她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妖艳动人。尽管节气还早,大腿和后背是早已迫不及待的展示给了众人。更有大胆的,还露着一大块尚未丰满的胸口。这些女孩子的腿,并不见得美,但都刺眼的白。无论如何,定能引起不同年龄的男子们不同的幻想和满足。
她们尖着嗓子笑,叫,有时候还故意为一点小事笑弯了腰,或笑倒在地上,让那些早已血管暴涨的男子有更进一步遐想的机会。
这时如果有一两个和他们年龄相仿的男孩子从他们旁边走过,大胆的几个也会忽然爆发出莫名其妙的尖笑,让那个傻小子羞红了脸,她们则笑得更开怀。如果不巧遇上的是个坏小子,停在他们的身边,脸不红,心不跳地和她们说几句疯话,她们则小鹿受惊般地四下逃散。
年轻多么好!他们有一天也会成为别人家的陀螺吗?
梁实秋先生因为不喜欢日本人而捎带着不喜欢樱花,而我对樱花有着深深的爱怜。
2003年04月02
日本庐屋皇家公寓家中